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谈恋爱》才疏学浅的冷执

90、局外

　　秦楚不是第一次来卓于群和黎知之的家了，每一次来她都能感受到那种平淡温暖的家庭气息，和自己的家类似又完全不一样的气息。
　　有时候她也会在内心不由自主地感慨：真是世事难料，放在上学那会儿，我是绝对想不到这两个人有一天会结为夫妻的。那时连当事人都不认为是爱情，我这个局外人自然更不会觉得有结成良缘的可能。
　　“哥，你是不是在外面没找到合适的垃圾桶，被知之捡回来的？”秦楚见到卓于群，不客气地嘲讽道。
　　“你以为我想邀请你来我们家做客吗？是黎知之说请你一起吃饭。”卓于群冷笑两声，没有刻意反驳。
　　秦楚装模作样地叹气：“唉，我也没指望还能看见你。作为你亲爱的表妹，我都做好替你料理后事的准备了。”
　　“谢谢你替我着想，我还活得好好的。就算有遗产，也不会留给你。”卓于群知道秦楚八成是在和他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谁稀罕你那点破资产？你最值钱的不就是你老婆吗？凭我和你的关系，你老婆就是我老婆。你放心，汝死后，汝妻子，吾养之。哦，不对，现在是前妻。”秦楚和卓于群自幼一起长大，非常清楚怎么戳对方痛点。
　　卓于群咬牙笑道：“你什么时候改姓曹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看看辈分关系，再说一遍我老婆是你什么？”
　　“你老婆是我嫂子，嫂子文学，谁看都说妙。我要是日本人，明天就去连载轻小说，就叫《表哥死后，我继承了他的前妻》，肯定能大赚一笔。可惜我是守法的好公民，写不了这样的大尺度禁忌题材。”秦楚略带可惜地说。
　　卓于群正打算继续和秦楚算账，就听到厨房里传来黎知之的声音：“你们两个人吵什么呢？一会儿吃饭了，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喜欢斗嘴？”
　　“知之，你前夫欺负我。我不过是问了几句他的近况，他就以为我在咒他死，呜呜呜……”秦楚的态度语气完全变了，活脱脱一个可怜的小女人模样。
　　卓于群在心里暗骂：秦楚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就知道在我老婆面前装可怜。
　　“他欺负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没进他们家之前你不也活得好好的？你那点把戏就别拿来骗我了，我又不傻。觉得委屈就给自己找点事做，多大的人了，不为女儿的未来担忧反倒为几句吵嘴哭诉，我都不想说你。”黎知之完全没被秦楚打动，仍在忙手头的事。
　　“……”秦楚被伤到了：黎知之总是能精准地用现实击碎所有故作姿态矫情的人，偏偏就是这一点意外很戳她，谁能不爱理智又强大的女人呢！这种女人怎么就眼瞎看上我哥了！再看看卓于群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脸都要笑歪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她还是真心希望这两个人可以幸福的。
　　等到菜都上桌了，秦楚便开始完成自己的使命了：“知之，我和你就像好姐妹一样，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挺身而出。所以我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黎知之不明白秦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地点头：“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不会怪你。”
　　得到黎知之的承诺后，秦楚又把头转向了卓于群：“哥，我们从小玩到大，多少年的交情了，所以我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你也不会怪我的对吧？”
　　卓于群很想说：我怎么不会怪你？你要是敢在黎知之面前说我的黑历史，我之后肯定找机会弄死你。可秦楚是黎知之请来的客人，而他在家里一向很听黎知之的话，黎知之都同意了他哪敢不同意？于是只能生硬地说：“不，不会怪你。”
