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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2章 ...

  •   史书载:天圣二年,柳永第四次落第,愤而离京。与虫娘江别话别,作《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待景启元打马来到码头,船家的身影早已经没在霭霭江雾里,岸边立着一身着白衫的女子,青丝及腰,只是松松的打了个髻,在侧簪了朵木槿,上面还带着些微雨露,看着好生伤怀。
      “虫娘?是虫娘吗?”
      那女子应声而动,随后缓缓移步到马前,轻微颔首行礼,景启元正眼一瞧她,只见她双眸凝霜露般,面上却还是素日的清冷模样。
      “景庄,可留下什么话?”
      “留了首词,待回去我抄录了劳景老爷誊录。”
      “唉……我那里景庄的词集还未编完,刚好能加进去。也算是对景庄有个交代了。希望江南的山水可以宽慰他。”
      “时也命也,景庄如此心高气傲,定然是再难回京了。希望前缘尽散之期能够再见吧。”
      虫娘言语悲戚,清冷决绝更似往日。想必除了悲伤难舍之余更是失意落寞,景启元见状只觉不便多说,遣了身旁的小厮雇来马车送她回沁苑。自己在江边立了许久,望着茫茫江岸,也是无限惆怅。
      景庄屡次落榜,自己又何尝不是,当年也曾意气风发,如今却也只能大隐于世做一个安心诗书的编书散人罢了。纵使江山多娇,如今也和自己毫无关系了。只希望景庄能早日释怀,把酒话天明。
      景家书堂。
      “老爷,那柳永就直接离京了”
      “景庄失意至此,连虫娘也舍下了。想必短期内不会返京了,你着人收好那些诗词,我好为他编书。”
      “是。”
      秦氏犹疑了片刻还是起身去安排了,一则柳永是景启元的故交,二则景启元自己也是屡次落榜,此刻若是频频提及,恐怕惹起不悦。思忖前后秦氏便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此事。
      “书辞呢?”
      每当遇到烦忧之事,女儿总是能给予他莫大的安慰。
      “小姐被奶娘抱出去耍了,想必现下应该在后院。”
      “去瞧瞧。”
      景启元一路走出书堂,行至后院。只见景书辞正奶声奶气地学着奶娘说话,安氏在旁被她的娇憨模样逗得掩面直笑。
      “爹爹,爹爹。”
      刚学会说话不久,爹爹两个字也是略微含糊,但胜在还算能听清,景启元见状心中的不快散去大半,一步之外就伸开了双臂要抱她。
      “来来来,爹爹抱抱。”
      “爹爹抱抱。”
      景书辞有样学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景启元的话。逗得身旁的小厮丫鬟直笑。
      “瞧瞧我们书辞,现在都会喊爹爹了。”
      “刚刚见老爷面有不快,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了,见到女儿就一切都好了。”
      安氏莞尔,退在身侧。她素来是温良安静的,也正因此景启元总喜欢与她说话,虽然有的时候那些事情她并不懂,可看着她垂首细听的样子便觉得心中沉静如水,久而久之,两人之间便有了种无形的默契。
      “老爷,下个月就是女儿的抓周宴了。可需要宴请宾客?”
      “自然是要的。只不过柳贤弟离京了,眼下要请的人你和大夫人商量着办吧。书堂中我要请的人到时候拟个帖子,届时你差人去请便是。”
      安氏应下,心中将要请的人默默盘算了一遍,这才重新和景启元逗起女儿来。
      与此同时,沁苑,虫娘处。
      “小姐,那柳公子这一去,不知道何日才能回来?难不成咱们就这样空等着?”
      秦楼楚馆里的女子若遇上了好人还能被赎身有个去处,这卖艺为生的歌女若是失了依仗,哪还有活路可言呢?
      “往日那么些年,我也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自14岁开始,我便在这东京城里卖唱,遇上他不过是过眼云烟。既然留不住,那又何必呢?”
      “小姐……”
      虫娘本就清冷,遇上眉目如画的柳公子本以为是天赐良缘,谁知道天意弄人,竟然临了临了还是天涯各一方。往日两人在一起的场景频频出现在脑海,虫娘忍住喉间的涌动,起身提笔将临别时那首词抄录下来,字字句句,如同锥心。
      “小姐。”
      “拿去,交给景家书堂的景老爷。他自会懂得。”
      “是。”
      相识十余载,自己早已经过了婚嫁的最好年纪。一日复一日,几乎每一夜,她都在做着同一个梦:他登科及第,穿着状元郎的红袍,抬着花轿来沁苑前娶她过门。至此白首,一生相随。纵使知道在河东他亦有家室,可因着这多年情分,自己仍是抱着一丝幻想。现如今,只余一首清词,说什么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不过是赴不了终身之约的托辞。
      思及此,虫娘只觉得胸腔内一口浊气徘徊不去,郁结于内。
      “俱往矣。道什么情浓,约什么白首,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自14岁入了这红尘,自己便失去了自由之身。如今已近是半老徐娘,红尘的刀霜却依旧凌冽。徒奈何,这便是人生的造化吧。
      “小姐,东西送到了。景老爷让我带话给小姐,说万事朝前看,切勿忧心。”
      “万事朝前看?是了,是当如此的。”
      虫娘手中的帕子被绞成一团又放下,末了,她走至房内燃香的熏炉旁,用银钩挑开盖子,又拨了拨里面的火星,见着红光泛起,随手便将手中那抹旧帕扔了进去,身后的丫鬟见状下了一跳正想上前,却被虫娘一手拦下:“烧了才好,这旧帕子烧了,昔年那些愁怨,也一并去了。”
      丫鬟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虫娘,竟嘤嘤的哭了起来,不知道是在为她感慨还是忧惧所致。
      “你哭什么呢?不过是我的前尘旧梦。”
      虫娘喃喃地说着,窗外的叶子簌簌落下,不见半点绿色。只有窗外的木槿还开的正好,虫娘伸手取下发间的簪花,痴痴搁下:“入秋了,这一年,又快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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