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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田中雅彦 ...

  •   我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选择说出来,或者装作不知道,或许都是正确的。只是,选择沉默比选择坦白要痛多了。

      —————————————————————————————————————

      那一年,我被送上了战场。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但是同年,我又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仅仅三个月,连子弹都没打出去一发。

      说实话我很庆幸。

      战败是种解脱,我没有许多人多表现出那种屈辱感,只是庆幸,我活着回来了,没有让血弄脏自己的手。

      可是回到故乡,一切都变了,仅仅三个月,家人都已经不在。父亲原本是个商人,但是战争开始后,家中的经济状况每日欲下,不久之后,哥哥应征入伍,两年后传来他的死讯;母亲从此一病不起,父亲也苍老了很多,那一年,我刚满十岁,妹妹八岁。

      战争在持续进行着,国内的气氛也愈加紧张。粮食紧缺,药品紧缺,生活用品也紧缺,可是仍然还在不停地向战场上输送各种物资,父亲摇头叹息,说这场战争必败。十三岁那一年,原本我也要参军的,但是父亲用钱买通了人,让我逃过入伍,但是之后越来越疯狂,他们说,战争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要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胜利。

      我还是入了伍,被送到那片土地上去。

      母亲两年前就去世了,父亲苍老的面孔和浑浊的眼珠一直让我心惊,妹妹年幼但是懂事,我不在,她会照顾好父亲的。

      回来时,他们却都不在了,田中家也变成了其他人的家,那个女人从我面前走过,进了我的家门,并把我关在门外。

      “这家人早就死了。”她这么告诉我。

      死了……怎么会这样……

      邻居告诉我,战败的消息传出来后,许多士兵都切腹自杀了,父亲收到了我的死亡通知单之后,心脏病突发死掉了,而妹妹在埋葬了父亲之后,失踪了。

      我失去了一切,只剩了这栋宅子,如果能守住这栋宅子,或许妹妹哪天还会回来。我抱着这样渺小的希望,恳求那个女人能收留我。

      我记得她当时的眼神,很无情,看我就像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而已。她说,给她钱,她就把房子还给我。我知道,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她只是找了一个让我放弃的借口而已。

      但是我想要回这栋房子,所以我跪下求她,只要能让我呆在这里,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问我,杀过多少人。

      我很尴尬,因为我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不过她似乎很满意我没有杀过人,告诉我她需要一个管家和仆人,如果我能胜任,就留下我。

      原来她叫田中海,和我同一个姓。

      可惜我没有做管家的能力,甚至连仆人都做不好。我担心她是不是会赶我走,可是她却要我去贩毒……她对生命很漠视,根本不去在意人的死活。

      她说,只有自身强大起来,才能自由,不然这一辈子都会被人捏在手中。我以为她这话是对我说的,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是对自己说的。

      她让我用了“理想国”。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听到“理想国”的名字就争相扑上来抢夺,那是让人重温旧日时光的毒,让人沉溺幸福的毒,欲罢不能。多少次我都想着,干脆就这么死在这虚假的幸福中好了,那就不用痛苦。然而每到这时,我都会想起她那双看我如同看死物一般的眼神。

      我还活着,即使卑微,即使不像样子,我依然还活着。当我告诉她,我坚持下来了时,才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诧。

      我想知道,我在她眼中,到底算什么?一时兴起收养的孩子,实验品,还是其他什么。海桑送我去读书,教我战斗的方法,把田中家的琐碎事情都交给我打理,我能认为她是在意我、信任我吗?

      不是,她只是无所谓,这些都不是她重视的东西,所以无所谓谁去管理,不是我也可以。

      请看着我,回过头认真的看看我。

      可是她突然之间就消失了,田中宅中还留着她用过的东西,我去学校时她还说了“慢走”,昨天还交代了我今天要检验我的训练成果。

      但是她就这样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每日回家,都希望推开门就能看到她没心没肺的说“你回来了”,不解释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可是没有,推开门之后,是冷冰冰的客厅。

      我又成了独自一个人。

      我没有想过要找她,每日仍旧和往常一样吃饭、上学、训练、睡觉。偶尔会想,她去了哪里?自从我服用“理想国”之后,就能看到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事情,那些奇形怪状的怪物,和海桑黑色和服的装扮,而我也从来没有问过。

      一年后,有个和她同样黑色和服装束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田中家的地契和房契的在哪里,并转达了她的话:对不起。

      这算什么?她为什么要道歉?可怜我吗……

      *

      我变的很强,以人类而言的话。

      许多人因为我的强悍而跟着我,而我因为不愿一个人建立了真理组。吞并、火拼、争地盘,都像是打发时间的游戏。灵魂深处的空虚不知道用什么来填满,鬼使神差之下,我又使用了“理想国”。

