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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坠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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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知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看到墙角的滑板。滑板是两个轮子的样式,前后各一个轮子。两个轮子的比四个轮子的要更难控制,所以站板并不像四个轮子的那样一整块平展。它的前后两块被分割开,像是两个漏斗连接在一起,弧度要更柔和一点,也可以说是漏斗的上部没那么大下部没那么小。沿板的一圈都是站钉,这样脚踩在上面不容易踩滑。
整体的色调是红蓝色,站钉的色彩被磨白了,板上的图案是蜘蛛侠。板底的两个轮子已经被磨平了,如果说新买的滑板轮子是羊脂玉,那显然这个板子的轮子是花岗岩。
“你会玩滑板吗?”黎知之问。
“会。我的板子跟这个应该差不多,放在仓库里。小学时我们一群男孩子很流行玩这个,款式都买的一样的吧。你不认识他们,他们是我的童年玩伴,这块板子可能是谁遗忘在这里的吧。”卓于群用手指转动轮子,“我摔了一下午学会的,当时是真的痛并快乐着。学会了后便开始跟别人比速度,还有练翘板。练翘板的时候摔得更惨,因为不穿护具我的肘关节摔骨折了。”
“你为什么不穿护具呢?”黎知之有点生气。
“因为别人也不穿?可能是为了无聊的面子?我当时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甚至还挺高兴的,可以不用练跆拳道,不用下围棋,不用画画练书法。我妈倒是吓坏了,后来不准我玩滑板了。养伤的那段时间我看了不少课外书,语文成绩假期后突然就上去了,算是因祸得福吗?”卓于群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
“你不觉得自己的玩乐很危险吗?”黎知之叹息。
卓于群表情平淡:“玩翘板还真不是我做过的最危险的事。爬树上屋顶都是小儿科了,我以前特别喜欢走‘独木桥’,就是一块长条形的木板架在两个屋顶之间,有四层楼的高度。木板承重量也就是小孩子的重量吧,走在上面木板会轻微晃动,而且放不下两只脚,只能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反正摔下去的话不死也要瘫痪吧,我出奇地没有任何恐惧,并且享受那种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
“你为什么像个不要命的疯子?你都没有为爱你的人想过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黎知之看向卓于群,眼神像是在责怪他又像是在难过。
卓于群还是一脸淡然的样子:“没想过那些。我从小对死亡和疼痛就看得很开,也可能是厌倦了当一个乖巧懂事十全十美的好孩子,所以我对于那些刺激又疯狂的事情有着无限的向往。你看,我要是不告诉你,你肯定也以为我真的是一个温和的人。”
“卓于群,我给你写一首诗吧。”黎知之垂眸,把自己的情绪都隐藏了。
“你今天不太对劲,好好的怎么想到写诗了?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写诗的爱好。”卓于群疑惑地问道。
黎知之没有回应,依旧思索。
卓于群见她不说话,便不再问,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黎知之才开口,刻意避开了和卓于群对视。
“你是冬雪初融的枝头
懵懂的芽
你是烟雨朦胧的江南
浸月的瓦
你是夏夜流萤的光
不可思议的魔法
你是日落天边的晚霞
难以描绘的诗画
你是你
不是其他
是合我口味的那一杯茶”
……
“你突然写情诗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我该发表意见吗?感觉你在很用心地夸我,但我完全听不懂你在夸我什么。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作为被赠诗的人感到莫名的尴尬,你不觉得尴尬吗?”卓于群小声地说,生怕黎知之不高兴。
“你要是喜欢,我就不尴尬。你这么一说我就算不尴尬也要被你搞得尴尬了。行吧,你就当我是矫揉造作没事找事,我现在就恨没有原电池。在你心口插个铜片,我手里拿个锌片,发生反应产生电流,让你物理意义上心动。”黎知之调侃道。
“你又没有电解质溶液,光有铜片和锌片没用啊。唾液里含有微量电解质,你可以考虑换两个物质反应,反正又不是只有锌铜可以氧化还原反应。而且唾液大部分由水构成,可以考虑试试看,虽然大概率可能不会成功,但有实践的价值。”卓于群认真地分析。
黎知之笑了:“你继续忽悠,你看我上不上你的当。你要想交换唾液应该说自己消化能力不好没有足够的唾液淀粉酶去分解淀粉转化成糖类,对胃的压力很大,想要借一点唾液淀粉酶。”
“黎知之,为什么接吻这种事情被你说得越来越恶心了?”卓于群也笑了。
“我说错了吗?接吻不就是交换唾液吗?该反思的人难道不是你吗?是你不解风情,而不是我不够浪漫。”黎知之说。
“你要是可以解读一下你的诗,我就理解了。”卓于群说。
黎知之哼了一声:“你见过有谁写诗是自己解读的?诗歌都是写出来让别人做阅读理解的,自己解说的话意境不就没有了?读懂很简单,我加个名字《喜欢》,然后下面一行破折号,破折号后面写上‘献给卓于群’。这样谁都知道这诗是写什么的了。”
卓于群仍是和她吵:“你光写我名字是不够严谨的,你这诗给别人读,别人又不知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是写给朋友还是写给家人的喜欢呢?所以这必须有个前缀。写成‘献给我的爱人卓于群’就足够严谨又易懂了。”
“你真是想方设法跟我要名分,生怕我跑路。”黎知之叹息,“我除了你难道还能给别人写情诗吗?”