　　“你们两个都不怪我，那我就放心大胆地说了。”秦楚松了一口气。
　　“前些日子小六不是过生日吗？当时就我、知之和小六一起庆祝生日。然后我们突然想看看小六小时候的一些东西，翻到以前你们给她写的童话故事……”
　　“秦楚，你要尝尝这个糖醋排骨吗？你不是说最喜欢我做的糖醋排骨了吗？”黎知之笑着给秦楚夹菜，眼神里写满了你要再敢多说一句我就刀了你。
　　奈何秦楚已经得到了黎知之的保证，完全不害怕：“没事没事，我把话说完再吃也不迟。”
　　“不不不，我邀请你过来吃饭，你多吃点。”黎知之再次用眼神告诫秦楚。
　　卓于群本来不好奇的，看黎知之一反常态，似乎很怕秦楚继续说下去的样子，也就有了兴趣：“秦楚既然想说就让她说吧，几句话又要不了多少时间。”
　　“对啊，我很快就说完了。当时黎知之看着绘本里少年和少女牵手的爱心画面一下子就哭了，把我吓坏了，就问她为什么哭。是谁惹她这么伤心啊？”秦楚边说边看一眼黎知之和卓于群。
　　黎知之不自然地把头扭到了一边，避开卓于群的目光，内心已经尴尬地想死了，并且决定以后再也不邀请秦楚来做客了。
　　“你答应和我离婚的时候，那个冷漠的态度，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难过。”卓于群轻声对黎知之说。
　　我不要面子的吗？本来被要求离婚已经很难堪了，要是还露出难过委屈的表情，甚至挽留你，太卑微了。所以不仅不能难过，还要表现得一点都不在乎，没了你我会更幸福。
　　当然这些话黎知之只是在心里说说，不可能真的对卓于群说。现在被秦楚戳破了表面，她已经放弃挣扎了，只想失忆装死。
　　不过秦楚显然没有到此结束的意思：“她不做声，很快把眼泪抹去，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我多聪明的人啊，再看那个画风，就知道她是睹物思人想到我哥了。我就劝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好男人多了去了，咱们找个更好的。’
　　她就说：‘没什么，我该回家了。明天还有工作要做，只要我有钱，有没有男人又能怎么样？’
　　我还是担心知之，害怕她抑制自己的情感憋出毛病来，认为她应该将压抑的东西都释放出来，这样才能真正向前看，便对她说：‘知之，偶尔也给自己放个假吧。今天是好日子，不如和我一起多喝几杯。一醉解千愁，当过往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酒醒了就能走向新生活了。’
　　‘我不怎么喝酒，容易失态。很抱歉扫你的兴，我还是先回去了。’她拒绝了我的提议。
　　我继续劝说：‘自从有了小六，这些年来我多少苦都只能一个人往肚里咽，别说在家里喝酒了，连叹气都不敢多叹几声，生怕小六听见了责怪自己。好不容易小六长大了，我总算能轻松点了。就算是为了我，不能陪我喝几杯吗？我活得快要麻木了。知之，我想要一个机会，不去考虑小六的暖饱、身体健康，只为了我自己。’
　　‘好吧，别让小六知道了，你来我们家喝吧，反正卓于群大概不会再回来了。’黎知之最终答应了我。
　　借着酒兴，我提出情感治疗方案：‘你玩过恋爱游戏吗？我跟你说，现实生活中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恋爱还是要跟二次元的男人谈。’
　　黎知之不屑地回绝我：‘我一向无法理解恋爱游戏的乐趣，在我看来，这跟看言情小说没什么区别。不就是一个女主和几个男主的恋爱故事吗？有什么好玩的？’
　　‘怎么会不好玩呢？你可以抽自己喜欢的角色，和他一起约会、结婚，给他买好看的衣服。’我不同意她的观点。
　　‘不，和男主恋爱结婚的不是我，是女主，是编剧塑造的那个人设。我为什么要迷恋爱着女主的男人？甚至还替女主买衣服养她的男人，太搞笑了。我有钱为什么不买几本书让自己高兴，为什么不投资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反而梦想着当女主的替身？’黎知之无法理解。
　　我怎么能容忍别人说我对纸片人付出的感情是无意义的白痴行为呢？一下子就急了：‘你都没玩过，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感情是假的吗？难道人人都像你一样没有感情诉求吗？我离过婚还有一个孩子，怎么能找到一个好男人？就算遇到合适的人我也要为小六着想，不能说爱就爱。当我的情感诉求在现实生活里得不到满足时，我只能沉浸在虚拟的世界里。倘若连这点娱乐都没有了，我要靠什么支撑自己在枯燥烦闷的现实生活里活下去？’
