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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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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
全州境内有一座“无岚山”,山高千仞,直插入云,山顶终年积雪,入夏不化。山腰处却密林从生,常人难入,因而少有人迹,只在山脚下有几处客栈建在官道之旁,倒是住客不绝,只因全州城是全国第二大城,宿有“陪都”之称,街市之繁华比之京城犹有过之,商旅多如过江之鲫,客栈生意自然极好。
“无岚山”虽然人迹罕至,关于“无岚山”的传说却是极多的。传闻中关于“女妖”的说法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据说山中有一“女妖”,长相极美,貌若天仙,肩上趴着一只灵狐,但为何是“妖”,而不是“仙”呢?原来这“女妖”长得一头银发,瞳孔也是银灰色的,晶莹剔透,妖冶异常,还有一只银狐,试问有哪个“仙子”是这般模样?当然是“妖”了,而且是狐妖。
却有谁见过真正的“仙”和真正的“妖”呢?这些不过是人们口耳相传,自做臆想罢了。
“无岚山”上却是真有一人,长得一头银发,一双银眸,只不过这个人是“他”而不是“她”,如假包换的男儿身,年方16,名叫宇文烨。自幼随师父在山中习武,学武10年,已有所成,一身武功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是个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
他若知道自己因12岁那年在山中玩耍时救了一个被野兽咬伤的樵夫被人看到了容貌,而被世人传为“无岚山中的女妖”不知做何感想?至于那只银狐是他10岁时在山中玩耍,救了一只被箭射中的银狐,谁知银狐颇有灵性,伤好后也不愿离去,从此成了他的玩伴。
不过他也不会有什么感想啦。说起来也是一种遗憾,这么一个精灵般的人儿,偏偏目中无神,整个人总显得有些呆呆傻傻。如果他能聪明一些的话,恐怕以他现在所学的武功,全部发挥出来,在武林中怎么说他也排在前10名。只可惜,现在的他只能发挥出来这身武功的三成,充其量也就是个五百名上下。
这也正是宇文烨的师父最担心的事情。
十年前宇文烨的师父善炎有一次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夜宿山野,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就发现身旁有一个小孩,银发银眸,坐在地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当时善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妖怪”,想他一个武林高手,行走江湖随时有丧命的可能,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是不能放松警惕的,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怎么可能旁边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小孩都不知道。何况他还是银发银眸,平常人谁是长的这副模样,也无怪乎善炎会这么想。
善炎当下运气护住全身,准备迎击“妖怪”。却见那小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盯着他。
善炎这才发现,小孩的眼中无甚神采,如一潭死水,却没有破坏他的美貌,整个人看起来可爱而纯真,惹人怜爱。
善炎放松了全身的戒备,走向小孩,伸出手试探地碰了一下,看他没什么反应,只是一径地笑。便问道:“小弟弟,你怎么会在这儿啊?爹娘呢?”
