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谈恋爱》才疏学浅的冷执

43、紫藤

　　当油菜花成片成片开放时，春天已经弥漫了。
　　春天不是静着不动的，爱跑。
　　另一个春天看见春天跑，难过，又不想一块儿跑。另一个春天也爱跑，跑到外面去，它被关住了。
　　另一个春天可以跑，门开的时候可以跑，跑出去追赶春天。
　　另一个春天对春天说：“你真快乐，可以一直跑。”
　　春天说：“你不快乐吗？你可以和我一起跑。”
　　另一个春天拒绝了：“你走吧，我不想跑了。”
　　“为什么？你不跑了吗？”春天问。
　　“我在另一个地方跑，不停地跑。跑到冬天。”另一个春天说。
　　“那个地方我见过吗？”春天很好奇。
　　另一个春天说：“你看不见，在门里面。”
　　黎知之站在队伍里，看着那成片的油菜花，脑海里闪现奇怪的画面。
　　兴中每年这个时节都会举行一个类似于春游的活动，让高一和高二的学生放松一下，锻炼身体和意志。
　　他们要一大早从学校出发，步行到一个风景很美的地方，走过去要一个上午的时间。他们在那里吃午饭。吃过饭后休息一会儿，傍晚坐车回学校后便不上课了，回家休息，第二天再上课。
　　两两对齐，男女分开。路上的行人投过来各式各样的目光。
　　新奇，好玩，赞许。
　　被注视的少年们不安、尴尬、洋洋得意、冷漠。
　　最初的路是轻松愉悦的，行至一半时便有学生开始抱怨和烦躁了。每个班都有一到两个带队老师，一边维持纪律一边给学生加油鼓气。
　　实在走不动路或者身体不适的，随行有汽车跟着，可以申请上车休息。
　　路过小商店时总会落下几个买水买零食的，借机歇一会儿。
　　花朵纤细娇弱，是花朵的错吗？是园丁的错吗？是土壤的错吗？花朵坚硬挺拔，会得到更多赞美和喜爱吗？还会是花朵本身吗？花、园丁和土壤都会变得更幸福吗？
　　当蜜蜂为花起舞时，又有多少虫子在幽暗的地下啃食着根？又有多少披着华丽外衣的蝴蝶指责蜜蜂不会跳舞，在花朵上示范潮流的踢踏舞？那些长舌刺入花朵的心脏。
　　“知之，你在想什么呢？我看你都好长时间不说话了。是不是走不动了？”蔡禾担忧地看着黎知之。
　　黎知之摇了摇头：“没事。”
　　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奇怪的画面。
　　蔡禾将耳机的一端塞进黎知之的耳朵：“听点音乐吧，这样就会感觉轻松一些了。”
　　“谢谢你，我带耳机了，在书包里。”黎知之说着就要摘耳机。
　　“别摘，好朋友就要用同一个耳机。”蔡禾阻止了黎知之的动作，“你平时都喜欢听什么歌？”
　　黎知之将摘耳机的手放下：“我吗？我喜欢听轻音乐和古风类的。”
　　“我也喜欢古风。我超喜欢电音，还有英文、日系的一些歌。”蔡禾说着打开手机的歌单。
　　“你听的歌范围真广。我也有一些喜欢的英文歌和日语歌。”黎知之凑过去看蔡禾的歌单。
　　“那就先点我的歌单听十首，再换你的手机听你的歌单。”蔡禾提议道。
　　黎知之面露笑意：“好呀！”
　　但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开心，她想到以前曾和另一个人做过同样的事。她们早已回不去了。
　　女生的友情，那么相像。
　　快要走到目的地时，蔡禾已经完全走不动了。
　　“我帮你拿包吧。”黎知之说着便要去拿蔡禾的包。
　　“谢谢你。你说老师这时候要是抓情侣不是一抓一个准吗？”蔡禾开玩笑道。
　　黎知之明白蔡禾的意思：“也不一定是情侣吧。可能只是关系好，才会让男生帮忙拿包。或者是男生比较热心呢？”
　　“你说那些人怎么就敢明目张胆地秀恩爱呢？老师真的不知道？还是装没看见？”蔡禾感到疑惑。
　　“恋爱是个人自由吧？可能老师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扫兴，以后会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其实我觉得很多老师并不想管这些。”黎知之说着偷看了班主任一眼。
　　蔡禾继续问：“那如果是你呢？你会当着班主任的面给男生包吗？”
　　“不会。跟恋爱没关系。再说我也没有那种关系好到替我拿包的男生，就算有我还是会选择自己拿。”黎知之的语气很坚定。
　　“你真怪。你既然认可恋爱自由，为什么轮到自己就不恋爱自由了呢？”蔡禾感到不解。
　　黎知之垂眸低声说：“因为我自私吧。我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毁了我的未来，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
　　“你说的好严重。一个人的未来哪有那么容易被毁掉？”蔡禾对黎知之的回答感到震惊。
　　黎知之不说话了。
　　蔡禾半个身子都靠在了黎知之身上：“我真的走不动了。知之，你真好，这个时候不抛弃我，落在队伍后面陪我。你这么好，怎么会有人想要毁掉你呢？”
　　黎知之还是沉默不语，一只手扶住蔡禾继续走。
　　正式到达目的地后，同学们便三三两两散开四处转悠。
　　蔡禾和黎知之坐在紫藤花架下。
　　“我四班的朋友约我一块儿去湖那里划船。你一起去吗？”蔡禾一边在□□上发消息一边问黎知之。
　　“我就不去了。我想留在这里晒太阳。”黎知之从书包里拿出顾城的诗选《走了一万一千里路》。
　　蔡禾把包放下：“那可以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我的包吗？”
　　“行。”黎知之接过蔡禾的包。
　　《反证》
　　小姐对爱神说：
　　心要不到处乱跳
　　一定容易捕获
　　爱神说：
　　你去问圣者

