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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会谈（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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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墙壁的狭窄房间中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令人几乎喘不过气的冰冷气氛就在二人间不断蔓延。
房间一端坐着位神色严肃的中年男人，其眼神似乎在无形地向眼前某位危险的犯罪分子施压，警告他最好放弃抵抗。
而他的对面，其实只是一位埋着头、将眼睛都隐在了镜片下的瘦削少年。房间内的空气质量并不好，他没忍住被脱落墙片带下的粉尘呛得咳嗽起来，紧接着便被突然的洪亮声音惊得微微一愣。
“绫辻行人，现年十四岁，异能力名为「Another」”
那声音在这里顿了顿，接着又提高了音调质问道，“以上信息是否确认属实？”
“是。”
不带任何情感，仿佛机械一般的声音从审讯室那头传来。正以僵硬的姿势坐在椅上的少年连头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紧紧地抱着手中略显破旧的人偶。
“是你的异能力导致十八名同学死亡？”
……
一片绝望的沉默。
审讯者以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向他望去。他看不到绫辻此时的神情，然而即使对情感的流露再迟钝的人，也无疑能看到正笼罩在这个少年身上的那片令人窒息的绝望与痛苦。
他也相当清楚，再将这个残酷事实重复一遍的话，会造成怎样毁灭性的后果。不仅是精神层面，甚至是生命。他可见过太多在审讯过程中崩溃而后不久便走向绝路的人。
但作为异能特务科特派来审讯这位高危异能者的人员，他只能选择对此视而不见。
又或者说，有着这种恐怖能力的危险人员，也许死了会更好。
“我问的是——是不是你的异能力导致那位由于被长期欺凌而反抗时致一人死亡的凶手因意外毙命，和联手报复性杀害凶手全家的十七名同学死亡的？”
“是。”
听到这个简短的回答，审讯员终于松了口气，本打算再对细节展开详细询问，注意力却被他怀中的见崎鸣吸引了去。
“这是……一个人偶？”
“她叫见崎鸣。”
“是哪里来的？”明显不在乎其名称的审讯员有些不耐烦地直接忽略了其回答，继续追问了下去。
“同学送的。就在第一起案件发生那天。”
“嗯？”审讯员明显来了兴致，“是哪位同学？”
“她已经死了。”
从坐下后便再未有过任何动作的绫辻终于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迎上对方严厉的目光，脸色平静得仿佛在说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
“在被毫无缘由的孤寂，冷漠和暴力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后，她便被我，被那名为「宿命」的东西——杀害了。”
——
绫辻从刺目的火光中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纠结所谓宿命的时候，当务之急莫过于在这几乎已成一片火海的侦探社中把见崎鸣救出来。
他从来不是什么神明般的人物，也不可能对任何事都有十足把握，这一点他早就认清了。在曾经那起发生在校园中，直接导致绫辻被异能特务科盯上的惨案之后。
他同情的人，他痛恨的人，全都死在了冷漠的因果律之下。
无一例外地。也是毫无意义地。
因幼时同学的孤立等原因，绫辻从小就是个与世间没什么羁绊的人，在那起案件后就更是如此。现在几乎已经到了如果知道自己明天就要因为吐槽异能特务科而要被他们干掉了都不用特意与谁告别的地步。
因为没有谁会在乎。就像在遇袭时，没有人会在乎一个人偶一样。就算那是绫辻侦探最心爱的人偶，唯一一位陪着他一路走到了这里的人。
不过绫辻对此倒不怎么在意，毕竟对于其他人来说把见崎鸣当成普通人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只祈祷自己能在这片灰烬中找到她，并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出武装侦探社。
就像当年同样被孤立的那名同学带着有些怯意却分外温柔的笑，把她唯一的朋友，也是遗物的见崎鸣递给他时一般。
那就再往前找找吧。
嗯，谷崎跑了老远买来的这扇门果然已经被火烧成焦炭了呢。假如能活着出去的话，一定要告诉他他引以为傲的这扇“防火”门如何被火一点点吞噬的细节。