小孩儿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他一个信封。
善炎伸手接过,拿出其中地信阅读起来:“此子名唤宇文烨,年方六岁,非池中之物,奈何天眼未开,智慧未明。与阁下有师徒之缘,请授其武功,十年有成。他日行走江湖,自有一番作为。
另劝阁下不可留恋红尘,择一静处隐居,方可寿比仙松。珍重。”
善炎读罢,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那小孩儿仍旧原地坐着一动不动,善炎在心中叹了一声,牵起小孩儿的手,自去了,从此隐居“无岚山”中。
十年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昔日的孩童已经长成了一个挺拔的少年,只是双眼依旧无神,一张本该灵秀美丽的脸孔,却显得呆呆憨憨的,可惜一双水晶一般眼眸,空有形状罢了。
善炎担心的看着徒弟。十年岁月,都是这徒弟陪他度过的。虽呆傻了些,却也憨厚可爱,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乖巧异常。他已经把能教他的倾囊相授,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去领会了。还有对敌时的经验,这些是善炎想教也教不了的。如今十年之期已至,该是他们师徒分离的时候了。
“徒儿啊,如今你已学有所成,应该到江湖上历练历练了。明日一早你就收拾收拾下山去吧,为师也要去云游四海了,他日若有缘再见,再叙别情吧!”顿了顿,起身将仍跪在地上的徒儿拉起来,拍着他的手说:“此去不知会有何境遇,你需记住世事无常,非凡人可改,需以平常心待之。”想了想,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便住了嘴。
正准备打发徒儿回房整理行装,却听他道:“师父不要徒儿了吗?徒儿若是做错了什么,师父说出来徒儿会改的,师父不要赶徒儿走。”说着说着眼泪也流了出来,衬着一张绝艳的脸,真的是惹人怜惜。
善炎心中又何尝不苦,只是若把徒儿继续留在身边,岂不是耽误了他的前程,宝贝徒儿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智慧开明啊?狠了狠心,道:“去罢,莫要多说了。”
宇文烨见师父面色不善,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以报师父教养之恩。边哭着边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屋里趴在床上,灵狐见主人流泪,伸出爪子在主人脸上拂了拂,宇文烨的泪却止不住,哭哭啼啼地睡了过去。一觉睡到第二日清晨,习惯性地做好早餐,却迟迟不见师父来,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不见人影,来到师父房中见到被衾整齐,桌上留了一封信,信中道:
“烨儿亲启:
为师已离去多时,云游四海不知何时方归,勿念。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望早日离山。茫茫江湖,大千世界,若他日有缘再见,当以朋友相称。
珍重
善炎留 ”
宇文烨读完信才恍然,想起昨日之事,不觉又泪洒长襟。哭着回房收拾好行李,又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房门锁好,走两步又觉不舍,回头望了两眼才继续走,如此两步一回头地走,待到山下,已是黄昏时分。
宇文烨自小生活在山中,各种飞禽走兽见得极多,人倒是没看过几个,走到山下已能看到一些打柴的樵夫,觉得新鲜,便猛盯着别人看。那些人看到他却是大叫一声“妖怪,救命啊!”便飞快地跑掉了,宇文烨来不及多看几眼,非常失望。直奇怪为什么那些人见了自己就跑,却不知他这副模样平常人见了不跑才奇怪呢!
宇文烨一个人不辨方向的向山外走去,却是走往与官道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到山下一座树林时忽闻一阵打斗声传来,左右看看却是四下无人,方想到师父曾说过他已能听到方圆一里内的一切声响,便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来到发声处,便见一男一女两人打斗正凶,那男人一袭青衣长衫,方脸长须,一脸正气。那女人一身红衣,浓妆艳抹,满脸风尘之色,手持一条红色长鞭,舞得虎虎生风,一片红色鞭影将周身罩得滴水不漏,并且不断有白色光影从红光中突围而出,射向青衫男子。宇文烨凝神望去,却是一把把的柳叶飞刀。
