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赏花大会（中） ...
-
“坂口安吾。”
安吾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有点匆忙地转了身，所料对上了乱步那双略显阴沉的眼睛。
“是……”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答道，“请问是什么事？”
“啊，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乱步移开了视线，好像并未打算对这种本来相当反常的紧张气氛做出任何干涉。
“但是现在，我要你向我保证一件事——我希望现在这里除你我以外不会有第三个人能听到这场谈话。”
“我可以保证。”
已经事先检查过场地了的安吾很笃定地答。但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乱步听完这个保证后并未急着开始，而是又缓缓地补了一句：
“你应该知道我指的不止是武装侦探社、港口黑手党成员以及普通民众。”
那还有谁？安吾推了下快要滑落的眼镜，突然就想到了个他再熟悉不过，却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乱步在此时提及的名字。
异能特务科。
“坂口安吾。”乱步依旧以那种压低了的声音开口，随即便闭上了眼，仿佛说出这句话比把它永远锁在心底还要艰难得多。
“港口黑手党的专属情报员，异能特务科的卧底。”
他再睁开眼时，安吾还是那么安静地站在他面前，镜片下的眼神有震惊与茫然，也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乱步把他叫出来时还特意确认过他没有带枪，但现在突然就有点后悔了。简直多此一举，他有点烦躁地想。无论后果如何，这都是多此一举。
办事应当干脆利落，不掺杂任何感情的残渣。森先生的话总在这种时候浮现在乱步的脑海里，一次次彰显着自己的正确性，近乎该死的正确性。
“这样啊。”安吾终于开了口，带着自己或许都没察觉到的无奈的微笑，“但是，在结束之前，能允许我再问个问题吗？”
“你说吧。”乱步微微颔首，好像已经无力再做出辐度更大的动作。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先代时期。”乱步回答，“其实从先代时期，针对这一点的计划就已经定下来了。……甚至可以说，那是先代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一步棋。所以到现在，解决这个问题应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安吾安静地听完，本想问一句太宰他们是不是也知道了，却又觉得已经没有立场再问这样的问题了，于是就在最后一刻噤了声。
“织田大概是不知道的。”乱步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了下去，“至于太宰……我其实也不好确定。我能确认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在真的看到决定性证据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这样啊。安吾应了一句。
还有一个问题无法得到解释。安吾勉强让自己一团乱麻的头脑重新平静了下来。为什么要在这时揭穿他？
处置叛徒的地点基本都在港口黑手党大楼，而赏花地点距离那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简直是为他中途逃跑提供契机。只是因为比较隐蔽不容易被偷听到的话，似乎也不够充分。
其实还是有别的可能的，但安吾刻意制止了自己的想法。其实这种做法挺可笑，他想，做着最为无情的事，却奢望同样无情的黑手党能对自己网开一面是不可能的事。
当年他收到那份特务科关于Mimic的计划书时，不也在上面签了字吗。他后来对此内疚得甚至不敢去回忆，可他也清楚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得签字。
那份因行动有变而最终作废了的计划书以尽最大可能削弱港口黑手党力量为目的，牵扯了无数他并不认识的港口黑手党成员，以及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织田作之助。
他当时到底怎么签的字，他已经不愿意回忆了。但放下笔后他脑海中出现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太宰知道了，说不定会直接在lupin里要了他的命。
立场。他苦笑了下。什么时候才能没有立场的隔阂呢。他们明明只是朋友，而不该是异能特务科特工和港口黑手党成员。
“先代原本的计划里，是只要把你赶出港口黑手党就好了。”乱步以机械性的声音说着。
“但先代跟我的目的不大一样，所以对我而言没有太大参考价值。我从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就开始思考了，到底该怎么办好呢？啊……你还真是给乱步大人出了个大难题啊。”
原来如此，那通电话。安吾想起首领第一次给他打去的那通谴责电话。我居然以为那只是个玩笑。
“如果以放弃掉你为前提的话，事情其实会好办很多。”他说着，“一个卧底的死不会让人太难接受。只要我拿出证据——这点其实再简单不过，没有人会对此过度痛苦的。至少不会像你那个计划实施后，下次再以异能特务科成员的身份出现在lupin那么令人痛苦。”
“而且这样的方案对我个人也没有任何影响。港口黑手党没有包庇卧底的传统，无论谁都得明白——不，你别介意我这么说，我毕竟是……森鸥外的学生。而他在这种事上总是很得心应手。”
“没办法了。”安吾很轻地开口，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而后，他略微提高了点声音：
“我想您也知道，特务科是有名为‘黑衣特种部队’的执行部队的。”