夹杂着有毒气体的浓烟从门框中不断涌出，即使有湿毛巾在，留在这里的时间也绝不能太长。绫辻边尽量弯腰前行，边紧张地搜寻着他临走时见崎鸣所在的沙发位置。
万幸的是，在绫辻即将因剧烈的刺痛而睁不开眼时，总算发现了那张还未被火焰化成灰烬的办公桌。
然而当他把目光移向原先见崎鸣所在的位置时，却难以置信地愣了片刻。
她不在那里。
……去哪了？
即使发生了这种始料未及的情况，绫辻倒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并开始思考下一步该如何。
见崎鸣不在原先的地方，只可能有两个可能——一是她被人救出去了，二是她在那片慌乱中被人移动了位置。
前者自然使人放心，然而可能性却很小。绫辻的办公桌平日少有人问津，而在那样的情况下，估计也不会有人想到见崎鸣而特意跑去找。就算想过，也可能会直接以“绫辻老师一定把她提前带走了吧”的理由放弃。
而第二个设想便难办得多了。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要怎么一处处地寻找？
简直是死局。
国木田的办公桌上没有，谷崎的也没有……
火焰越来越近了。
贤治的没有……
“咳……”
不能再待下去了。如果不想让异能特务科那群家伙这么早就为一个麻烦消除而大肆庆祝的话。
眼睛已经无法睁开，只能尽力用手一点点向前摸索。差不多也到极限了，如果还是找不到的话……
突然，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按手感来看的话……似乎是布料？
然而绫辻还没来得及思考，便被某种不可抗力向前猛拽了一步。
……从逻辑上来看，这个疑似侦探社同事的人应该是想把我拉走。可是从实际上看，对方好像想让我跟她一起死。
绫辻勉强把眼睁开一条缝，向抓住的那个人望过去。
果然……
“辻村。”绫辻无奈地将她拉了回来，“原来你对死亡这么迫不及待的吗。咳……既然这样，墓碑上的字会帮你刻好的。”
“？……”辻村猛地回过头来，瞬间便瞪大了眼睛，还没等绫辻说出下一句话，她便松了口气似地向出口的方向踉跄着奔去。
绫辻犹豫了一下。
前面的辻村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她一只手还紧紧握着那把她一直带在身上的手枪，胳膊上的鲜血沿着臂弯一滴滴地滴在地下，在地板上晕染出一片刺目的鲜红。
而另一只手，正抱着见崎鸣。
——
那是在事件刚发生时。
刚刚组织侦探社员们撤离完毕，通知绫辻遇袭消息之后的社长正准备加入反击，作为侦探助手的辻村却突然拿着电话过来对他说政府有新通知需要告诉您。
“福泽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异能特务科某位官员经过处理的声音。
“是我。”社长的声音仍旧沉稳，“请问何事？”
“我们这里得到消息说武装侦探社遇袭了。”对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对方是死屋之鼠的人，请务必小心。如有需要，可以请求支援。”
“万分感谢。不过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对方虽然火力很强，但有虚张声势的嫌疑。”社长边在巷子中密切观察着敌方的动向边回答，“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请求特务科出手去找回绫辻。我担心敌方会在路上埋伏除掉侦探社的主力。”
“……”对方沉默了一瞬。
“绫辻那边您不必担心。”
“请问原因是什么？”社长的脸色沉了下来，“恕我直言，如果这次袭击不是冲着绫辻去的话，那么将无法解释。”
“福泽先生，关于绫辻的问题我们在先前便商量过了，您还记得吧？”他的语气一下子便轻松起来，像是在和什么老朋友闲谈一般，然而社长的脸色却丝毫没有缓和。
“我们之前商定的规则是，双方各退一步。异能特务科允许您暂时将绫辻作为侦探社的一员收下，但作为条件，您答应我们如果绫辻做出任何威胁到他人生命的行为，允许异能特务科将其依法审判并处置。”
“的确如此。”
“那么就好说了。我们希望您在这次事件中不要向那边出手援助。一旦任务成功，不止是异能特务科，整个国家的安全都将会得到更好的保障。到时候您如果不愿回归政府，我们也会允许您的组织永久合法存在。”
果然如此。
“那么，请问理由呢？”
“什么理由？”
“异能特务科要趁这次袭击除掉他的理由。如果合理，侦探社会考虑同意。”
“当然是因为他的危险性。您看，他现在需要您严格的监管，一旦他擅自逃离，可能会引发震惊全横滨的连环死亡案。”
“他的异能具有极高的危险性没错，但他本身不是什么危险分子，而是以守卫横滨为目的的武装侦探社一员。况且我没有听说哪位社员有逃离侦探社的意向，如果您不放心，可以随时来实地调查，如有问题，我随时引咎辞职。”
