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送你》往翘

2、第二章

　　第二章

　　临近黄昏，夕阳穿梭而过，投下点点金光，整个走廊都被洒上一层金辉。

　　窗外是云霞铺就的天空，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橙红的主色调映在走廊里，温暖炽热。

　　正丰高中的每间教室，都有至少二十根灯管，从早开到晚，打造出无影的效果。

　　每个人在这冷白的灯光下仿佛都无处遁形。

　　站在教室后门处的许丞清峻的眉眼在白炽光下分外清晰，而他身后是缤纷的云霞和跳跃的夕阳。

　　他站在冷与暖的交界处，那么近又那么远。

　　陈漪曾无数次在脑海中预想和许丞成为同学后说的第一句话。

　　可能是一声无足轻重的打招呼，比如“你好”。

　　也可能是一句无比郑重的自我介绍，比如“我叫陈漪，自古涟漪佳绝地的漪。”

　　但她从没想过，和他面对面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我...我没事，对...对不起。”

　　是句道歉，一句局促到磕磕巴巴的道歉。

　　事实上，还并没有面对面。

　　因为她手足无措，一直紧张地低着头，甚至都没和许丞对视一眼。

　　许丞好似不甚在意，只随口说句“没关系”。

　　陈漪见许丞弯腰捡拾散落在地上的书本，这才后知后觉地蹲下帮忙。

　　“呦——翻车了吧！”于寒随后而到，笑得幸灾乐祸：“还和我吹！”

　　“非说那一摞书是小意思，轻轻松松一趟搬回去。这地上的是啥？让你浪。”

　　许丞回身踹他一脚：“翻你大爷！过来帮忙，没见人都堵班门口了。”

　　于寒随手捡起一本书，往许丞的课桌上扔去。

　　可惜，准头不足，直直坠落在一旁的过道上。

　　“咦——”许丞嫌弃地撇他一眼，“就这垃圾水平还要找我打球，断两条腿也碾压你。”

　　装逼失败的于寒被许丞这话噎得憋屈，他转转手腕，刚要拉人去外面练练。

　　只听一个女声弱弱地说道——

　　“那本数学书......好像......是我的。”

　　刚刚突兀地相撞让陈漪的手下意识一松，数学书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和许丞手里被撞散的一摞书混在一起。

　　她刚拾起一本，翻开却没看见她的名字。

　　一抬头，正好见写着她名字的那本数学书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然后书页凌乱地落在地上。

　　“啊？抱歉抱歉。”于寒尴尬地挠头。

　　许丞抱着的那一摞书是他刚领的教材和练习册。

　　崭新的。

　　刚扔的那一本也新的像没用过一样。

　　于寒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

　　他的本意是说这书用得爱惜。

　　但陈漪以为是说她听课不认真，书都没翻过几回，脸颊顿时红扑扑的。

　　许丞听刚刚书落地的动静，就知那书摔得不轻，他是无所谓教材的新旧好坏。

　　遂提议：“你用这本新的吧。刚开学一周，应该没讲太多内容，课堂笔记多吗？”

　　“多呀！怎么不多？集合都要讲完了。”

　　于寒插嘴。

　　直接将陈漪的“不多”堵到嘴里。

　　“那你还不赶紧把人同学的书拾起来，好好还给人家。”许丞仍在捡书，头都不抬道。

　　“啊对。”

　　于寒这回倒是动作麻利，把陈漪的数学书从过道上拾起，递给她。

　　陈漪接过自己的数学书放到一边，面上有一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她把手里那本崭新的、没写名字的数学书折角的书页一点点整理好，这才递给许丞。

　　“这本是你的。”

　　许丞手里刚拾起最后两本书，闻言只道谢谢。

　　他指了指一旁的课桌：“放那摞书上吧。”

　　陈漪原本噗通噗通剧烈跳动的心好似被极细的针扎了一下，细微的酸涩感渐渐从心间蔓延。

　　她小声地“嗯”一下，仍珍重地将崭新的数学书放在那摞书的最上面，最后还拍拍并不存在的灰尘。

　　“许丞，英语摸底检测卷。袁老师一会儿英语晚自习要讲，让你提前做好。”

　　是曲晚，她给许丞送之前全年级统一考的英语检测卷。

　　许丞接过检测卷。捞起地上的书包挎在肩上，抱起那摞书往座位上走。

　　陈漪拿着自己折页的数学书在教室门口呆立两秒，随手抖落沾上的灰尘，才转身往走廊上去。

　　她要找个安静的、能喘气的地方，把课上错过的内容好好补一补。

　　***

　　中考英语满分一百二，陈漪考了一百一十四。

　　按说，这个成绩还不错。

　　但在正丰的英语摸底测中，她不过将将及格。

　　教三班英语的袁老师说这是特意打击他们的自信心，让他们不要忘记在英语上多花心思。

　　“大家能考进正丰，想必英语都不差。有好些学生毕业后告诉我，他们高中英语都没怎么学，一直在吃初中老本，最后高考也能考到一百三以上。”

　　“你以为他们在炫耀？”

　　“不，他们是在后悔。”

　　“高考英语不难，正丰年年都有满分的。一百四十五以上的比比皆是，一百四以上是正常，一百四以下的——”

　　“说一句考砸都不为过。”

　　“英语这个学科，用心就能提分，努力就有效果。”

　　“我希望你们从现在起就端正英语学习的态度，不要高考成绩出来后，看着一百三十多的成绩后悔不已。”

　　“要知道，你上哪个大学，学哪个专业，可能就决定在那一分两分，更何况是十分呢？”

　　袁老师直白的话语让陈漪第一次体会到高中生活的窒息感。

　　因为从你踏进去的第一秒，就在为高考做准备。

　　一刻都不能停歇。

　　身边的老师家长也不允许你停歇。

　　“ambiguous，意为模糊不清的，这个选项放在......”

