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平有限番外》扬葱

1、小林夏树

　　那些已经犯过的错误，有一些是因为来不及，有一些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去做，更多的时候是茫然地站到了一边。我就这样错了一次又一次，却从不晓得从中汲取教训，做一些反省。直到失去，我才明白。

　　对不起，还有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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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啦，竟然还剩了一个呢。”

　　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听到的第一句话。

　　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都是灰色的，灰蓝的天，灰黄的地，以及铁灰色的枯树。

　　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站在身边，我抬起头，看不清他的脸。

　　“虽然你很幸运的活下来，但是很抱歉，目前我不能留下你呢。”

　　是刚才那个声音，刚想着，我觉得腰部那里失去支撑，刚刚爬起来一点的身子又摔回地面上。

　　“咦？超速再生？有点意思……究竟什么程度才是极限呢？”

　　后来的事情我不大清楚，只知道再次有意识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还是灰蓝的天，灰黄的地，以及铁灰色的枯树。

　　除了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些话，以及那个黑色的人影之外，我不记得任何事情。在这个地方坐了两天之后，那个人再一次出现。

　　“还在这里吗？”

　　我抬头看他，那是一张很温和的笑脸，但说不上哪里有些怪异。我点头：“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

　　那个人笑起来，拉着我的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先去有人的地方吧，我想看看你能做出什么事。”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我很喜欢，所以我一直拉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那个人叫蓝染惣右介，我后来知道的。他送我到流魂街去住，帮我找了住的地方，然后就离开了。许多年之后才再一次见到他。

　　西流魂街四区，是个很和平的地方。在这里，我有了“家人”，和一个叫做“小林夏树”的名字。

　　“家人”不停的在替换着，每一次我被人看到所谓“超速再生”的能力时，他们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死掉，直到后来，没人敢再做我的“家人”。

　　有一个人不同，她一直很照顾我，我的“家人”都离开时，她留了下来。

　　“不是夏树的错。”她总是微笑着摸着我的头，对我这么说。

　　我很享受她摸我头发的感觉，但是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我做了什么吗？

　　她和我一起住了许多年，我一直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但是有一天，蓝染出现了，我看着他杀了陪了我许多年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在倒下的时候，还叫我“快逃”。

　　蓝染用那个女人的衣服擦干净了他的刀，微笑着问我，有什么感觉。

　　我想了很久，摇摇头，微笑着说：“没什么感觉。”

　　“不但是痛觉，连心都失去了吗？”蓝染这么说着，“要不要做我的部下？”

　　“我不知道。”

　　“不知道？呵呵，有趣的回答。”蓝染笑了起来，“那你有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摇了摇头，“没有。你能不能告诉我，心是什么？”

　　蓝染说：“如果你做我的部下，为我办事，我就告诉你，心是什么。”

　　于是我成了蓝染的部下。

　　他告诉我，如果有人来找我，让我去真央灵术院学习，我就跟他去。只不过从今天开始，我要装作不认识他，如果有事，他会来找我。我同意了。

　　几个月后，我遇到了志波海燕。

　　志波海燕和蓝染一样，总是在笑，但是他的笑容比蓝染的要好的多。因为喜欢，于是我学着像他一样笑。

　　我经过志波海燕推荐，去了真央灵术院读书。

　　蓝染找过我一回，问了我现在的情况，他叮嘱我不能让人知道我的超速再生能力。

　　“这么做我就能知道心是什么吗？”我问他。

　　蓝染笑着说：“你要装作和普通人一样，他们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然后学着让他们去喜欢你。”

　　就像我喜欢蓝染拉着我的手的感觉，像喜欢那个女人摸我头发的感觉，像喜欢志波海燕笑起来样子的感觉……让别人喜欢我。

　　我才想起，我已经记不得那个女人的名字。

　　*

　　蓝染、现在应该叫蓝染队长了，他做了队长，有了新的副官，名叫市丸银的少年。

　　我知道这个少年，他是个天才，只用了一年就从真央灵术院毕业，等蓝染队长做了三番队的队长之后，他就成了副队长。

　　蓝染队长找我的时候并不多，甚至市丸找我的时候更多，我们经常会在一起聊天。

　　“你想知道什么是心？”市丸问我。

　　我点头，“可是现在还不清楚。”

