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赏花大会（上） ...
-
门被敲响了三下。
“请进——”
乱步半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拉长调子喊了这么一句。
“早上好啊，乱步先生。”
太宰挺热情地打过招呼，看对方一时没反应本来还觉得有点奇怪，但当他一偏头看到桌子那头堆积如山的已批复文件后，目光便瞬间转为了理解与同情。
“我还带来了个好消息哦。”太宰扬了扬手里的一封信，笑容愈发灿烂起来。某位累得半死不活的首领先生勉为其难地睁了只眼，问他：
“什么？”
“敦君在赏花位争夺战中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为我们港口黑手党争取到了最佳的位置呢。”他像是在拼命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虽然他当时都没有亲自到场，但还真是了不起啊。”
“现在预订位置这种事也可以在网上完成了吗。”乱步随口嘟囔着。
“不过，我认为为了抢位置黑掉整个网站这种事还是非你不可。所以敦他果然还是手速够快吧。”
“不是啦。”太宰扶着桌角，掺满了笑意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敦君在前一天晚上准备出发时正好被芥川撞见，芥川就问他你这么晚要去哪——八成是打算再交封告发信上来，那玩意儿他以前每天给我寄一封。
结果敦当时估计是突然开窍，跟芥川说他要去执行我交给他的任务，我说过必须要找个靠谱的手下去才行。然后……乱步先生应该就明白了吧？”
“……他们两个倒还是老样子嘛。”
“总之，您可以放心期待一下明天那场赏花大会啦。”太宰说完，又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一样补了一句。
“不过……有件小事我觉得还是向您汇报一下比较好。”
“嗯？”
好不容易有了点兴致的乱步边盘算着到时候该带点什么零食，边抬起头来瞟他。察觉到这点的太宰移开了目光，有点迟疑地开了口：
“我们的位置旁边……”
“好像是武装侦探社。”
——
敦帮忙拎着中也的中也的几瓶红酒来到集合地点时，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背影。
“乱步先……”
他的话被突然从树后冒出来的某个人硬生生打断了。后者狠拽了下他的衣角，把敦拽得一个踉跄，拎着的酒瓶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险些酿成一场惨剧。
“太宰先生？”
敦有点心有余悸地握紧了手中的酒瓶，一回头便看见了太宰那张笑眯眯的脸。他有点困惑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而太宰则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告诉他：
“乱步先生在因为我们那些邻居生闷气呢——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他好哦？”
“唔……”敦向四周望了望，很容易就在不远处的那棵樱花树下发现了某位侦探社员的身影。那位穿着和行为同样古怪的侦探此时正抱着他的人偶小姐看着落下的樱花出神，时不时还会低头跟她说几句什么话。
……大概明白了。
“明白就好。”太宰看着他逐渐复杂的神情点了点头，像是故意想岔开话题一般把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那几瓶酒上。
“中也让你拿过来的吗？”
“啊……是的。”
“那真可惜。”太宰摆出副遗憾的神情转了身，挺潇洒地冲他一挥手，“好啦，把酒先放下自己去转转吧。再会喽。”
“……可惜什么？”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对方背影的敦茫然发问。
远方传来对方轻飘飘的声音：
“可惜没碎啊——”
——
“果然织田那家伙一直以来都在骗我们吧。什么‘大概只是因为擅长跑腿才被首领选中当干部吧，威望什么的实在没有’啊，明明就很气派嘛。”
织田收养的孩子中最大的那个指着身后一群像是复制粘贴来一样的黑衣人叫道。他身后的几个孩子立刻换上了和他如出一辙的怀疑神情。
“我就简单说三点吧。”织田俯下身来，很平静地对那些孩子说着，“第一，那些不是我而是太宰的部下。第二，他们也不是正在执行你们所谓的‘保卫干部大人’的伟大任务，而只是因为首领也给他们放了假而和我们一样来赏花的。”
“……那第三呢？”
“第三就是，如果你们还要继续这个让我被活活吵死的计划的话，恐怕我为了自卫只能选择利用一点干部特权把你们统统遣送回家了。”
孩子们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灰暗了下去，隐约还能听见几句“下次等着”的威胁性话语。织田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倒是太宰还像是第一次听到一样笑得格外开心，边扶着腰边腾出只手拍了拍织田作的背。
“真了不起啊，织田作。面对这样的小鬼还能这么淡定。”
“是吗。我还以为有点反应过度了呢。”织田抬起头来望着树上开得正盛的樱花说着，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情感波动。