“哎呀，不是说您作为社长有什么问题……政府还是信任您的。”
“万分感谢。诚挚希望您也能将这分信任给予全体武装侦探社成员。”社长淡淡地回答，话语间却依旧给人无形的威压，“还必须提醒您的是，我当时同意的是‘依法审判后处置’，而不是趁人之危。”
“那么您就是拒绝了？”原先还语调温和的对方终于卸下了全部的伪装，将目的直接抛了出来。
“……”社长沉吟着点了点头。
“容我拒绝，万分抱歉。”
“武装侦探社不会无缘无故舍弃任何一名同伴，这点还请您理解。如果一个组织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那它也将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电话被挂断了，社长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辻村？”
身后空无一人。
——
虽然以“社长不准”的理由勉强暂时搪塞过了特务科的上司，然而辻村没想到的是即使躲过了绫辻老师的一通嘲讽，也没能躲过穿过敌方密集得能把人打成筛子的火力进去救绫辻老师的“见崎鸣”的可悲命运。
辻村决定趁绫辻不在在心底吐槽他一通。绫辻老师，您真是阴魂不散。
然而吐槽完还得接着跟全副武装的老鼠们玩命。谁叫自己进社后被离谱地授予了“侦探助手”的职务呢，怎么也要敬业才行。
再说从这种要命的地方救出“社员”这种事说起来还是挺光彩的啊，能因此摆脱帮绫辻老师端茶送水的悲惨处境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还挺值的。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凭自己直接闯进武装侦探社是不大可能，然而其他社员也都处于自身难保的状态，为救一个人偶而前来帮她打掩护也不大可能。
等等，好像不是“都”……
辻村躲在一堆废纸箱后探出头向武装侦探社的方向瞄了一眼，正冒着子弹挥舞着电线杆扫倒一片的贤治小朋友格外显眼。
想起来了，遇袭前贤治说自己有点饿，辻村还想着要不要去给他煮包方便面。现在看来这孩子确实是饿坏了。
“贤治——”辻村尝试着呼唤他。
“辻村小姐！怎么了？”贤治闻声转过头来，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样……”辻村在照着一旁鬼鬼祟祟的敌人开了一枪后小心翼翼地移动到了贤治身旁，“我现在要回侦探社一趟……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掩护一下？”
“当然可以！”贤治把草帽向下拉了拉，又带着些疑惑地问她，“辻村小姐要回去做什么？那里过一会儿可能会比较危险呢。”
“呃……去救见崎鸣。你知道的，就是绫辻老师天天抱着的那个人偶。”辻村莫名觉得还是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为好，语气不由得开始夸张起来，“这还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看见绫辻老师没抱着她出门呢，她陪了绫辻老师怎么也有快十年了吧，如果她在里面化成灰了，绫辻老师绝对，一定，必然会悲伤到难以自拔的。”
鬼知道他会不会，反正贤治信了。
“这样啊。”贤治颇为认真地点头，“那辻村小姐快去吧，我来帮你守住大门。”
“非常感谢！！”
辻村想都没想便向侦探社门口冲了过去，而贤治则紧随其后将子弹一一挡开。一口气冲上楼后，辻村很容易地便在绫辻老师的办公桌上发现了见崎鸣。
然而，一颗手榴弹飞入的瞬间，窗户便成了一地飞溅的碎片，在辻村的手臂上划出了深深浅浅六七个流血的口子。不远处易燃的皮椅被火焰引燃，辻村咬着牙忍痛想用水杯里的水把它扑灭，却无济于事。
她只好先伸手一把抓过见崎鸣，扭头便往外走。窗外传来贤治的喊声，却很快被子弹声淹没。几颗子弹透过被炸毁的窗户射入屋中，辻村凭借着特工的良好反应力一一躲过，只造成了些轻微擦伤而已。
然而她也知道，再待下去的话，恐怕就不只是擦伤这么简单了。
手上湿乎乎的东西分不清是血还是汗，让她有些拿不稳枪了。不过只要能顶住失血带来的晕眩感，逃出这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火势越来越大了，不过马上就能出去了吧。
恍惚之间，好像有什么人在前面？
那是……绫辻老师？
不行，得赶紧把他拉回来。
于是就有了之前的那幕……
晕头转向的辻村猛地拽住了绫辻的衣角——
将他一起往火海里拉去。
（绫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会谈事件就能结束了w……
评论=不鸽+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