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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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正丰的学生从高一开始就再也没有完整的周末可过。
高一高二每周六补半天课，高三则每周六补一整天课。
周六，上午第五节班会课结束后，陈漪终于迎来高中第一个周末。
黑板上密密麻麻，都是各科课代表写下的周末作业。
陈漪对照着黑板，慢悠悠地收拾着要带回家的书本和资料。
拉上书包拉链，环顾四周发现同学都已走得差不多，陈漪也背上书包往教室外走。
***
“漪漪，这边。”
陈漪刚走出教学楼就听见陈宏在叫她，连忙小跑过去。
陈宏接过女儿的书包，“高中生活怎么样？在正丰还适应吧？”
“正丰管得也太严了，我们班主任一节自习课要进班转八趟，还是悄无声息那种。”
“有时候写着作业一抬头就发现他站在我桌子前，简直就是恐怖片！”
“班里一多半都是附中，他们互相都很熟悉，感觉好难融入。”
“我们初中就考进来五个，也没人和我一个班。”
“而且班里的氛围好压抑，大家都埋头学习，连放松一下喘口气的机会都没。”
“……”
陈漪的初中和正丰在校风上是两个极端，一个松散，一个严格。
进入新环境，短短一周，她有太多的压抑和不适，除了偶尔能和宁芯吐槽两句，再无人诉说。
大约是憋了太久，陈宏一问，她就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高中就应该管得严一些。”
“我就说一初的学习氛围不行，一高也是出了名的管得松，所以让你初三的时候努力考正丰，这一看果真来对地方了。”
“你可得和同学多沟通多相处，多交一些朋友，将来进入社会，这都是你可以利用的人脉资源……”
陈漪说那些话只为发泄一番，并没指望在父亲这里得到安慰。
但听到陈宏这样说，她还是顿觉索然无味。
她总是不长记性，忘了有些话是不能和父母说的。
眼看陈宏越说越偏，又正好走到寝室楼下，陈漪立马打断他，说了句“我去拿行李”就飞快地跑上楼。
***
寝室里其余人都走光了，许是赶着上下午的辅导班。
只有宁芯一人在。
她下午约了初中同学看电影，电影院就在正丰附近，故而还没回家。
“你还没走呀？”宁芯正躺在床上舒服地玩手机，见她进来，惊讶地问。
“我收拾书包耽误了点时间。”
陈漪的行李倒是昨晚就已整好，只带些换洗衣物，用一个小行李箱装着。
此刻，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下的行李箱，想起刚刚父亲说的话，突然就不想下楼了。
宁芯见她坐那儿许久未动，从上铺探下头来。
问她：“不准备走了？要不要下午和我一块儿去看电影？有帅哥一起。”
“不是我吹，我们初中确实有几个男生还挺帅的，不像正丰，都是歪瓜裂枣。”
陈漪本来正伤感呢，宁芯突然来这出，那——
她必须反驳反驳。
“也没有都歪瓜裂枣吧。”
浮现在陈漪眼前的是许丞的脸，但她开口却道：“高二高三有很多学长都挺帅的，才开学一周，我听过名号的都有七八个了。”
“你看，你也说是学长。远香近臭啊，果然同级无帅哥。”
宁芯长叹一声，呈大字状躺在床上。又顺口问一句：“刚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
“没什么，只是在想有没有忘带什么书。”
大概是情绪已过，陈漪也没了倾诉的欲望，只随口遮掩过去。
她拉起行李箱，轻声说：“我先走了。你玩手机悠着点，别被宿管发现。”
正丰是严格禁止学生带手机平板等电子设备进校园的。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教室这种教学区是不敢放的，但在寝室藏手机的不在少数。
寝室到底是私人空间，柜子一锁，谁也不知道里面放的什么，老师宿管也不会变态到撬锁。
偶尔玩一玩，不被宿管发现还好。一旦发现，少不了找班主任叫家长通报批评一条龙。
陈漪没敢带手机进校园，但宁芯是个胆大的，每晚回寝室都要拿出手机刷一刷。
宁芯新开一局游戏，顺口说句拜拜，又道：“没事儿，都周末了，没人管的。”
“我可是听说也有周末玩手机被抓的。”
“真的？”宁芯刚拿下一个人头，‘百忙之中’抬头看陈漪一眼。
见她点点头，不由得哀嚎一声。
但挂机是不道德的，宁芯安慰自己：“最后一局，打完收手，我绝不可能那么点背。”
“那我帮你把门带上，你也留点心。”
“好滴，爱你漪漪。”
***
陈漪下到一楼时正好迎面对上一面大镜子，是往届校友赠送的。
她在镜子前停下脚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齐肩短发，厚厚的刘海，苍白，清瘦，中等身高。