“我一直都知道你说得没错，这些孩子迟早会去抢银行的。但昨天就从他们的抽屉里搜查出抢劫计划书这种事还真让人担心啊。”
“原来是这样吗。”太宰忍着笑意说着，指向了前方小路上停着的一辆平日里很罕见的冰激凌车。
“给你个好建议吧，织田作，去拿冰激凌堵上这些小黑手党的嘴好了。不管嘴上再怎么说着自己是可以独当一面大人的小孩子，遇到这种东西后都会败下阵来的。这可是首领先生的至理名言。”
“感觉很有道理啊。”织田沉吟着点了点头，“安吾刚刚突然被首领叫走了，一时大概回不来……我们应该来得及先下去买一趟吧。”
“……被首领叫走了？”
太宰听到这句话后本能地顿了一下，但很快便几乎是刻意地摇了摇头，把这句话从脑海中甩了出去，又恢复了刚才轻快的语调。
“我来帮你问问这些麻烦的小鬼喜欢什么口味好了。……不，拜托你千万别因为这个道谢，织田作，我只是单纯想跟他们聊聊罢了。”
织田把刚要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又吞了回去，很安静地一路看着走在前面的太宰跟那些孩子说说笑笑的模样。到那辆冰激凌车前时，太宰挺流利地说出了每个人的要求，赢得了一众几乎是敬佩的目光。
幸介还拽了把织田作的衣角，以一种“你看看人家”的眼神看着他。
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的织田被这么一拽，若有所思地望向了他。然而幸介还没来得及开口，织田便说出了句令他有点莫名其妙的话：
“你们怎么不问问他喜欢什么口味？”
——
“离开指定位置这么远不要紧吗？”
镜花望了望属于港口黑手党的那片区域，隐约还能看到正第不知道几次举杯的中也和开始是出于情分现在是出于无奈在陪中也喝酒的芥川。
然后她回过头来，看到了很难得地露出了坚定神情的敦。
“不要紧的，我已经跟中也先生说过了……虽然他醉成那样说不定很快就会忘记。”说到这里敦的声音一点点小了下去，“不过……不过肯定没问题的，毕竟我还……”
“嗯。”
镜花用很笃定的这么一句打断了他。
“那，走吧。”
“诶？好……”
两个人一同向着樱花树林旁的那条小路走了过去。大概是第一次距离“任务地点”这么远的镜花对什么都挺好奇，但又始终不肯主动开一次口。敦就只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拼命猜测她会对什么感兴趣——也许只是一阵卷起满地花瓣的微风或是小孩子手里一只造型别致的风筝——然后开始一一讲解。
——四月的樱花开得正好呢。以前孤儿院的后院里有过一棵樱花树，在被砍掉前我们就用它来估算春天何时到来。小镜花上次见到樱花树是在去年赏花大会上吗？
——啊，你说你见过红色的樱花树吗？那应该也很漂亮吧……诶，你说是在有一次任务中溅上的血吗……呃……那……
——以前没有放过风筝吗？其实我也没有，但是曾经听别的小孩子讲起过。感觉很有意思呢，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对，应该不能在城市里放吧？
——学过风筝线怎么用？原来还有专门方法的吗，那我也应该学学……等等，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你是说……？
原本一直认真地听着他说话的镜花突然再一次开口打断了他。她垂下眼睛，依然是用那种不带感情的语调很轻地问了一句：
你虽然加入了黑手党，但还没有真的亲手杀过什么人吧。
一直在刻意绕开的话题被直白地提了出来。敦顿了一下，愣愣地望着这个明明刚才还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的小女孩。
她甚至比自己的年龄还小。敦因为这点也曾经苦恼过好一段时间，明明还是个和自己一样对世界的好奇藏都藏不住的孩子，到底为什么会露出那么一种好像与自己隔了那么远又那么陌生冷漠的眼神呢。
在那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
横亘在她与这个世界间的、将那份孩童对这个世界天生具有的眷恋感彻底隔绝的东西，是一具又一具的白骨。
敦被隔在这一头，无论怎么拍打墙壁也只能是无能为力。他想，说不定几乎每一位黑手党成员脑袋里都有这么一堵厚厚的墙，乱步先生也好太宰先生也好甚至织田先生也好，都是这样的。
只不过伪装已经发展成了他们本身的一部分，那堵墙别人看不见也摸不着罢了。而镜花被隔绝在内的日子还不长，墙上还留着她试图逃离时留下的血痕。
“……是，还没有。”敦点了头。接着，在就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的情况下他再次开了口，说出了那些埋在内心最深处、就连乱步也未曾听到过的话：
“但其实我也有想过……想过杀掉一个人。”他深吸了口气说道。
“不……那种想法甚至不是我在加入黑手党后才有的。而是一直以来都潜伏在脑海中，就像被蒙上黑布锁在笼子里的猛兽……每次发出低吼声时，就连我自己都会感到歇斯底里的恐惧。”
镜花很安静地听完了他断断续续的讲述，隐在和服袖子下的手已经无声地握上了刀柄。
“那个人是谁？”
“是……院长。”敦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颤了一下，“我以前住的，那家孤儿院的院长。”
“我明白了。”镜花说着。
“我会去，杀掉他的。”
“……诶？？？”
一阵沉思过后终于反应过来的敦拼命摆起了手。
“不不不……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已经打消这种念头了，我不会去杀他的。
……而且我也绝对，绝对更不会让你去杀他的。”