　　一节四十五分钟的晚自习，袁老师要讲一份难度极高的英语试卷，进度自然很快。

　　陈漪听得兵荒马乱。

　　常常是刚记下一个单词的意思和用法，袁老师都往后面跳了两道题了。

　　一节晚自习下来，陈漪的试卷上打得最多的是问号。

　　听不懂，搞不明白，弄不清楚。

　　陈漪无奈地叹口气，想找同桌曲晚问几道题。

　　曲晚是英语课代表，摸底测考了一百三，是全班最高分。

　　听说整个年级一百三以上的屈指可数。

　　可惜，不是只有陈漪想找曲晚讲题，尽管她是曲晚的同桌现下也排不上号。

　　一百三的曲晚已经被众人围起来瞻仰了。

　　“曲晚，你完形全对？”

　　“这破学是上不下去了，实不相瞒，我完形看都没看懂，纯瞎填。”

　　“曲晚阅读也才总共错三道。”

　　“现在退学来得及吗？咱就是说我这D篇五道题全军覆没的还有读下去的必要吗？”

　　“退学加我一个。”

　　“你们附中出来的真的强。”

　　“对，前十是不是都是附中的？”

　　“......”

　　周围吵吵嚷嚷，曲晚却很是坐得住。

　　她对众人的瞻仰照单全收，偶尔也会风轻云淡地回应几句。

　　“嗯，完形全对。”

　　“我D篇也错了一道。”

　　“咱们班前十都是附中的，年级里好像不是。”

　　陈漪是曲晚的同桌，将众人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

　　她没有看到全班的成绩单，但也大致明了自己的分数在班里应该是末尾那一挂的。

　　三班比她分低的不会超过十个。

　　陈漪翻开词汇书，刚好看到第一个单词——

　　【abandon】

　　意为放弃。

　　此时此刻，陈漪也想问一句——

　　退学来得及吗？

　　***

　　晚上十点，正丰校园一片漆黑，零星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

　　刚下晚自习的学生成群结队地走回寝室，三三两两交换着八卦、吐槽或是年少心事。

　　夜，静谧又聒噪。

　　陈漪和宁芯走得很慢，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时光。

　　陈漪仿佛在周围嘈杂的交谈声中听见了许丞的声音。

　　向左边稍稍一转头，果然看见许丞和于寒并排走着。

　　“唉，你看，前面是不是薛栩？”于寒随手一指。

　　许丞看了一眼，说：“好像是吧。”

　　“薛霸还是牛逼。听说他这次英语摸底测又是全级第一，年级里唯一一个一百四以上的。我看他在占领附中后是要继续称霸高中了。”

　　“哦，牛逼。”许丞回得随意。

　　“你今天不是也做了检测卷。怎么样啊，许神？可以和我们薛霸一较高低吗？”

　　“比不了，没上一百四。”

　　陈漪本来一直目视前方，只是留心听着他们的对话。

　　听到这儿，她快速转头看了许丞一眼。

　　他单肩背着书包，步伐随性散漫。

　　正好走到路灯下，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能看见他眼里的光和嘴角轻浅的笑。

　　以及，独属于少年的傲气。

　　陈漪无比希望能将这一刻无限延长。

　　但不等陈漪回头看第二眼，许丞和于寒就跑动起来。

　　不过三两步，许丞的身影就消失在重重人群中。

　　只能隐约听见他在说：“我去占位，你去排队买泡面。”

　　正丰的食堂在晚自习下课后有十五分钟的夜宵时间。

　　都是泡面、烤肠、炸串这种不健康但快乐的垃圾食品。

　　陈漪原本还想回寝室做两篇阅读理解，但宁芯非拉她去食堂吃夜宵，陈漪象征性地挣扎两下就从了她。

　　宁芯去买炸串，陈漪就去排了人最少的烤肠。

　　她买完刷过饭卡，恰好见一旁买泡面的队伍轮到于寒。

　　但他的饭卡好似找不到，正在书包和衣服口袋里一通乱翻。

　　陈漪见后面有人在催，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帮他刷了饭卡。

　　“下午撞倒你们的书，挺抱歉的，算是赔罪。”

　　陈漪小声且迅速地说完这句话。

　　于寒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闻言也没多想，只说：“也行，谢了，同班同学，互帮互助。”

　　许丞在位置上一直没等到于寒，索性过来找他，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从后面按着于寒的头猛地往下一点：“傻逼呀你。扔了人家的书还没赔罪，谁和你互帮互助。”

　　说完，许丞去旁边的自动贩机上买了两瓶饮料递给陈漪。

　　一瓶西柚汁，一瓶柠檬水。

　　“下午那是小事，不用赔罪。”

　　一碗泡面食堂卖五块，陈漪刚刚刷了十块钱。

　　一瓶西柚汁五块，一瓶柠檬水也是五块，许丞给她这两瓶饮料，刚好还她十块。

　　一清二楚。

　　陈漪下意识地摇头。

　　她刚想张口，于寒的挪揄又一次堵住她的话。

　　“拿着呗，别替咱许神省钱，他傻逼，在饭卡里一充五位数。咱都同班同学，使劲替他花，省得哪天饭卡丢后打水漂了。”

　　***

　　宁芯从二楼买完炸串下来，看见陈漪捧着两瓶饮料站在食堂门口。

　　“大晚上的怎么想起喝饮料了？”

　　“啊？”陈漪回过神来。

　　她低头往手里看一眼，只说：“就...突然想喝。”

　　“西柚和柠檬？听着就牙根泛酸。”

　　“咦，不对呀。”宁芯扭头看向陈漪：“你不是不喜欢吃酸的吗？”

　　“突然就...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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