白色短袖，牛仔裤，帆布鞋。
好似关于她的一切都平凡又普通。
***
从正丰到陈漪家里，不堵车的话也要开一个小时。
放学时间，来接学生的车很多，正丰前面的松沙路有些拥堵，车子随着车流缓慢移动着。
陈宏见陈漪上车后就不再说话，回头一看，她头靠着玻璃，兴致缺缺的样子。
“你妈妈在家给你包饺子呢。”陈宏主动挑起话头。
“她这周末竟然休息？”
陈漪的妈妈付茹在一家大型民企工作，她是做销售出身，现已晋升部门经理，勉强算是高管。
付茹工作极忙，周末在家的时候很少。
家里向来都是陈宏做饭，付茹厨艺不佳，一般也只有过年包饺子时才会进厨房。
“你上高中的第一周，她怎么也得在家陪陪你，你妈妈很想你的。”
“哦。”陈漪回的冷淡。
***
陈漪归家的第一顿饭到底没吃上付茹包的饺子。
她接了两个工作上的电话，时间就来不及了。
现包饺子不成行，付茹索性到楼下买了两包速冻的，下水煮了做午饭。
陈漪本就对这顿饭不抱期待，看到速冻饺子自然也不失落。
倒是陈宏，不由得埋怨付茹两句，说她不上心。
付茹似是工作上遇到问题，脸色极差，一直在手机上回消息。
听到陈宏的埋怨也没空理，只是脸色又沉了几分。
陈宏见状又在陈漪这儿打圆场，说：“速冻的也好吃。你看，还是芹菜牛肉的，香得很。”
陈漪笑了笑，夹起饺子一口一口吃起来。
是挺香的。
但可惜——
她不喜欢吃芹菜。
***
“我在家长群里看见你们考了英语摸底测，多少分？”
付茹放下手机，冷不丁地发问。
陈漪被吓得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九十五。”
“满分一百？一百二？”付茹追问。
“一百五。”
陈漪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付茹没听清。
又问一句：“多少？大点声！多大的人了，说个话都说不清，畏畏缩缩的，一点都不大方，将来到社会上，你这样的......”
付茹最不喜陈漪的内向少言。每次提到这点，都有一堆话等着，能连续不断地训上半个小时。
陈漪习以为常，低头做出听训的姿态。
刚夹的饺子，用筷子戳来戳去，就不往嘴里送。
等付茹训完话，陈漪才提高音量，又说一遍：“满分一百五。”
“一百五？”
“呵，那你才将将及格。能耐了啊陈漪。”
付茹把刚拿起的筷子猛地一摔，“你倒是坐得住，是不是得等不及格了才主动说。”
像是条件反射，付茹一起腔，陈漪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拿着筷子的手也如定住一般，僵硬得抖都不敢抖。
“话不会说，做事畏缩，也没什么才艺。”
“几家人坐一块儿吃饭，人家的孩子都落落大方的，就你三棍子打不出个屁......”
“以前好歹成绩不错，还能看，结果一上高中及格都难。怎么有你这么废的......”
眼见付茹越说越过分，陈宏连忙出声：“先吃饭......”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陈宏没能打断付茹，反而惹火上身。
“都是你妈，把孩子教成这死性子......”
付茹的声调越扬越高。
陈漪很想为奶奶辩驳两句，她想说奶奶对她很好，她的性子也不是奶奶教出来的。
但随着付茹的言辞越来越激烈，陈漪的头也越埋越低。
她好似真成了付茹口中一丝优点都没的废物，低到尘埃里。
付茹脾气上来，陈宏也不敢反驳，任妻子将自己的母亲骂成粗鄙的村妇，还得好言相劝让她消消气。
最后，直到付茹摔了个杯子才算泄完火。
刚好这时，付茹手机响起，工作上的电话，她接完就拎包走了。
陈漪听到摔门声，却不由得松口气。
她机械地用筷子夹起饺子往嘴里送。耳边是陈宏的安慰。
但陈漪也没往心里去。
他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打圆场，不痛不痒地和稀泥。
一瞬间，陈漪突然觉得高中校园生活也挺好的。
住校，吃食堂。
想吃什么买什么，还不用在餐桌上受训。
陈漪眼前突然闪现许丞昨晚拎着泡面回寝室的背影。
他在家里也不能吃泡面吗？
不，应该不会。
陈漪见过许丞的父母。
他妈妈看起来温柔优雅，爸爸则和善睿智，不大可能像她家一样。
经常上演餐桌批.斗大会。
陈漪突然想吃泡面。
她和陈宏说了一声，拿上手机走到小区外的便利店买了碗面泡上。
等面泡好的功夫，陈漪倚着便利店狭长的吧台发呆。
她又在想许丞。
想到西柚汁和柠檬水。
那两瓶饮料她并没有打开喝，而是收好带回家。
被她并排放在一格书柜里，前面用重重书册挡住。
是遮掩。
也是珍藏。
少女心事不见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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