      “理想国”,能够将灵魂深处最为期盼的愿望真实的展现在眼前,服下理想国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回到幼时,父母家人都在的家中,没有战争,没有家破人亡,再回头,却看到她对我笑的温柔,叫着我的名字,对我说“————”。

      我捂着眼睛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只是明白之后却更加空虚,因为我所期盼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

      潮是我捡回来的孩子,第一眼看到他时,我觉得他与我有些相似。蜷缩在阴暗的墙角,用木然的神色看着来来去去的人们,一动不动。

      我带他回真理组,让他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带他吃饭,让他上学。就像当年海桑对我做的那样,不过我没有让他参与真理组的事物,不让他拿枪,不让他打架,把他当做少爷一样宠着。

      或许我是将自己的渴望通过这个孩子来实现了。

      那时我已经四十岁,可外表还只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再继续下去,就无法隐瞒年龄,我需要人帮助我。

      而我又想到了潮,他是最适合的人选,聪明、谨慎,又对我忠心。

      我将潮看做是另一个我,所以我对他好,只是满足我从海桑那里得不到关爱的愿望,当我需要他时,又毫不犹豫的将他拉入□□这个泥潭。相比之下,海桑那种明明白白表现出的冷漠比我的虚伪要好得多。

      当年她离开时,留下了一颗“炼狱”,她说这是比“理想国”要可怕的多的药物,会将人类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无限制的放大,恐惧、愤怒、厌恶、嫉妒、绝望。她曾说只有在精神强大了之后,才能使用。

      可我却在陷入自我厌恶以及失去希望的时候,用了炼狱。

      ……谁都不在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服用炼狱之后,让我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失去一切的寂寞和绝望。和二十多年前一样,我渴求的东西一直没有变,内心一直没有成长。

      我想改变。

      “人生必不可少的就是爱、友情、信任和热血。”她曾经笑着说出这些话。

      我问她,如果失去了所爱的人,友情不是那么可靠,信任被背叛,热血……这个忽略不计,那该怎么样?

      她的笑容有点减淡,“没关系,我从来都没有对谁抱着期望,爱、友情、信任,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付出,不抱着期望,也就不会有背叛。”

      我觉得,她也是一个人,一定很寂寞。为什么她还笑的出来?

      那时候,我想告诉她,或许可以试着相信谁,比如……我。但是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这么告诉她,她一定会笑着说相信我,但是仍旧不会对我有所期待。

      我并不想变的和她一样,就算家人已经不在,我还活着,只有我活着,就是家人曾经留在这个世界的证明;她并没有看过我,那我就强大起来,让她不得不看着我;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就不会绝望,即使寂寞,我也会坚持下去。

      不去憎恨谁,谁都有罪;不去怨恨谁,所有不幸与幸福的关键,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醒来的那一日,阳光从木制的窗户中洒进来,带着青草的香味。我挺过了炼狱的试炼。

      *

      我一直认为,有朝一日还会见到她,只是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一封信,一个电话。

      话筒中幼稚的声音,完全无法和记忆中的她联系起来。即使过了五十年,我也不会忘记,她是改变我人生的重要人物。

      我去见了她。

      外表年龄仅仅十岁,但是仍然能从那张小孩子的脸上看到她的模样。

      “雅彦,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长大了不少。”

      表情和语调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搭配了那个形象,多少都有些怪异。

      “海桑,你却缩水了不少。”我微笑着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我有许多话想问她,却无从问起,只好装作无所谓的态度,问她当年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并告诉我,她不希望我参与到她的事情当中。

      我想,她仍然没有将我放在眼中。

      “海桑……”我叫着她,想问她,对她来说,我究竟算什么?可是我还是没有问出口,而我这时候才发现,面对她,我永远问不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在顾虑什么?怕被讨厌,或是害怕知道答案,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海桑要回日本,却费了很多周折,她珍爱着她的“家人”,明明是活了几十年的灵魂,却因为不想让“家人”担心,而做了许多麻烦的事情,麻烦的事一向是她最不愿做的。

      家人吗……

      她变了,眼神变得比以前柔和,表情也生动了很多,我以为她会变的正常……嗯,更像普通的少女一些,可是她做的事更加决绝。

      刚到日本不久,她就去找了名叫浦原喜助的人。那个人我见过几回,很久之前,海桑还在这里的时候见过,也是一个奇怪的人,和她有着类似的气息。

      她去了那间商店很久都没有回来,我不放心去找她时,浦原喜助告诉我,她在“训练”。

      如果是普通的训练也就罢了,当我接到那个奇怪店长的讯息去接她的时候,她正在沉睡,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般。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她做到这种地步?她明明是懒到多动一下都不肯的人,当年指导我的时候,多半也是随便指点两下,让我自己去练习……

