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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真誓 ...

  •   五满月的金币。正面是肥腴的女人侧像,刀痕从权冠正当中劈过。“德苏娜·吉欣·利蒂希娅,”铭文写道,“大君许诺她拥有万物。”背面是吉欣城享誉盛名的白昙花。有人嫌花朵旁边留白太多,也歪歪扭扭刻下了铭文,简短的名字,没有注释。“吉耶尔。”她觉得滑稽,达姬雅娜大笑。
      他新的印章。
      有许多次她看见吉耶尔拿出这块金币。与其说把玩,更像是和它交谈——他堂而皇之的秘密。篝火边他枕着胳膊看它,火光向他的瞳仁招手。早晨起来他会亲吻它。骑马时他把它夹在耳后,听那道刀口里汇聚的整个金海的风声。他找了无数个地方来安置它:缝在衣领里,编在发辫里,像别针似的佩在面幕旁边或腰带扣上。最后他想到个好办法,用细绳勒进裂缝缠绕几圈,当项坠戴着,只要策马奔跑,金币就紧贴着心脏狂跳不止。小小的好运符。
      欢悦夫人拎起绳子,弧线金灿灿地晃动。她感到达姬雅娜的眩晕。
      “幸运的钟摆,”她自语道,“此消彼长,却不会准时,也永无规律可循……”
      理性——会有那么一刻听天由命吗?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它扔出这枚金币,让它把权柄交给幸运,或伪装的不幸?飘忽莫测的星辰?圆缺不定的月亮?一口破烂的、疯狂的钟?
      她头痛欲裂。帷幕逐渐合拢,黑色的潮水没过头顶,曾占据她身体的千万个记忆同时与她自己撕扯。总有最直截的出口,答案就隐藏在问题当中。最终姗姗来迟的是法尔德丽叶的记忆,在讲学厅,曾以为将度过终生的地方,她听见自己向每个学生发问,用词语解释词语,用孤岛映照孤岛,“理性是什么?”每个人,拉米,娜卓,贝娅丝,慕雅德,苏霎,“价值呢?权衡呢?选择呢?……”
      达姬雅娜把金币翻了过来。
      欢悦夫人突然失声。
      “大君许诺她拥有万物”,“万物”翻转,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词,刚刚从她的知识繁育出来,像只鲁莽的鸟儿似的,撞进她最后一个学生心里去的词。
      这是他的答案。
      “吉耶尔。”
      法尔德丽叶说。
      希望。

      “他用真名起誓。”
      嘀咕的是首席勇士,要不是汗珠猛地掉下,他和一堵墙没了区别。其他人的目光僵硬地投向吉耶尔,好像谁敢妄动一下或发出半点声音,墙就会倒塌,整个地窖就会垮下来把大家全部活埋一样。
      “他用真名起誓。”
      不知谁重复道。有人将信将疑摸向塔兹身上的绳结。
      “等等!”吉耶尔大声说。灯花跟着一颤,头顶簌簌地落下灰。他可不在乎。“你倒说看见了哪些?看见我脑门盖着沙匪的戳吗?看见我杀人放火吗?看见谁骑马掳走哪个妇人,把她的婴儿扔在地上,而我又上去补了那孩子一刀吗?”
      婴儿在母亲怀里哇地哭起来。塔兹额头沁出汗水,他对这番逼问显然毫无准备。
      “……我没看见你和沙匪在一起。可是……”
      “所以你只看见了我家奶妈自称祭司?很好,咱们敞开来说清楚点。我可是看见你们一伙鬼鬼祟祟地在绿松石地搜索什么东西。”
      “你从枣椰树上跳下来攻击我们的人,”塔兹说,“我们是旅行商队,是做买卖的,去那儿为了寻找一个失散的同伴。以我的真名为证,这都是事实。”
      “是你们头领先攻击我。”吉耶尔开始摸清措辞的奥妙,“要不是奶妈临机应变,我一家都得没命。商队!奴隶贩子也是商队,只消付给沙匪钱,手上一滴血都不用沾。你敢——”他本想说“你敢用真名发誓”,话到嘴边却突兀地成了别的词句,仿佛有根不可知的手指拨弄了一下舌头,“你敢告诉大家做的是什么买卖?你敢说么?”