宇文烨立即想到一个人,江湖人称“红娘子”的柳红娘,红鞭为守,柳叶飞刀为攻,但真正致命的却是“红娘子”袖中的一卷冰丝,无色无形,待敌人全副心神被红鞭与柳叶飞刀吸引了去,便放出冰丝从敌人眉间一穿而过,必死无疑,杀人后再用腐骨粉化去尸体,不留痕迹,所以江湖上少有人知冰丝的存在,难以防范。善使毒,是□□第一大帮“雪炎帮”旗下一位堂主。
善炎却是世上少数几个知道的人,又叫教导宇文烨自幼熟记这些江湖人物的轶事,以便日后行走江湖。宇文烨虽呆傻些,但勤能补拙,把这些人物谱背得滚瓜烂熟,故此一见“红娘子”便认了出来。
至于那青衣男子,使一把长剑,比普通剑还长出三分,必是峨嵋派弟子李青山。
宇文烨隐身树上看着二人打斗,并不现身,这也是善炎交待的,“若遇他人打斗,切勿鲁莽现身,藏身一旁观看便是。”善炎为徒弟想的甚是周到,自幼便让他把这些注意事项当成功课硬是背了下来,宇文烨又颇为乖巧听话,师父交待的,自然是一点不差的做到。
宇文烨在那里看了半日,见两人仍然相持不下,不觉奇怪,怎么对手露出那么多的破绽都被他们放过去了呢?其实是那两人的武功修为尚不到那个地步,自然看不出来,怎能和宇文烨的见地相提并论。宇文烨只是限于心智武功威力发挥不出来,但对武功的见地却是第一流的,这和智力无关,就像一个人吃惯了山珍海味,珍馐佳肴,自然对清粥小菜,粗茶淡饭不屑一顾。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宇文烨疑惑不解之时,红娘子已伸手一甩袖,李青山不明白红娘子在做什么,宇文烨却看的明白,心想救人要紧,也就顾不得师父的交待了。飞身而出,射出刚才随手摘下的小树枝,向那无形的冰丝射去,冰丝虽无形,却也有丝丝破空之声。李青山耳力不如宇文烨自然听不到,还道又来了一个敌人,却不知已被宇文烨救了一命。
红娘子见冰丝被打掉,心中不由一惊,江湖中知道她的秘密的人不出三个,每个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正在惊怕之中却看到来人是个从没见过的少年,银发银眸,美丽异常。
李青山和红娘子被宇文烨的容貌所惊,不约而同的停了手。心中都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无岚山女妖,可他怎么一身少年打扮,身材也不似女人。”
宇文烨看两人都停了下来便道:“你们停了下来便好了,有话好好说,何必开打呢。你们不打了,我就不算违背师父的话了。”
两人一听这分明是个少年的声音,心下一想便明白了定是哪个樵夫上山打柴的时候看到了这少年,便以为是妖怪,不知这世上有些人发色眸色皆与中原人有异,根本不是什么妖怪。再看这少年双目之中神采黯然,定是心智不足,便没把他放在心里。
但红娘子看这少年样貌极美,身材挺拔,不觉动了淫心,想尝尝这小美男的味道。便对宇文烨说:“弟弟你来了,帮姐姐解决了他,姐姐今晚任你处置可好。”神色间俱是亲密娇嗔之色。
李青山这个老江湖也被红娘子骗了,看宇文烨的美貌,还以为他是红娘子养的男宠,心想红娘子一人便已很是棘手了,若再加上这小子,看他刚才从树上飞下时的轻功身法甚是高明,恐怕武功也是不弱,自己何不放过这一场,若是死在这对狗男女手里也是不值。
心思到这里,便一抱拳,说道:“今日李某尚有急事,不与你二人计较。日后哪里碰上哪里算,后会有期。”说着便腾身飞纵而去。
此举正中红娘子下怀,便不动声色任他走了。
只有宇文烨心中犹自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和红娘子认识了?
李青山一走,红娘子便依到宇文烨身边,身子一软倒在宇文烨怀中,双手揽住宇文烨脖颈,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腻声道:“你看姐姐美么?你想亲亲姐姐么?”
宇文烨却以为红娘子在打斗中受了伤,才靠到他身上。善炎从未教过他男女之事,再加上他心智不全,完全不明白红娘子的话中之意。便说道:“阿姨,你哪里受伤了吗?我这里有师父做的金创药,涂一点就不疼了。”
红娘子一听那声“阿姨”,气得连脸都绿了,再听到下面的话,知道这小鬼狗屁不通,也不多说什么,伸手到怀里摸出了随身携带得“合欢散”,这是一种极其霸道的春药,一旦被吸入或服食,会立刻产生发应,不在三个时辰内与人交合,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红娘子正准备把合欢散洒在空气里,却忽然有一道白光从空中划过,射向红娘子眉心,红娘子心中一惊,放开手向后倒去,心道:“吾命休矣。”险险闪过那道白光,从地上跃起才发现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她一人,那个小美男早已不知去向。
知道小美男已被人救走,四下看看找不到凶器,便自认倒霉的跺跺脚离去。
再说宇文烨被人趁机救走,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被人拉着向前飞纵,他也不问,跟着向前飞纵而去。过了差不多半盏茶功夫,两人已绕着无岚山走了半圈,来到了官道旁。