　　市丸银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原本就细长的眼睛更是眯起来成了一条缝，而且他的脸很尖，像狐狸。

　　“小林桑，只是高兴、喜欢是不够的，你要体会什么是痛苦才行，只有痛苦，才能让人明白，活着是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是心，而且我不是活着吗？”

　　“没有心的人，和死人没有区别。”

　　我摇头，“我没有痛觉，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市丸银依旧笑的像只狐狸：“失去重要的东西时，你就会知道。”

　　重要的东西吗……“怎么拥有重要的东西？”

　　市丸带着很微妙的表情看我，“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然后市丸告诉我，用心培养的感情，然后亲手毁掉，那时就会痛苦，也就得到了心。因为那是“用心”培养的。

　　很奇怪的说法，但是我想试一试。

　　田中海是我在闲逛的时候遇到的女人。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坐在河边发呆，我走到她身边，叫她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我没见过发呆都能如此专注的人。

　　和她说话很费劲，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完全不知道她下一句会说什么，也不知道她再想什么，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她将名字写下来给我看，我叫她田中，她生气了，说是她叫田-中海。于是我叫她小海，她又生气，说不许随便加上“小”字。

　　小海很有趣，我喜欢她生气时候皱眉的表情，也喜欢她经常性的走神，还喜欢她笑眯眯的说我是“好人”。我教她使用灵力，邀请她去真央灵术院当死神。

　　但是她死了。被蓝染队长的实验虚给伤到，变成灵子消散。

　　我觉得很可惜，刚刚有人能让我觉得有趣呢。

　　但是我错了，小海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她又回来了。事隔两年，她居然又重新出现在她消失的地方。

　　我告诉了蓝染队长，小海是个有趣的人，我要把她当做“重要的东西”。蓝染队长微笑，说可以，但是让我看好她，不要让她有机会虚化，不然会被瀞灵廷抹杀。

　　小海真的很有趣，人人都喜欢的蓝染队长她不喜欢，喜欢喝酒又容易喝醉，喝醉了就会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并且还会打人。醒来的时候看到我，对我说“她会负责的”。

　　小海进了真央灵术院，但是成绩不好，她对我抱怨，因为我决定“重视”她，所以一直帮她的忙，带她去了真央后面的林子，她却说这里面有诅咒。后来她在这里结识了朽木白哉，而我有种被抢了玩具的感觉。

　　变成别人的东西的话，就不需要了。

　　所以小海问我有什么方法可以快速提高灵力的时候，我告诉她，只要将灵压提高的极限，突破界限之后，灵力就能提升。但是我没有告诉她，如果突破界限，有一半机会死掉，而且她身体里还有虚的部分，最终的结果是会变成虚，然后被死神杀掉。

　　可是她没死，而且还认识了一个叫做苏我清的人。

　　市丸银知道之后，笑着和我说，其实这种发展也不错，小海很可能成为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

　　“你觉得她有趣、特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变得重要了。”市丸银这么说。

　　看到小海很恭敬的对待朽木白哉的时候，我不高兴，看她和苏我清说话，即使是一脸厌恶的表情，我也不高兴。于是那次他们去现世的时候，我向蓝染队长要了实验虚，放了出去。

　　朽木白哉和苏我清很强，那些实验虚并不能将他们怎么样，不过小海那个笨蛋倒是被追的很惨，即使虚化了也不能解决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出手了。或许是想要“亲自毁掉”。

　　之后，小海说她想进技术开发局。

　　我笑了，我从来不知道她想什么，不过这很有趣。

　　蓝染队长似乎对小海进技术开发局的事有些惊讶，但是随后微笑道：“也好，看看她都能做些什么。”

　　小海做一个死神，或许实力不够，但是没想到她在技术开发局倒是混的很不错。

　　日后的事情又恢复了平淡，小海常常到十三番队来，因为她的好朋友十波未月在，也因为我。这让我觉得很高兴，也常常去技术开发局看她。

　　仅此而已。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五十年，这其中偶尔有点小事发生，但都是些不值得回忆的事情，我仍旧在“喜欢”她，而这也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我问蓝染队长，能不能杀了她呢？蓝染队长笑着说，还不能。