      塔兹咬着牙。因为肤色的缘故,茹丹人通常不太容易看出脸红,他是个例外。“大伙儿都跟鲁迪学的射箭,”两个男孩奋力挤到前面,“沙匪怎么会教别人对付自己?”窃窃私语抬高了,刚还竭力维持的缄默也发觉了这家伙的色厉内荏,顿时甚嚣尘上。“玩弄字眼的骗子!”“你说沙匪让女人断后?鬼才信!”塔兹眼角又挨了两拳,但他没有再发出声音。首席勇士揪起他头发,要撬开他的嘴似的掏出短刀晃来晃去,“沙匪哪有带着五六岁小孩到处跑的,你带一个给我看看?”
      他们其实没听懂这两人究竟在说什么,却能听懂一直信赖的那个在气势上大获全胜,胜利带来的心安甚至抵消了对高悬之剑的敬畏。吉耶尔还想接话,背后忽然一阵骚动。“堵这儿干嘛?放不放哨了?都给我回各自岗位去!沙匪要现在打过来,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杰哈娅。她的出现犹如一盆冷水,将死灰复燃的众怒重新浇熄。一群人哑口无言,陆续散了个干净。地窖的看守刚把两个自告奋勇要留下的男孩轰跑,回头也被杰哈娅赶到门外。吉耶尔瞄了瞄绑在梯子上的俘虏,塔兹脸颊还涨着血,半口气硬撑起来的胸膛却瘪了下去。一只圆鼓鼓地努力掩饰自己漏了个孔的水袋。他忍俊不禁。
      只剩三个人了。
      杰哈娅像看一件还没扫走的垃圾那样盯着他。
      “似乎你想跟细作独处一会儿。”吉耶尔说。
      “我觉得你有必要把刚才的话再说给我舅舅听一遍。误会嘛,总是早早解开的好。”
      “跟你说也差不多。我和这家伙还没对完质呢,凑巧你在这当个见证。”桌上插着首席勇士的短刀,吉耶尔顺手拈过来,“要拷问他么?虽然我不在行,但保证闹不出人命。”
      “可别。我还真怕你被咬急眼了,一不小心把他给干掉。舅舅在山顶巡夜,你大可以问心无愧地叫他来这儿,他才是管事的,族里上上下下都服他。我盯住这小狗,看能不能再挖出点东西。怎么,心虚吗?”杰哈娅仰起鼻子,“别说我没给你洗刷自己的机会。”
      她两手空空,腰边没有武器。吉耶尔把玩着刀锋,用它悄然照出塔兹的神色,像肺叶呛满水般欲言又止,却宛如眼前就有根触手可及的救命稻草。杰哈娅总给他一种过去似曾谋面的直觉,在塔兹眼神里,这种直觉又与吉耶尔重逢了。
      “假如我真是沙匪的内应,你这不是有意放我逃跑?”
      “要看你有多在乎你那小妹和她奶妈了,”杰哈娅倚着墙,“舅舅把她们照顾得很好。该不会以为刚才没人告诉他这件事吧?”
      她咧开嘴,从牙齿的缺口中随时可能爬出一只耗子。吉耶尔的脸绷起来。
      “你这混蛋。”像要嚼碎这几个字似的,他说。
      “原来她真是你亲妹妹啊——看你表情——不过说句玩笑话——”
      短刀“夺”地飞进她眉毛后面的墙砖缝,深没至柄。杰哈娅还没来得及腿软,就被吉耶尔一把推开。他急冲冲朝出口走去,因为匆忙,险些绊倒在楼梯下面堆放的酒瓮里,黑暗中只听稀里哗啦与咒骂声,酒水流了一滩。杰哈娅嗤笑,听门扇重重地一磕,她又特意转去楼梯口确认,才把地窖门关紧从里边闩上。
      “杰哈娅?”
