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书堂》朝莳萝

2、第1章

　　“生了生了，恭喜老爷，恭喜太夫人，是个水灵的千金小姐。”
　　产婆一路报喜，花府上下都被喜乐的嘈杂围绕着，虽是当家主母早些年已经产下嫡子，可总还是希望再有个女儿，可以说说体己话。这下可好，花府的大夫人抚着襁褓之中的小小人儿，只觉得自己从鬼门关里顺利回来，真算得上是有福之人。
　　“娘亲。”
　　“姑母。”
　　贺兰朝随着花珏一同进了内院，隔着屏风向花夫人问安。由于刚生产完，房里一片混乱还夹杂着些许血腥味，两个少年不过6岁，还不曾见过这样的场景，这又是血又是惨叫的，估计都吓坏了。
　　“你们吓坏了吧，我很好。这是你们的妹妹，让奶娘抱给你们看看。”
　　奶娘听了抱起小小婴孩往屏风外面去：“快瞧瞧。”
　　花珏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有点抗拒，只是瞧了一眼，脸上似有不悦的神情，奈何是自己的妹妹，看了看便站在一旁。贺兰朝本是来这短住，对府中的事情都不甚熟悉，所以平日里都是处处小心，没有一事不留意的。他学着大人的样子抱了抱，然后微微颔首：“姑母好看，妹妹将来定然也是个美人。”
　　“贺兰朝，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了？”
　　里屋的大夫人轻叹了一声：“我们家这个不成器的，要是有朝儿一半懂事就好了。偏偏还长了半岁，竟是把年记都长到肚子里去了。”
　　里屋的女眷笑成一团，随即遣了小厮来将两人领回住的院子里休息。担心这一晚上惊着了，又着丫鬟拿了安神汤送到屋里让他们服下。折腾了大半夜，满院子的人才开始歇息，安稳地去梦里会了周公。
　　竹枝轩
　　“阿朝，你说那个真的是我妹妹吗？怎么长得那么丑，皱巴巴的。”
　　入夜后花珏硬是要挤到贺兰朝的床上，一脚搭在他的身上，嘴里还不忘碎碎念。
　　“她都是从你娘亲肚子里生出来的，自然是你妹妹了。”
　　“那为什么和我一点都不像呢？”
　　“你们。。。是丑了些。”
　　思忖了许久，小贺兰吐出这样一句话，将花珏噎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大约安静了一炷香的功夫，花珏开始朗声大笑：“哈哈哈哈，你刚才在母亲面前装的那样温良，害的我被一通好骂。”
　　两个人在床上厮打成一团，但怕惊扰了在门外守着的小厮，只好躲在被子里吃吃笑。也只有在花珏面前，贺兰朝才有这样的孩童稚气，也正是因为这般，花珏才格外喜欢他。不管被母亲训了多少次，他都是护着贺兰朝的。
　　“阿朝，明日你就要回去了。”
　　“在你家住了月余，是时候回去了。”
　　“只是姑苏山高路远的，要想再见你一面可就难了。”
　　“小珏莫怕，入夏后你和姑母一同回家，到时候就又能见着了。”
　　贺兰朝是与生俱来的老成，所以不管何时都能想的略多些。
　　“阿朝，你要是不这么古板就好了。”
　　“我和你不同。”
　　“怎么不同？”
　　“你有父母庇护，祖母眷顾。我，我什么都没有。”
　　说完花珏也静默了起来，贺兰家祖上也是望族，可前些年因为治水失利，贺兰家几十口人被判连坐，只余下尚在襁褓中的贺兰朝。花珏的母亲贺兰氏也全是因为外嫁才躲过一劫，贺兰年幼，但她也不好出面抚养，于是在姑苏重新置办了宅子产业，寻了几个得力的照看着，每逢年过节便差人将贺兰朝带往家中团聚。是以，花家上下对贺兰朝也是格外看重。
　　“阿朝，都过去了。”
　　花珏学着娘亲的模样轻拍着贺兰朝的背，他知道他的，每次半夜睡醒都能看到他悄悄地哭，虽然只是梦里的一瞥，但他知道，阿朝肯定是难过的。
　　夜渐深了，两个少年睡意渐浓，模糊呓语了几句又沉沉睡去，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记得花珏翻身道了句：“妹妹太丑了，将来可不敢许给阿朝做媳妇。”
　　翌日，天清气朗。
　　贺兰朝随侍从进了内院向姑母辞行，花珏还在卧房酣睡，任凭小厮怎么叫也没醒。
　　“阿朝，有什么事务必让人递信回京，切莫自己扛着。”
　　“阿朝记下了，姑母放心。”
　　“阿朝……”
　　贺兰氏看他年纪尚幼却礼数言行无一不小心，难免有些忧心，但知道家中已是如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又叮嘱了随行的仆从和贴身伺候的人几句。来来回回拉着贺兰朝瞧了又瞧，最后在花父的督促下才舍下了手。
　　“夫人，你才生产完，哭不得。”
　　“姑母莫伤怀，待妹妹再大些一道来姑苏住些日子，那时候便又是团圆了。”
　　“是这个道理。”
　　花父在旁附和着，贺兰氏却还是忍不住伤心。仿佛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轻斥了花父一句：“你看阿朝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妹妹叫什么，这要是回姑苏，怎么和族中耆老回话呢？”
　　“夫人提醒的对，是为夫的疏忽了。唤什么名好呢？”
　　“阿朝可有主意？”
　　“妹妹快到破晓之时才出生，要么就唤作听晓？”
　　“花听晓，倒也有几分意趣。”
　　“那就定这个了，就当是你送给妹妹的第一份礼物。”
　　贺兰朝脸上浮起难得的笑意，他望了望摇篮里的妹妹，向花家夫妇作揖拜别，停留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才正式启程回姑苏。
　　马车外依旧是热闹非凡的东京城，樊楼里菜肴的香味传到街巷之中，惹来不少食客一探究竟。在姑苏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的，在山水楼阁里的雅趣与茶香，才是姑苏的味道。这里相较姑苏而言，完全是另一幅景象。离家不过数月，却已经开始有些想念了。贺兰朝放下马车的帘子，催了声赶车的仆从：“车夫快些，不然城门该关了。”
　　“少爷，你不去和表少爷告个别吗？”
　　“他贪睡惯了的，别扰了他好眠。再过些日子就能见到的，我们快些走吧。”
　　车夫领命加快了脚程，一边驾车嘴里还吟唱着姑苏的小曲，有一搭没一搭的，倒是能打发这路上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