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假恩威》毛杉稻士

8、第 8 章

　　被弟弟秀了一脸的福嘉，正在一套狭小的两居室里。

　　这套两居室装修简单，在平房的最顶层。无论是地段，还是装修风格，或是楼层，都显示出房子的主人经济实力普通。

　　房子的主人，是福嘉前世恩公戚建民。

　　几百年前，福嘉和福威还没修成人形。贪玩的福嘉像所有向往冒险的中二人类一样，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福嘉带着幼小的弟弟一起去人界探险，两只傻狐狸遇见了猎人，在逃跑中走散。福嘉被一个江湖人所救，福威则遇见了好心的书生。

　　几百年后，两人都修成人形，到了了结因果的时候，便各自来人界找恩公的转世报恩。

　　福嘉比福威先来人界。一个月前，他用了一点小计谋，就顺利被戚建民带回家。对此，福嘉十分志得意满。所以福威下山的时候，他给福威分享了不少他的经验。

　　看，福威能这么快住进他的恩公家里，都是他福嘉的功劳！

　　不过他刚住进来，戚建民就被公司派去其他城市出差。原本是出差一周，但过了一周，公司打算在新城市开分部，戚建民作为“开荒”员工中的一个，被留下来，至少要半年才能回来。

　　因为跟戚建民回家的时候，福嘉骗戚建民，自己无家可归。所以出差前，戚建民让福嘉尽管在家里安心住下。于是，福嘉一个人在这，一住就住了一个月。

　　家里什么都没有，福嘉为了生存，在附近找了份工作。

　　福嘉和弟弟福威打完电话，收拾好东西出门。

　　福嘉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店。它开在一条幽静的街道上，由一栋三层小楼改造而成，风格独特。

　　店主姜江是个擅长营销的年轻女孩，成功把咖啡店推成有名的网红店，所以虽然地理位置偏僻，生意却很好。

　　店里的员工有兼职也有全职，全都是年轻人，大部分是男女各半，为不同需求的客人“服务”。店员上班时间会换上各种各样的衣服，每天换一个主题风格。所以来店里消费的客人，主要目的是享受氛围和拍照，次要才是喝咖啡、吃东西。

　　“福嘉来啦！”姜江抱着一个大袋子过来，递给福嘉，“这是你的！”

　　“又是新的主题？”福嘉环视一圈，没有看到穿好的店员出来，“这次是什么？”

　　姜江神秘兮兮地说：“你去看了就知道。我特别特别为你的发色，定制了这套哦！你一定会喜欢的哈哈哈哈！”

　　“噢。”

　　姜江想卖关子，福嘉就懒得问了，直接抱着去男换衣间。

　　男换衣间里没有人。福嘉把东西放好，拆袋子。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白色的毛。福嘉皱着眉头全部掏出来，摆开看，立刻明白了这次的主题——狐妖。

　　真是多此一举。

　　福嘉摸了摸白色的毛耳朵和毛尾巴，嫌弃地撇嘴，“狐妖的毛哪儿有这么差。”

　　平心而论，店主姜江准备的服装和装饰算得上十分用心了，还特别为白发的福嘉，准备了一套白狐打扮。只不过假毛，怎么可能跟真狐狸精的毛比肩？

　　“穿成这个样子，要是被老家的人知道了，我脸往哪儿搁啊……”福嘉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穿好，走出去。因为实在受不了假耳朵和假尾巴的质感，福嘉忍不住用了点小法术，让毛质变好了些。

　　一见他露面，姜江就夸张地尖叫着跑过来，“我就知道！你一定合适！！！福嘉你真是太美了！！！”

　　“噢哟！我要给这家店打好评，这个毛手感真不错！”姜江兴奋地多摸了一下假尾巴。

　　福嘉不雅地翻白眼，“这手感就叫好了，你也太没追求了。”这哪里是店家的功劳，明明是本大爷用法术改良的功劳！

　　姜江花痴地捧脸：“你就是白狐狸精本精！！！！清冷美人啊啊啊我死了！”

　　“我本来就是白狐狸精。”福嘉心想着，在凳子上坐下，长袍一撩，左腿架到右腿上，流里流气地开始晃。

　　“停停停！崩了崩了！你给我停！”姜江脸上的花痴立刻消失殆尽，单手叉腰，指着他说：“腿给我放下来！不许吹口哨！还有你的表情，控制一下。面无表情，记住没有？面、无、表、情！做不到扣你工资哦！”

　　店主祭出“扣工资”大法，福嘉不得不低头。

　　姜江长叹一口气，“真是的，好好一个美男子，偏偏一副痞子作派！暴殄天物啊！痞子没有你这款长相的好吗！”

　　“老板，我觉得福嘉比较像小太妹哈哈哈！”另一个女服务员也换好了衣服，插话道。

　　姜江：“啧啧啧，福嘉这性格，你还能泥塑得起来。”

　　两个姑娘叽叽喳喳地聊天，福嘉被迫憋着好动的本性，坐在玻璃窗边，开始当吸引顾客的“摆件”。

　　绷住表情，闭口不言，伪装高冷，被人观赏，偶尔帮其他服务员搭把手……福嘉一天的工作就这么过去了。

　　换回自己的衣服，福嘉告别店主和其他同事，回到戚建民家。但今天有些不同，他打开门，意外发现家里亮着灯。

　　恩公回来了吗？他的报恩可以开始了吗？

　　福嘉快速进屋，却见一个身形比他略高的男子，从他睡的房间里走出来。

　　男子很年轻，气质介于少年的稚气和青年的沉稳之间。一头黑色的短发，刘海略长，微乱地垂下，显得有点冷淡和不好说话。他的五官英俊，所以即使穿着土气的校服，也依然好看。

　　此刻，他单手插兜，倚靠在门框上。

　　“你是谁？”男子抬了抬下巴，问道。这个小动作有些傲慢，但男子做出来，却没有太多违和感。

　　福嘉只是停顿了一下，就主动走过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啊，你就是戚建民的儿子吧！”