　　*

　　小海去了趟现世，然后被抓了回来，不久之后又成了蓝染队长的属下。

　　她变了，以往眼里只有实验室的小海，竟然多了很多“重要的东西”，我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很不高兴。

　　蓝染队长说，能生气是好事，说明我渐渐有了心，说不定哪一天就能体会到痛苦。

　　这一天来的很早，或许很晚，时间在尸魂界原本就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

　　小海救了志波海燕夫妇，想逃离尸魂界。

　　她怎么能一走了之呢？明明我都告诉她，不要去，会死。

　　虽然从以前开始就不知道她到底都想些什么，但是这一次她太过分了，竟然要离开这里，离开我身边。

　　我记得她看到我时候的惊诧，还带着一些委屈和愤怒，我笑着告诉她，穿界门已经破坏，她走不了了。

　　胸口的地方传来不知名的感觉，我有些兴奋，为了这股不知名的情绪。

　　斩魄刀从她胸前穿过，小海笑了，不同于以往的任何笑容，带着杀意，她第一次对我露出这种表情。小海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她会回来的。

　　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崩溃，怎么回来？

　　她死了，消失了，永远不会回来。

　　我再也看不到她了……那一刻，我竟后悔了。

　　市丸银问我，有什么感觉？

　　我摸摸胸口，如往常一样笑道：“没什么感觉。”

　　市丸银笑：“那就是还不够。”

　　我也笑，没有说话。

　　第一次，我说了谎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谎，也不知道这谎话，是为了骗别人，还是骗自己。

　　苏我清每次看到我的眼神都很锐利。

　　他喜欢小海，只有那个笨蛋看不出来。但是小海喜欢我，所以我不介意他每次都瞪我，不过现在，苏我清看我的眼神除了锐利，还有杀意。

　　他的手一直都放在斩魄刀上，握的紧紧的，但是从没有拔出来过。他想杀了我，却不能，而我也不在乎他在纠结什么。

　　然而，为了她一个人的死，许多人都变了。朽木白哉原本见了我还会微微点头，如今就算我对他行礼，他也视而不见的走过；未月再也不住队舍，一直避着我；松本乱菊也不再来十三番队喝酒，没了志波夫妇和小海，她也不愿再来；浮竹队长对我摇头，说何苦呢？

　　一时间，似乎所有认识她、和她相熟的人，都从我眼前消失了，他们不愿意再看到我，甚至不愿质问我为什么会杀她。我想到了小海临走前送出去的那些酒，一百一十六瓶，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有了那么多人情。

　　而她到底是回来了。

　　而我竟觉得欣喜异常。

　　旅祸的骚乱与我无关，那日市丸故意穿着烧焦的羽织招摇过市，对我说有个意外出现了。我知道是她，她从来是让人觉得意外的存在。

　　小海隐藏的很好，但苏我清不行。

　　那一日我感觉到苏我压制后的灵压在十三番出现，很快又离开时，我就知道，小海她回来了。

　　我一直跟着她，直到她遇上蓝染派出来杀她的人。很可惜，我也是，当蓝染队长知道小海来尸魂界的时候，就下令让我趁着这次骚乱将知道他秘密的人全部解决掉，都是弃子。

　　小海变得心软了，她没有杀死那个无能的人，但是那人是抹杀名单上的人，所以我杀了他，当着她的面。

　　她见到我之后，果然气的上来和我拼命。

　　我很高兴，她还记得我，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仍然记得。

　　因为没有痛觉，所以被打了也无所谓，我对她道歉，如果可以，我想看小海笑眯眯的说我是好人的样子。

　　可是她一直都不笑，而且越来越生气。

　　小海问我究竟是什么人，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也大概知道了一些，貌似是蓝染队长早年实验的意外产物，所以我回答不了，只能让她去问蓝染队长。

　　因为察觉到苏我的灵压，我暂时告别了小海，然后将苏我清拦截在半路。

　　苏我清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意，他在看到我之后直接挥刀砍过来。苏我清打不过我，这我很清楚，虽然他在战斗方面是个少见的天才，但我也是，而且我不怕死，因为我不会死。苏我清在分心，他和我一样都知道小海陷入了苦战，我不会去救她，但他会，所以苏我清败的很快。