“你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女孩子就是喜欢美丽的事物,我老了不好看了你肯定就去找更年轻更好看的男孩子了。”卓于群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转了转,真有了点委屈的意思。
黎知之这个人属于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别人越软她越是容易着道:“怎么可能会有比你更好看的男孩子呢?再说了我又不是因为你好看才喜欢你。我从小到大亲近过的男孩子只有你一个啊,为什么被你说的好像我是什么海王一样?”
“那你证明一下?”卓于群期待地看着她。
“这要怎么证明?”黎知之感到奇怪。
“你亲我一下我就相信了。”卓于群的眼睛亮亮的。
“……”黎知之表情变得微妙了,“卓于群,你不会以为跟我撒娇真的有用吧?你的羞耻心呢?你的自尊心呢?我现在是不会答应你任何逾矩的请求的。而且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茶的演技?”
“那就是说以后可以了。你说我为什么要撒娇?你不是要走男主的路吗?你要走男主的路还不准我拿女主的剧本了?”卓于群笑了。
“我不答应你是因为你没良心。我之前就是心软,想要安慰你才抱抱你的。结果呢?你居然敢咬我!给你牵个手你都能得寸进尺,以为是去买东西吗?老板,我要续杯,从夏天续到冬天!”黎知之完全不想理他。
“你太贵了我买不起。我倒是很便宜,你要不要考虑把我买回家?我又漂亮又听话,你真的不想要吗?”卓于群继续哄骗她。
黎知之这次倒没有拒绝了:“我要真有一天财产跟霸总一样多,买你一辈子的时间陪在我身边可以吗?就算我愿意,你也不会愿意的。”
“我又不稀罕你的钱。你明知道我稀罕的是你这个人。”卓于群说。
“卓于群,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因为心理问题没办法和你敦伦你还会一直爱我吗?”黎知之的声音有些许的颤抖,仿佛觉得这个问题不应该问出口。
卓于群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说不在乎能不能做那种事太假了,但是说那种事情特别重要好像也不见得。
“我以前看《挪威的森林》的电影,里面的直子问了渡边君差不多的问题,渡边君说他是一个乐观的人希望可以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不认为那是一个很好的答案。你这么问我就好像在问你的身体的使用权,但是你的身体永远属于你自己,不应该由我去决定那种事情能否进行。更何况那种事情只会在生命的某一个阶段进行,任何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对那种事情的热情便会消退。反正我们两个人就走一步看一步吧,两个人能一起开心的事又不止那一种。真的执着于那种事情的快乐的话不如选玩具了。”卓于群说。
黎知之认真地注视着他,仿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卓于群,我们回去吧。不牵手了,你走在我前面。”
“好吧。我还是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了,回去就回去吧。”卓于群说。
走到旋转楼梯的时候黎知之突然叫了他一声:“卓于群。”
“怎么了?”卓于群转过身。
然后他便看到黎知之的手推了自己。
在快速坠落的时间里,周围的一切都似乎静止了。他想要努力看清黎知之最后的神情,却什么也看不清。
那一瞬间一种比爱更强烈的情感包裹住他,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