　　“别动手动脚的。”男子挥开了福嘉搭在肩膀上的手，嘲讽地说：“原来你是戚建民带回来的人啊。他有点本事嘛，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把你这么年轻漂亮的骗回家。”

　　福嘉被男子这么对待也不在意，反正面前的人跟他没关系。他把包甩到沙发上，以一种舒服而放肆的姿势在长沙发上躺下，掏出手机开始玩。“他没骗我啊。”福嘉说。

　　如果要说“骗”，其实是他骗了戚建民。他找了一群小混混演戏，假装打劫戚建民，然后自己从天而降，把戚建民救了，最后“挟恩图报”让戚建民带自己回家。

　　“哎，我救了你，你能收留我吗？我无家可归了。”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戚建民简直是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他这一计实在太妙了，多么轻易，多么顺利！

　　先接近，再报恩。福嘉觉得自己简直是聪明绝顶！

　　福嘉一边玩游戏，一边问：“你叫戚明宇是吧？”

　　“嗯。”

　　福嘉这个姿势完全不像个大人，反而和不听话的小孩一样。戚明宇对福嘉排斥减轻了一点。他走到福嘉旁边，“他连这都告诉你了，是想让你当我后妈？”

　　福嘉停下游戏，坐起来，“后妈？什么后妈？”这个词福嘉还没学过。

　　戚明宇换个问法：“你以后都住这吗？”

　　福嘉：“是啊。”

　　戚明宇又问：“那你以后，会跟戚建民一块儿吗？”

　　福嘉想了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人的寿命不长，他们狐狸精报恩都要陪恩人一辈子的，所以他回答：“对。”

　　“那看来你就是我‘后妈’了。”戚明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眼光还真差啊，居然会挑上他这种人。你们，多久了？”他实在说不出口“在一起”三个字，就直接略过。

　　福嘉以为戚明宇问的是认识多久，答：“一个月。”

　　戚明宇嘲笑：“哈，那你运气够差的。我听邻居说，他一个月前出差去了。所以你们刚……就异地了。”他又把“在一起”略过了。

　　福嘉一拍大腿，义愤填膺地说：“可不是吗！而且你们家的冰箱居然什么都没有，还好遇见咖啡店招人。不然我要饿死了。”

　　“你以前不工作？靠谁养着？戚建民？”戚明宇不爽——他爸给他生活费向来吝啬，如果背地里花钱在养这个男人，他会想打人。

　　“不是啊，我以前住家里，所以不需要出去工作。”福嘉说了一半，恍然记起自己无家可归的人设，又说，“但现在无家可归了。”

　　“哦。”戚明宇脑补出一个心思单纯的落魄小少爷，被戚建民这个老男人骗回家的故事。面前的男人这么漂亮，也不知道戚建民使了什么手段。他心想。

　　戚明宇：“戚建民怎么没让你睡他房间？”

　　“戚建民说，那个房间没人住，你平时住校，不会回来。”福嘉道。

　　戚明宇嘲讽地笑了笑，“哦，也难怪，他大概忘了我今年高考，这个时间就回家了吧。”

　　福嘉：“啊？你高考完了啊……”

　　戚明宇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明显了，“怎么，你要过问我的成绩吗？”

　　“不是啊，谁要问你的成绩。”福嘉觉得他莫名其妙，“我是想问你成年了没。你刚不是说，我是后妈么。我记得，妈和成年的儿子不能睡一个房间。要是你成年了，我睡哪儿啊？”

　　戚明宇：“……”这个漂亮男人，脑回路怎么这么奇怪。

　　戚明宇想说“我俩都是男的”，但莫名还是觉得不对劲。

　　“我成年了。我睡沙发吧，你继续睡我房间。”戚明宇道。这个漂亮男人看起来有点傻，得想办法劝他离开戚建民。

　　“不太好，还是我睡沙发吧。”福嘉想了想说。

　　他寻找恩公靠的是因果感应。大约是因为血缘关系，福嘉从戚明宇身上也能感应到因果。这驱使福嘉想对戚明宇好一点——帮恩公照顾一下儿子，也算是报恩的一部分吧。

　　自从亲妈去世，戚明宇第一次被人礼让，有点别扭。他不想接受，可漂亮男人却很坚持。戚明宇只好收下这份善意，对漂亮男人的观感也好了点，甚至主动询问了漂亮男人的姓名。

　　同在一片屋檐下，戚明宇本来担心会尴尬，但意外地，福嘉压根不来亲近他。这令戚明宇松了一口气。

　　因为和戚建民父子关系太差，高中课业也紧张，戚明宇放长假都住宿舍，所以好久没回过家了，睡家里的床反而有些不习惯。

　　戚明宇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去厨房倒水，路过客厅。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月光通过窗户照在沙发上。皎洁的月色落在漂亮男人的脸上，像镀了一层柔光。但这并不是让戚明宇停下脚步的原因——月色中，一条蓬松的、雪白的大尾巴，迎着月色缓慢摆动。

　　摇啊摇，晃啊晃，柔和的月光在白色的绒毛上涓涓流淌。

　　戚明宇不受控制地走上前，伸手抓出了那蓬松的尾巴尖。

　　睡梦中的福嘉，倏地睁开眼，刚好对上戚明宇不可思议的眼神。

　　完了……

　　福嘉缩了缩尾巴，没有成功。戚明宇不但没有松手，还添上一只手握住尾巴。

　　“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