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闷骚枉少年》兮游

56、第五十六回 离开之前

　　回到浦云园，白无痕趁莫音整理行囊的时候，独自前往了留芳庄，几番问路之后，终于来到了留芳庄大门口。

　　他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就被人打开了。守门人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放他进去了。

　　白无痕一踏入这宅子，身体便条件反射地向宅子深处行进。他的脑海中呈现出一条路线，似乎指引着他的归宿。不知不觉中中，他走进了一间院子。这院落中，池水微漾，四面竹树环合，风一吹，阴寒遍地。

　　他闭上眼，零碎的画面拼接了起来。

　　“嘭嘭嘭。”一阵扰人的敲门声过后，他皱着眉头走到了门后，询问外面是何人。

　　“莫音。”这个人的声音他认得，确实是莫音。记忆中的他皱着眉头开了门，看到了同样皱着眉头的她。现在想起来，或许那个时侯他和她还不熟。

　　“……如果没什么事情你早回吧。”那个时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

　　接着，她似乎恼了，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记忆到此为止。

　　他睁开眼，想象着她再次敲开那扇房门，他绝对不会再冷眼相向。他正后悔着，脑中忽又出现另一条熟悉的路线。他随之来到大厅屋前。

　　眼前浮现出好几个身影：身着红衣的少年喂着鸽子；黄衣少女手里拿着糕点，正笑着往一旁衣着花俏的大叔嘴里塞，几乎要演变成谋杀；而他，正坐在一旁，保持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直到她的出现。另外一个灰色眼眸的少年在见到她之后，视线也没有再离开过。

　　白无痕看见她花痴地望着那红衣少年，又见有他人花痴地（那是某白夸张的错觉）望着她，心中大为不快，于是便幽灵一般来到她身后，出言挖苦。不料她反击得很有力度，令他措手不及。记得她说“你今天这身水蓝衣裳特迷人，特有气质耶！”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真是不经夸，竟然红了脸颊。

　　后来，所有人画画，他和她丢了大脸，两人被叫去罚站。由于无聊，她不断尝试着与他沟通。他，不擅应对。只记得他骂了她一句“白痴”之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个时候，应该很快乐吧。”他不禁自语。

　　“那时候大家都很快乐的啊……”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白无痕回头一看，认出了来人便是刚才回想中那个差点被谋杀的大叔，想要称呼却又忘了他的名字：“您是……”

　　“无痕啊，你能回来，主事我很感动啊，”邵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事情我也清楚了。你想离开的话，我也不会怪你的。”

　　“有这么……容易？”白无痕感觉肩膀上的那只手很有分量。

　　“哈哈哈，你说你一个什么都忘了的年轻小伙，去哪不好，干什么非把你留在锦瑟？”邵凡继续说道，“再说了，团里四个活宝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想起来，还是你们那群比较可爱。哎呀哎呀，不要嫌我啰嗦，我真是怀念啊。那个时侯你们一口一句‘主事’地叫，叫得我这心里……”

　　“抱歉打断一下，”白无痕有些惶恐地向后退了一步，“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告辞了。我和她明天就要走了，需要整理行囊。”

　　邵凡略有些吃惊：“就你们两个？真有心啊……”

　　白无痕感觉他话中有话，暗自白了他一眼：“告辞！”

　　“哎，等等。”邵凡看了一眼屋子，立刻回头叫住他。

　　白无痕停下，疑惑地侧目而视。

　　“那架……”邵凡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思索了片刻，“啊，没什么，路上要小心哦。如果因为这个宅子太大担心迷路的话，你爱心泛滥的主事可以送你回去哦。”他觉得那架古筝还是留在锦瑟为好，若让白无痕见到，恐怕也只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白无痕不想再与邵凡啰嗦下去，说了句“不用”，之后便离开了留芳庄。

　　当日晚上，浦云园，月明风清。

　　莫音刚用过晚膳，发现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眼下正闷得慌。万般无聊之下，她推开了窗子，抬头仰望星空。忽然间，她想起了许多人和事。邵凡大叔依旧是老油条一根；清雅姐现在很幸福；萧易风做回了他的神仙；苏琴在紫云找到了新的依靠；叶冉应该有了安宁的生活；楼墨天获得了王的尊重；夏霜炎不再逃避责任……

　　大家的人生都开始有了固定的轨道，但惟独白无痕不是。失了忆的他仿佛游离于人世，毫无目标地找寻着他那原本就不多的与外界的联系。虽然他从未真正在她面前表现出一丝绝望，但从他暗淡无光的眼眸中，她或多或少探测到了他的心境。

　　“咳……”走廊不远处走来一个人。

　　莫音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后话，于是又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下文，发现还是没有后话，于是拍手称道：“你学会‘矜持’了啊，白无痕。”