那人停了下来,宇文烨也跟着停了下来。那人转头对宇文烨便道:“还好我经过那里,不然你这小子就被那婆娘拆吃入腹了。”
“那个阿姨想吃我吗?人也能吃吗?怎么师父没告诉我。”宇文烨不明白地说。
那人听了愣了一下,心想:“这小子不是装糊涂吧?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算了,这也没我什么事,救了他我也该走了。”便对宇文烨说:“小兄弟,今后行走江湖要自己小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正待起身又转回头说:“你以后还是买一顶纱帽戴着吧!别在人前露出样貌,知道吗?”转身便走。
“等等。”宇文烨叫住那人,“你的东西,还给你。”伸手过去,摊开掌心,却是那人射向红娘子地一支飞镖,原来被他接在了手中。
那人一脸诧异的接过飞镖,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轻易的接住他的飞镖,而且连他都没有注意到。但更叫他诧异的事还在后面,只听宇文烨又道:“大叔你就是百手神偷吧?我跟你说,做小偷不好,偷东西是不对的,你可以做其它事嘛。”这一席话听得百手神偷张口结舌,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年纪弱冠的少年竟然能一口说出他的身份,还对他大大地说教了一番。
但百手神偷并不气恼,他只觉得说出这番话的宇文烨纯真而爽朗,江湖已少见这么对他胃口的人了,有什么说什么。当下便打定主意和他结为兄弟。上前拍了一下宇文烨的肩膀,说道:“小兄弟,我很喜欢你的为人,爽快。这样吧,如果你不嫌我老,咱们就结拜为兄弟,如何?老偷我今年五十整,痴长你几十岁,你就叫我一声哥哥吧!”
宇文烨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也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对方救了自己又要和自己结成兄弟,他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马上叫了一声“大哥”。
百手神偷听得高兴,拂掌大笑。
笑罢,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贤弟,你胸口怎么鼓鼓的。还在动,莫不是藏了什么活物吧?”
宇文烨经他一问才猛然想起之前为了防止银狐发出声音惊到李青山和红娘子,把它塞到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里。这半日怕是要闷坏了,连忙掏了出来。
银狐一出来,就抖了抖身上的毛,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趴在主人的肩膀上,舔着宇文烨的脸颊。宇文烨一手抚摸着银狐,向一旁看呆了的百手神偷道:“大哥,这是我的玩伴狐儿。狐儿,快向大哥打招呼。”那银狐竟真有灵性,回应主人的话向百手神偷挥了挥爪子,血红的眼珠还向他斜瞟了一眼。
百手神偷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大笑道:“贤弟是有福之人啊,竟有如此灵物相伴。”顿了一下,收住笑声,严肃的说:“只是以贤弟之貌与这灵狐,若不加遮掩走在街市之上,定招人侧目,贤弟切记,有生人之时,万不可露出容貌,这银狐也不能现形,切记。”
宇文烨见百手神偷说得严肃,颇像师父叮嘱他事情的样子,不由更加用心的把话记在心中。
当晚两人夜宿山林,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宇文烨被百手神偷唤醒,百手神偷不知从何处弄来一顶黑纱帽,让宇文烨把及腰的银发盘起藏入帽中,黑纱覆面垂至肩膀,银狐藏在怀中,腰佩长剑,肩背包裹,完全是一个云游四海的剑客模样,行走江湖颇为适宜。
百手神偷安排好一切,便和宇文烨辞行,说是要去找一样宝物,便独自上路了。
宇文烨先后和两个亲厚之人分离,心情非常不好,整整一天都很没精神,带着银狐一路慢慢向全州城行去。因为已经装扮过,倒没有引起大家侧目。
但是宇文烨怕银狐闷着,走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来,找个隐蔽的地方,让银狐透口气。所以走得极慢,到了傍晚时分才刚进全州城。见天色已晚,便找了间客栈住下,准备明日出城。
宇文烨倒没有什么目的地,也不知道什么方位。只是早间百手神偷曾说过他要找的那件宝物很可能落在了京城,他可能要去。还告诉他只要沿着官道向西走就能到达京城。宇文烨就决定向西往京城进发,希望能在京城遇见百手神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