      塔兹咳嗽着说。
      “卡林姆派你来的吗?小狗崽子。”杰哈娅拍了拍手上的灰,“看来他没怎么教你发誓的艺术。”
      塔兹移开视线。“你舅舅是这儿的谁?……士师?”
      杰哈娅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用脚抹干了。
      “是啊,”她说,“没想到吧?”
      “我没想到在这遇见你,更没想到你的族人都是帮蠢猪。听着,杰哈娅,快告诉你舅舅,叫哪个聪明点的赶紧逃命。绿松石地的人马比你们多,战士比你们强壮,照样给杀得片甲不留……那些凶神恶煞你根本没法想象。他们并非一般的茹丹人,他们……”
      “哦,”杰哈娅露出夸张的惊讶,“你先休息会儿。口渴么?我弄点酒来。”
      “让我见士师。刚出去那家伙肯定有鬼,他身手很了得,卡林姆试过他深浅——”
      “所以卡林姆现在替谁卖命?还是娜喜拉那个婆娘?真无聊,还以为他惦记我了,找我回去跟他做大生意。”杰哈娅从瓮底舀了半碗残酒,塔兹撇过头,她自己一饮而尽。“没错,一群蠢猪,只有我舅舅稀罕做他们的头,领着他们在泥巴里打滚。这些东西死活跟你有什么相干?啊,我懂了,卡林姆也想分一杯羹,生猪当然比猪肉值钱。”
      “别瞎说!”声音猛地抬高,看守在外面拍了拍门。“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塔兹看着杰哈娅,嘴唇突然停止了蠕动,活像有只湿漉漉的青蛙把腿伸进他嘴里。
      “好吧,”他干脆地说,“是卡林姆派我来的。你们族人的命对他是笔横财,拱手让人太可惜。现在,可以让我见你舅舅了么?我和谁对质都没问题,只想叫他认清自己的处境。”
      “听你说实话我总算放心了。别急嘛,舅舅一时半会恐怕来不了。那个叫鲁迪的家伙绝不肯乖乖去见他,肯定要搞点事情,到时就能抓到他的马脚。他才是害怕对质的人,因为他不可能和你一样用真名发誓。”杰哈娅讳莫如深地笑,“如果能,刚刚当着大家怎么不说?我认得他。半年前我们见过面,就是他,害我丢了在上一任东家那儿的工作。他是个无闻者。”
      塔兹目光聚焦在她的笑容上。
      “杰哈娅,”他的脸不再绯红,反而白如月色,“你现在的东家是谁?”
      杰哈娅像把钱收进腰包似的收起表情。
      “我先放你下来。这地方不安全,难保没人听了挑唆要害你的命。”
      “你现在帮谁干活?”塔兹坚持问,“卡林姆很乐意结交朋友,合作才能赚更多钱。”
      “——这绳子绑得可紧。你不介意我去拿工具来吧?”
      她跨过地上酒渍走到墙边,拔出吉耶尔插在砖缝的短刀。正要回头只听塔兹叫她,一转身,火焰拦住视线。也不知是老鼠碰倒了油灯,方才洒的酒就在这当儿燃烧起来。“杰哈娅!”明明从里头闩好的地窖门猛地冲开,人带着风涌入,火没有蔓延,却窜得更高了。“你这是干什么!”看守大吼,“快救火!救火!别让奸细跑了!”