      ……我只和她在一起了一年,直到现在的重逢,中间有五十年的空白期,她的过去,我从来都不了解。

      看着她熟睡的脸,我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一直都是注视她的背影和侧面,面对面的时候往往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因为许多复杂的情绪而不敢看她。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在她醒了之后不久,又去“训练”,而我又再一次隐藏了心情,没有问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之后海桑拜托我帮她办了入学手续,虽然不知道为何一定要指名空座高中,大概是有她的理由。这几个月中,她做的事情也越发奇怪起来,而我稍稍安心,她没有变,仍旧是那个做着不知名实验、并乐在其中的人。

      直到有一日晚上,她突然从家里冲了出去,当我赶到那里时,看到她穿着黑色的和服,目送着几个人和她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消失在一扇门后面,雨中的背影看起来很单薄。

      她第一对我说出了自己的心情,想要复仇的心情,不甘心的心情。

      我想起了刚刚遇到她的那个时候,她曾说过的话。如果不强大起来,就会被人任意摆布。原来那并不是讽刺我的话,而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如果复仇太痛苦,就放弃吧。”我有些不忍。

      她笑了,雨水顺着发丝流下来,像眼泪。我从没见她哭过,或许她从来不哭,即使这个时侯,也不愿借着雨水的遮掩来哭一次。

      我不记得她说了什么,只记得她那时候的笑容很寂寞。

      紧接着,她又钻进自己的实验室不出来,一个月中,她一次也没出来过。

      那个叫做有希的“少女”,据说是某种人工魂魄,她不在的时候代替她保管身体的。其实,我有点不大习惯如此“正常”的海桑,一样的容貌,气质完全不同,她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才制造了“有希”这个完全不同的人来?

      八月的一天夜里,我感觉到她的灵压出现,于是来到她房门前,听到她和有希的对话,知道她马上要离开,想推门进去,却听见她说没时间要赶着走。我放下正要敲门的手,转身下楼去。

      到底,我对她来说,算什么?

      之后,她回来了。我有些高兴,海桑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没有留在尸魂界。只有一点不太好,她总当我还是小孩子。

      她仍旧不让我参与她的时期,尸魂界的事,虚的事,可是我不想被当做无用的人,我希望被她认同。

      直到那个人再次出现。

      叫做苏我清的死神,很久之前见过一次。

      看到他和海桑在一起时候的表情就知道,他喜欢海桑。为什么苏我清能够直白的表达他的感情?为什么我总也说不出口?

      海桑很信赖他,认同他。我亲眼见到了苏我清和那些怪物的战斗,他很强,比我强大的多。

      我向苏我清提出比试,他笑了笑,满不在乎的同意,说陪我玩玩。

      事实上他确实像是玩一样,我的实力和他相差太多,根本不足为惧。直到我累得精疲力竭,也没能从他那里取得一分。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够无所畏惧?”我坐在道场中喘气,抬头问他。

      苏我清仍旧在笑,他的笑容和我掩饰心情的微笑不同,那是一种毫不犹豫信任自己的笑容。他反问我:“那么你是在害怕什么?”

      我答不上来。

      苏我清把木刀扔到一边,靠着墙,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你喜欢那家伙吧?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没有……”

      “为什么要否认?”

      因为……我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啊,从一百年前就在喜欢她,但是直到最近才说出来。因为之前有很多原因不允许我说,但是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告诉她我的心意,如果不说,不知道哪一天那家伙又稀里糊涂的被骗了也说不定。不管她拒绝也好,装作听不见也好,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不会因为她的否定而放弃。”

      多么狂妄的人,如果我能有苏我清一般的狂妄就好了。

      我害怕改变,如果说出来,她一定会拒绝我,我很清楚。到时候,她就会避开我,刻意疏远我。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什么。

      我选择了沉默,即使明明知道如果说出来会轻松很多,也依旧保持沉默。默默的陪着她,每日能看到她,用微笑掩饰心情,有些痛,但是习惯了。

      *

      “海桑,和他相比,我失去了先机。你信任他,只要有他在,你就从不会慌乱担心。我知道,如果我也说出来,你会因为闲麻烦而离开。”

      “其实海桑你挺无情的,如果厌烦了,一定会一走了之。我没有他那么自信,不论你到哪里都能找到。所以我只有沉默,只要你能留下来,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就好……”

      她说:“我不走,会一直在你看的见的地方。你是我重要的家人,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

      我闭上眼微笑,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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