乱步没对此表示任何态度，安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安吾不禁为在这时近乎奇怪的这种信任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不会让他们出手的。”他说完了最后的话，勉强笑了一下。
“哎呀，总有一种被太宰抓住了的感觉呢，就是说，到了那种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反抗的了。”
“那你可以庆幸一下了。”
乱步原本阴沉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们不会知道的。不管是那份计划书、你的身份还是这场谈话——他们统统不会知道。”
“嗯？”
安吾顿了一下：“但那样您要怎么……”
“得了吧。”乱步摆了摆手，难得地打断了他。而后，他终于把目光移向了安吾，相当认真地说出了句令他始料未及的话：
“安吾，你还不明白吗？我拿你根本就没办法。”
安吾甚至还没来得及瞪大眼睛，乱步就接着说了下去。
“这场谈话的唯一原因就是这个。不管怎么装作冷静理智也好胸有成竹也好，其实我根本就没办法。从说出第一句话时我就在纳闷了，为什么乱步大人说得这么别扭还没人笑出声来。”
“可是……”安吾说到这里声音就消失了，但乱步大概能猜到，他还是在想着刚刚那个明明精细得堪称完美的计划。
“忘了那些吧。它们该跟先代一起进坟墓了。”
乱步说。
“你首先是太宰和织田他们的同伴，这点我没说错吧？”
“可首领没有理由放过我。”
“你也是我的同伴。”
安吾去推眼镜的指尖一颤，没再抬起头。
“而且，不是放过，安吾。是为更重要的东西让步。我记得我以前在军队时就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或许你认识立原……不，我说得有点多了。总之，这不是正确与否的事情，因为有些东西是超越正确的。”
“所以啊，答应我一件事吧，安吾。”
安吾抬起头来，望见了对方那双依旧平静的翠色眸子。
“在继续保密的前提下，继续留在这里吧。异能特务科那边有什么事的话，就努力找个借口拖下去好了，麻烦你。因为乱步大人快要忙死了，在对付死屋之鼠、监视武装侦探社的前提下背着这个秘密再去跟异能特务科斡旋，乱步大人不如直接去陪先代。”
“……是。”安吾的微笑终于卸去了几分方才的悲哀，仍像任何一位普通的黑手党员一样很轻地一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乱步一点头，“你可以继续你在港口黑手党的一切工作，而我也不会通过你去打探异能特务科的任何事情。我要做的事其实也与他们没有半点冲突。”
“总之，立场什么也不算，安吾。立场也好无休止的内战也好，那只是终将被打破而尚未有人能打破的枷锁。等着就好。
“好啦，太宰和织田他们也该等得不耐烦了吧，快点回去吧。大概是在，唔……那边。”
乱步远远地一指，还没太反应过来的安吾一愣，连忙应了下来，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那边走了过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樱花树林中。
等着就好。乱步站在原地想，好险啊，再有一秒——他估计就要笑出声来了。
发扬到极致的感情用事和毫无信服力的长篇大论，要是森先生还在听了他后辈的这番演讲估计真会被气死过去。
像是个小孩想拿篇童话故事骗过异能特务科特工，使他相信大家很快就会生活在一个彻底和谐的世界里。
这种感觉类似于他在给红叶打完那通电话后的感受。这种自欺自欺人的谎言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港口黑手党不是武装侦探社，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下。他可以让小镜花少杀一个人，说不定也可以让安吾从立场的束缚下短暂地摆脱出来，可这些究竟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
这个世界的风险太大了，想要弥补的遗憾也太多了，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就算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威胁性暂时不高，也不能忘了某个地下室还坐着个陀思妥耶夫斯基，正在乱步给自己弄出的一堆弱点中挑挑拣拣，准备找出个能一击毙命的。
但是，会有那么一天的。
乱步压下了帽檐，把那些杂乱的思绪强行压了下去。
没有学习怎么当好人的机会，当坏人也当得乱七八糟。那都是没办法的事啦，哪怕能把后者学得好点，说不定当首领也能当得更沉着些，不至于说急了干脆把帽子一扔说啊对，我就是要保护好每一个人，因为每个人都是笨蛋，只是分为会求救的笨蛋和宁死不开口的笨蛋。
……说不定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适合的职业就是港口黑手党首领呢。
可是，我要以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身份去做到一件没有任何一个世界线的江户川乱步能做到的事。
这是第一步。乱步又对自己说了一遍。
那就，继续向前吧。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好久不见w！希望有评论www（开始做梦
这一章主要的目的就是继续试图巩固无赖派（误
以及明确一点，即立场有时可以为更重要的东西让步。因此无赖派立场外的友情是真的，只是在还对其无可奈何时只能受其束缚。
如果要全员HE的话，其实别人还好说，但我觉得无赖派这个坎实在难以轻松跨越，所以乱步未来大概率要为此再下一盘牵扯到整条世界线的大棋。
大纲里的还有好多要写……感觉和乱步桑一样用脑过度，然后果然开始头疼了（什）
总之会尽量给所有人一个圆满的结局w！！
全员厨，永不言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