      “该死的——”杰哈娅低声说。她攥紧刀柄,指节微微泛青。
      地窖里又是手忙脚乱。门口重新堵得水泄不通,谁也没注意有道影子悄悄钻过缝隙溜了出去。吉耶尔走到村外一间废屋的墙根下,四周幽清无人,他把装火绒的盒子在墙脚磕了磕,倒出一些灰。
      他其实没离开过地窖,走之前故意使劲关门,借着门扇的剧烈摇晃与黑暗,迅速藏身在堆积的酒瓮后面,把那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虽然角度所限,观察不到杰哈娅说每句话时的神色,但至少有一瞬间,吉耶尔是看得分明的。
      在她拔出短刀的时候。
      她眼睛里有杀意。

      他们会在群星隐淡、满月丰盈之际到来,因为他们畏惧群星之主,而满月象征着财富。届时无论沃土还是瘠土的财富,都像鲜血汇入河流一样归他们所有。他们将占有大君的羊圈,宰割大君的羊群,收获活生生的母羊、羊羔与带角公羊的头颅,在白昼下献给庇护他们的另一位神作为祭品。
      士师约扎德站在山壁最高处,俯瞰着各大岩柱上索桥连接起的防御工事。一座简陋而顽强的城寨。他面向黑夜,风带走了唇间的祈祷声。
      青金石的金点在他头顶稀疏明灭,月亮离无瑕只缺一道边缘。
      绿松石地,吉耶尔想,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一轮月亮,说饱满又还差点意思,白得渗人。他快步穿过索桥,月光如虱子般爬进领口衣缝,在悚张的毛孔间踩下它们的小脚印。
      倘若真是另一支奴隶贩子来搅合,塔兹为什么还坚决要见士师呢?那个一有情绪就上脸的毛头小子似乎心安理得,毫不退缩。他截然改口又是在暗示什么?杰哈娅,听起来老早就和卡林姆这伙人分道扬镳,另谋高就了。有很多主顾知道吉耶尔是无闻者,更多人因为他丢了工作。但透过意义不明、漏洞百出的辞令,怪物开始浮出黑暗,他颤栗的神经已经预先捕捉到了它的轮廓。
      他赢不了它。他是外乡人,言语轻飘,甚至无法用真名使之沉重。
      欢悦夫人。
      要是借助她的——
      令任何一个茹丹男人听命的力量——
      吉耶尔猛地打了个寒噤,全身上下都为刚刚萌生那一念而感到恐惧和耻辱。石子从脚边滚落,不知不觉离悬崖只有一步之遥。绝无可能,他想。黑幔在向我低语,至少我能战胜它。而且欢悦夫人最近太累了,她仍在与黑幔争斗,自身难保,谁也料不到这场战局会怎样影响她的神智与躯壳。
      她太累了。
      在这个事实跳出来之前,他还压根不担心她(和达姬雅娜),跟杰哈娅唱和只是做戏而已。他毫不怀疑她能料理好每个保护、照看、监视她的男人,或女人的丈夫。但现在,焦虑就像皮肤被重殴之下的淤血,终于找到一处创口流了出来。
      现在。
      山壁顶端,士师正眺望着黑夜,身边没有其他人。吉耶尔加快脚步。
      弓箭挎在士师肩上。
      风无声无息拨开灌木,向身后迫近。“谁?”士师喝道。劲弓瞬间拉满,比饱经训练的年轻战士还敏捷,当他看清楚来人,反应却变慢了。
      “鲁迪,”箭轻轻地收回囊中,“是你啊。”
      月亮侧身他们之间。
      “今晚的月很圆……再圆一点就是满月。那些家伙送来了口信。”士师拿出另一支箭,宽而厚重的箭镞,两翼带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倒钩。“绿松石地毁掉的那一夜,算起来也是满月。好像我们已经成了唾手可得的满月,等着落进他们钱袋里。”
      吉耶尔端量着旁边老胡杨树上深不见底的箭孔。
      “他们盯着我们。”
      “你知道那个细作的事么?”吉耶尔说,“他用真名发誓。”
      “我刚知道。”
      “那么你独自呆在这就很不明智了。”