　　圣者在哪
　　他正在菩提树下讲课
　　猎人发现了狮子
　　就在四面挖陷阱
　　布好网罗
　　过了一百年也没动静
　　为什么？
　　学生答道：
　　狮子是石头刻的
　　……
　　黎知之闭上眼，将书合上，把头靠在紫藤虬曲的枝干上。
　　细细的，暖暖的春光。
　　石狮子……没有心的话，就能不受伤害了吗？
　　什么都不必去想，作业，考试，爱情，友情， 同学，老师，家人……什么都不重要，不重要。
　　另一个春天自由了。在紫藤的梦里。
　　当黎知之再次睁开眼时便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你醒了？”乔莞尔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没有睡，只是闭上了眼。”黎知之的目光不算友好，“你找我有事吗？”
　　乔莞尔没感到尴尬，反而坐在了黎知之旁边：“你睁开眼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明明闭上眼的时候那么可爱。”
　　“你不跟我说话的时候也很可爱。”黎知之的声音沉沉的。
　　乔莞尔似乎没想到黎知之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你讨厌我？我们之前应该没有交集啊？我们交个朋友吧，美女？”
　　黎知之正视着乔莞尔的眼睛：“我不想和你成为朋友。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你从这学期开学开始，路上和我偶遇都会多看我两眼。上学期你可不是这样的。”
　　“因为你好看呀，姐妹。我以前不了解你，这学期我稍微花了点时间去了解你。”乔莞尔再次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对你很感兴趣。或者再直白一点，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你说的是朋友间的喜欢吗？”黎知之一脸冷漠。
　　乔莞尔将身体倾向黎知之：“当然是朋友间的喜欢。你……希望是别的喜欢吗？”
　　“说话归说话，你别往我这里靠。”黎知之向旁边挪了一点，“我没从你的话里感受到半分友善。”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那些男生真讨厌，一直盯着我们两个看。”乔莞尔听从黎知之的话离她远了一点。
　　黎知之觉得乔莞尔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可以走了，我会继续留在这里。况且我还要帮朋友看包。”
　　“黎知之，你害怕我吗？”乔莞尔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你就不好奇我对你的了解到了哪一步吗？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我是通过谁了解到你的？说不定是你喜欢的人告诉我的呢？”
　　“那么，乔莞尔，请你告诉我，我喜欢谁？是不是该我来问你，你想对我做什么？”黎知之依然没有换地方聊天的意思。
　　“你好聪明啊，完全不会被我的思路带着走。我只想和你成为好朋友呀！”乔莞尔似乎感到高兴，“你的光芒被遮盖住了。你应该和我一样。你只需要一些点拨和雕刻，就会光彩照人。”
　　黎知之坚定地拒绝：“我和你不可能一样。我也不想要你所谓的光彩照人。我现在的样子很好。”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对我放下警戒心呢？不要逼我用舆论的手段。”乔莞尔降低声音，“我要是大声说一些你欺负我的话，你觉得那些男生是会帮你还是帮我呢？”
　　“如果你那样做了，你永远都无法让我真心待你。”黎知之的声音也很低，“你在威胁我？如果你了解我比较多，那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被别人威胁。”
　　乔莞尔丝毫没对黎知之的话感到害怕：“我也想真心待你。可是你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想和你成为好朋友。”
　　好朋友？黎知之冷笑着看向乔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