　　白无痕没有接她的话：“你……能陪我聊会儿吗？”他背靠在窗边，抬头望向了星空。

　　“咦？这么客气干吗？聊就聊呗，你这样问我听上去我很不人道。”莫音不满地努了努嘴。

　　白无痕没有反驳，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今天我去了留芳庄，记起了我们还在锦瑟时的一些事情。我觉得过去的记忆对我来说十分珍贵。”

　　“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踏实多了？”莫音高兴地问他。

　　“是的，”他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他内心的挣扎，“所以，我要把记忆找回来，不论遇上什么困难。”

　　莫音没有听见他与静尘的谈话，自然不知他作出这个决定的艰难。听他这样以后，她也只能表示支持：“加油吧，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

　　说到这里，两人都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第二天清晨，浦云园门口热闹了。

　　当莫音与白无痕顶着黑眼圈走出大门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神似老母亲的邵凡。“我可爱的娃呀，咋就走了呢？来来来，让叔叔抱抱。”他擤了一下鼻涕，说着就想把莫音和白无痕二人双双抱住。不料莫白二人迅即后退一步，邵老妈子扑了个空。

　　“您哭丧呢？”莫音鄙视之，“怎么从您嘴里说出来，‘走了’跟‘死了’差不多呢？”

　　“啊，叔叔我内伤了，”邵凡用手捂住胸口作心绞痛状，同时微微侧过身去看向后方，“我们只不过来送送你们。”

　　随着他的目光，莫音发现后面还有三个人，分别是乔乐、夏霜炎、重远。

　　“啊——很可疑啊你们，”邵凡已经回过头来，眼睛正瞧着莫白二人脸上的黑眼圈，意味深长道，“你们昨天一整晚做了什么？”

　　莫音仰起头回忆着：“啊，说起这个……”

　　“呵呵呵……”白无痕突然神秘地笑了。

　　夏霜炎见此情景，不禁产生联想。但这联想仅仅持续了一秒，她便不堪忍受，于是怒气冲冲地走到白无痕面前。眼看着怒火就要爆发，她忽然运了一口气，平静下来道；“因为你是阿音选中的人，所以我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但是……你们的行为实在是……太不检点了。”

　　“呵呵呵……”白无痕继续但笑不语，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更响。

　　“‘呵’你个头，”莫音察觉出他们另一层意思，忙踩了白无痕一脚，接着又忙着向众人解释。“啊哈哈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睡好纯粹是因为我不小心失眠了。”

　　白无痕被踩后发出一声闷哼，之后看了看莫音，无辜地说道：“我不小心陪她一块儿失眠了……”

　　众人沉默了五秒，他又突然继续说道：“好吧，我承认昨晚我在研究地图。”

　　听闻此言，其余众人皆无趣地“哎”了一声，惟独重远神色愈加凝重。“请问莫姑娘此行是否在霜国境内？”他走上前问道。

　　莫音心想紫云国发生了许多重大事件，此地必定要去，于是回答说：“不是。要去紫云国一趟。”

　　“这样的话……”重远便说便掏出一个布团向莫音递去。

　　莫音刚要接过，邵凡立刻出手拦住了重远。他少有地露出了严肃的神色说道：“非要这么做不可吗？”

　　“以防祸端，这是皇上的意思，”重远拿开邵凡的手，摊开布团，看着那颗药丸说道：“服下此药丸一月毙命，所以你要记得一个月内回来，那时我们会给你解药。”

　　“你们真是麻烦，我肯定会回来的嘛，当初就答应你们皇上了。”说着，她拿起药丸吞了下去。

　　之后二人又停了邵凡和夏霜炎几番唠叨，发现出不多已经是出发的时间了。这时候，一直沉默的乔乐走到了莫音的面前。他亲切地直视着莫音说道：“是要去‘东南部的渝州’吗？路上要小心啊。”

　　莫音被他温柔的语气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瞧，立刻知道了真相：“乔乐，你要是真想送我的话就当面送，施了个法术变出个替身是什么意思？别忘了我至少还是能看穿一些小法术的。”

　　只听门被推了一下，真的乔乐便从门后面走了出来。他眼睛乱瞟，有些无措地说道：“当面送，很难说出口啊，那些话。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对这次的术下了不少功夫啊。”

　　莫音嘿嘿一笑，叉腰说道：“就凭‘你’今天没对小炎动手动脚~”说着，她拉着白无痕离开了浦云园大门，殊不知自己方才又引爆了一场小型世界大战。

　　白无痕回过头看了一眼大吵大闹的乔乐与夏霜炎，回头对莫音说道：“感情真好啊，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