      “真名佐证的誓言,”士师不紧不慢地说,“并不一定更真实。许多男人熟谙发誓的技艺。从生下来会说话起,他们就像练习骑马战斗一样练习这门技艺,纵使黑夜也能说成白天,纵使亲手杀了人,也能让刀来承担罪行。尽管识字不多,肚里没几两墨水,他们却比谁都清楚遣词造句的奥妙,把话雕琢得四通八达,连自己的真名也无法反驳。只有最没见过世面的人才相信这种誓言。但大君明察一切,他禁止我们茹丹人逼着对方用真名发誓,以免有些蠢货产生幻想,觉得如此一来就能解决世上任何争端。没有人能强迫你发誓去自证清白,鲁迪。人的善恶只能靠行为来证实。”
      “你真是深明事理,士师。很有意思。我也是部族出身的。我的部族很大,人口众多,兵强马壮,处在金海以南最繁华的驿道交汇地带。我离开之前是部族的首席勇士。我是族母的儿子,父亲同样是一位士师。”吉耶尔眼神颇可玩味,“可我从不知道,在族里也没人教过你说的的这些。”
      “这是统治的知识,即使最优秀的男孩也不会学到。从小他们被朝着另一种领袖去培养——战争的领袖。但他们永远没有资格统治。”
      士师似乎笑了,山峦的阴影爬过他的皱纹。
      “我是个僭越者。”他说,“这就是我请你留下的原因。”
      他在寻求道路。正如终古以前群星之主,面对危在旦夕的诸城国所寻求的那样。但月光耀眼时,渺远处的星辰是看不见的,专注于寻找它们,又会错过身边一闪即逝的火花。该怎样提醒这个男人,当心自己仅存的血亲?吉耶尔往下瞥去,首席勇士和一队哨卫正沿着索桥走上来,对沙匪的挑衅好像毫不知情。怪物揪住黑暗的涟漪,猛地一挣,破开水面。——或者说,提醒是否还有必要?
      “士师。”
      他故意等首席勇士从山壁那边露脸,走到近前。空气陡然缩紧了,后者有些不知所措。
      “我猜,你留下我,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吉耶尔扬起眉,“你是刚刚才发现,沙匪一直盯着我们吗?斥候这么多天都没探到准确的消息,可你的指挥布防,就像早知道敌人有多少、什么时候从哪个方向来一样。”
      “你太年轻了,孩子。”士师没有露出愠色,“镇定自若是我的责任。”
      “我不是空口白话。这里拿得动刀,开得了弓,算得上战士的,连那两个小鬼也加上,一共六十三人。马有十九匹。打从来的第一天我就点过人数,此后每天日出,日落,我都会暗自再清点一遍,一个人不缺,一匹马不少。周边最近的绿松石地都要四百里路程,当天决计往返不了。你说派人顶替我去各处报信,是谁报的信?这么多部族都被沙匪夷为平地,怎么反倒还是一个细作通知咱们?”
      吉耶尔观察着首席勇士和他同伴的表情。不出所料。如果说士师眼睛里藏着整个金海,这些人瞪大的瞳孔就只装得下一颗沙子。
      “想不到……”
      士师说。
      他轻轻点头,眉头终于松展了一些,空气却仿佛更稀薄了。
      “想不到你居然谨慎到这个地步。”
      吉耶尔笑出声。
      “当然不。谁有闲工夫每天都数?刚才那是瞎说。可我的推测是很谨慎的,对吗,士师?”
      基利弯刀霍然抽出,刀鞘掷在地上,同一时间士师的手也握住弓柄。两人相隔不过十来步,这个距离弓箭无济于事。早在走向士师身后、与他照面的一瞬间,对方本能的反应已被吉耶尔收在眼中。没有人在那种情形之下还能伪装。
      士师的箭搭在弓的左边。
      “我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吉耶尔朗声说,“为了走那条让你免于堕落的路,你拿什么做筹码,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就在这里说给你的战士,你的族人,和我手里的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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