“为什么？”
镜花看着他，轻轻歪了下头，第一次露出了与年龄相符的、很纯粹的困惑神色。
“因为……我知道，小镜花其实也是不想去杀人的吧？”敦苦笑了一下，答。
“……”镜花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换了种说法。
“已经，很多很多个了。”
“那些，也是被迫的吧。”敦依旧是那种柔和的语调，“但是……至少我是不会出于自己的原因让你去的。
而且，说不定……说不定以后会有那么一个世界，是就算像我们这样曾经被视为世界的渣滓和弃子的人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活下去的……这么说是不是太天真了？——可是，我们要等下去啊。”
“可是。”
在很长的一段沉默过后，镜花抬起头来，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你不愿意让我去……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
“诶？”敦愣了一下，接着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眼睛。
“什么……哎呀，我带你出来怎么可能是为了这个呢。原因很简单呀，你还记得我刚到红叶大姐那里时说会带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我还担心这么久都没找到机会，你会不会怪我呢。”
“为什么？”镜花又执着地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我想知道更深的，理由。”
“因为是同伴了吧？”
敦微笑着回答。
“你知道吗？我在孤儿院里最向往的就是这个词语，但那时我身边什么人也没有。
于是我就把这个词和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新生挂了钩。直到那天，比故事书里写的还要不可思议的事真的发生了，乱步先生把我从那份孤独里拽出来了。
所以我就决定，从此以后我要成为一个不再总是孤身一人的人，也不想再看着别人坠入那种比绝望还要深不见底的孤独中。”
镜花看着对方那双对于港口黑手党来说过于澄澈了的紫金色眸子，很轻地点了头，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刀柄。
“走吧。”
下一秒，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镜花的手一顿，颤抖着接起了电话。
“小镜花吗？”听筒里传来了负责在港口黑手党大楼值班的红叶的声音，“真是抱歉，可能要麻烦你加下班了，不过应该很快就能结束的。是这样，我们侦测到大概在你三点钟方向出现了那个曾逃脱掉的目标信号……”
镜花攥着手机沉默着。但无论再怎么不情愿，她也相当清楚，自己在三秒内就会，而且一定会做出肯定的回复。
然而当她抬起头时，却看见了个本来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察觉到她目光的乱步笑了一下，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把手机递过来。
“红叶大姐吗？”接过手机的乱步开了口，“……对。但今天是假期嘛，所以，还是让这些年轻人好好玩一天吧。”
对面的红叶大概是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说：也是呢。还是我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辛苦了。
乱步挂断电话，把它还给镜花，接着便转了身。敦本想说点什么，但看着他沉默着的背影，还是没有叫住他。直到乱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他才有点担心地对镜花说：乱步先生看起来好像很累呢。
也许，他就正在创造那样一个世界。
镜花轻声答他。
——
乱步走在回去的路上，边走边想着，安吾估计还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的究竟是件什么样的事吧。
这是第一步。他想。而踏上了第一步，也就意味着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根本不是计划啊，简直是场赌博。
没有人会知道这些事背后的真实目的的。维系黑手党？建立新世界？那是太宰那样彻头彻尾的理性主义者才能做到的事，而乱步既没有那样简直是在毁灭自我的理性，甚至也没有那样不顾一切的决心。
他只不过是在编织一场梦罢了。一场足以骗过自己和整个世界的，盛大辉煌又温暖到能够暂时安慰一切孤寂灵魂的梦境。
也是一场脆弱到一击即溃的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
这篇是并没有人真的在赏花的赏花大会！（什
真的没坑但更得可能会真的很慢……给大家道歉wwww
这篇是复健产物所以写得可能有点别扭非常抱歉！！
接下来要开始HE结局的核心准备部分了不能再水了…原著中各种遗憾要开始填了w
和乱步先生一起痛苦ing…
呃呜我真的更得好慢再再次给大家道歉！！但是大纲还在我还在挣扎…能等我的都是我的神！（？
祝大家三次一切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