　　黎知之皱眉：‘我没说你玩恋爱游戏有什么不对，我只是表达了我的看法，能让你感到快乐的不一定能让我快乐，仅此而已。’
　　‘你就玩玩看嘛，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呢？试试又没有多大损失，还是说你瞧不起我，觉得我玩的东西很低俗？’我不高兴地问她。
　　那时我还不知道黎知之已经有些喝醉了，正好又有人给我打电话。等我接完电话回去看她玩游戏的时候，就发现她痴痴地对着卡池界面发呆。
　　‘你喜欢哪个角色就去抽他的卡啊！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得到角色？’我关心地问道。
　　她把人物图鉴打开来，委屈地说：‘这个人，他不在卡池里。我想要这个角色。’
　　我笑了：‘你怎么喜欢npc啊？好几个男主对你献殷勤，你何必去喜欢npc呢？再说了，这个角色也就一二章有些剧情，后面都没剧情了。你再多玩几章，说不定就能喜欢上男主中的一个了，或者喜欢上好几个都不稀奇。’
　　‘我不要，喜欢女主的角色我都不喜欢。我就喜欢这个人，他和女主没有感情线。他对女主来说是npc，对我来说不是。’黎知之格外执着。
　　我不明白有什么好喜欢的：‘可是他的立绘一点也不漂亮，跟几个男主比差远了。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他是个物理学家，剧情里被反派害死了。为什么男主和女主都有超能力却只顾着谈恋爱不去救他呢？哪怕没有超能力，作为普通人的他却试图用自己的努力打败反派。难道失败了就不能被别人喜欢了吗？’黎知之难过地说。
　　我听到这里还能不懂吗？完了，她这哪是喜欢游戏里的npc啊？分明是想到我哥卓于群了！从来只听说喜欢二次元的人物在现实世界里找coser的，没听说喜欢现实世界里的人在二次元里找替身的啊！
　　‘你别纠结了，卡池里没有这个角色，你再怎么喜欢也得不到的。就算你去花钱求官方，官方也不会理你。我们不玩了，你不是说明天有工作吗？早点睡觉好不好？’
　　黎知之生气地说：‘谁说我要去求官方了？瞧不起谁呢？我黎知之想要什么只会靠自己，才不会低声下气求别人、依靠别人！’
　　我以为她是酒喝多了口出狂言，没想到她居然是认真的！然后我就看到她搜了卡池运行代码方面的知识，开始学编程了。
　　好在她写的这个小卡池，只出一个角色，不存在伪随机等概率问题，也没有动画过场等程序，比较简单，不然我和她是真心别想睡了。
　　第二天她醒来后把玩游戏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代码都在，根本不相信我说的她在游戏里找替身这件事。
　　黎知之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我得让卓于群活着，他要是活着，我还有放下他的可能。一旦他死了，就会在我的记忆里不断被美化，难以割舍。’
　　‘我哥不就是离个婚吗？至于去寻死吗？’我以为她是在多想。
　　‘你和窦恺离婚的时候难道不会把财产分配算清楚吗？人活一天，就得花一天的钱。卓于群离婚的时候没要钱，哪怕一时冲动，事后也会后悔来找我说钱的事。可他没来找我……事情就不好说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再去找我哥聊聊吗？还是我替你去找他？’我询问道。
　　‘如果不能解开他的心结，聊了又有什么用？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重新找回面对生活的自信就好了。’黎知之低头思索。
　　我突然想到昨夜给我打电话的朋友祁佳玉，她说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越来越多的人精神压力变大，即便生活条件变得更好了，幸福感却没有增加。她工作的精神研究所在做一项梦境实验，通过梦境获知人类深层的精神状态和心理问题。
　　再后来就是梦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