　　直到感觉到京乐队长的介入之后，苏我清好像松了口气，不再恋战，逃走了。

　　小海还活着。

　　我摸了摸嘴角，在笑。

　　向蓝染队长报告，没能杀了苏我清和田中海。蓝染队长闭着眼睛，像是在想事情，我站在一边等他说话。许久，蓝染队长才说，下一次，他要听到那两人的死讯。

　　小海胆大包天的来挑战蓝染队长，又被苏我清给救走，我觉得有趣的很，于是跟上去，却听到苏我清说话。

　　他想告白。

　　等我反应过来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过也好，至少苏我清没说出来。

　　但是小海用了禁术，他们从我面前消失。

　　她在保护他。明明是看到我就不顾一切冲上来的人，却为了保护苏我清当着我的面逃走，很……愤怒。

　　我杀了名单上剩下的人，最后只剩下苏我清和田中海两人。而我突然没了兴趣。

　　趁着骚乱，我离开了瀞灵廷，来到流魂街，很久以前我曾住过的地方。

　　不知为何，早已忘却的人突然又想了起来。

　　那个忘记姓名的女人，常常摸着我的头，对我微笑。

　　*

　　苏我清找来了，还带着小海。

　　小海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和苏我打斗，直到苏我卍解，而我的再生也达到极限。这一次，我输了。

　　苏我没有杀我，他说因为小海不想杀我。我微笑着，看着小海为苏我包扎伤口，她看我的时候眼中有不忍的神色，却终究没有再理我。

　　小海说要再一次改造我，让我做一个普通人。

　　我做了许多年普通人，或者说装作普通人了许多年，但我始终不是个有心的普通人。

　　改造结束后，我恢复了痛觉。

　　那一刻，我明明白白的知道了什么是痛，并不是什让人愉快的滋味。他们都说，痛苦让人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而我却觉得如果能够不痛，死了也可以。

　　而我最终还是回到了蓝染队长那里，因为除了那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

　　我时常想着，当时我在小海胸口插上的那一刀，她有多痛？

　　蓝染队长对我做了什么我已经不再意。

　　腻了，烦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小海她恨我，但又不忍心杀我，她变得无趣，可我却不想让她死了。

　　我企盼着死亡，蓝染队长对我的改造让我日日都在痛，从骨头到皮肉，我竟不知道这疼痛竟然是如此的难熬。可是我死不了，到了如今这种地步，我仍然死不了。

　　而她居然又出现在虚圈，并来到囚禁我的地方，半跪在我身边，皱着眉头看我。

　　我笑了，但是因为疼痛，我不知道自己的笑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啊啦，是小海……好久不见。”

　　她眼中有光芒闪动，然后说：“笨蛋。”

　　我告诉她，疼痛果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然后她生气了，又骂我是笨蛋，如果不想痛就不要受伤啊。

　　我想说，那还不是因为你让我恢复了痛觉。可是手却抚上了她的胸口，那个被我一刀贯穿的地方。

　　“那时候……一定很痛吧？”

　　我看到她咬了咬嘴唇，眼中似乎有泪要流下来。我还从没看过她哭呢。可是眼泪没有流下来，小海的表情又变回凶巴巴的样子，说我袭胸。

　　“对不起。”我对她说。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道歉。

　　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突然变了表情，然后站起来要走。

　　“要走了吗？”我问她。

　　小海犹豫了一下，点头。

　　于是我尽量笑的和以前一样，“さよぅなら，海。”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我几眼，然后离开。

　　不久之后，强烈的灵压激荡之下，我觉得体内有东西爆炸，然后碎了。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那东西，或许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心。

　　*

　　“啊，抱歉，我又伤到你了。”

　　“……算了，我原谅你。”

　　“小海，能够笑着离开真是太好了，痛苦果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才知道啊，笨蛋。”

　　“呵呵……有点不想死了呢。海，能遇到你真好。”

　　“……”

　　“对不起，さよぅなら。”

　　再见，还有永别了，我最重要的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