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假恩威》毛杉稻士

12、第 12 章

　　上课的时间段，校门口的公交车班次没有那么多，福嘉和戚明宇隔着一臂的距离站在公交站台，沉默地等了许久。

　　高考结束后是六月，夏天的炎热渐渐起来。戚明宇衣服后背被汗水打湿。福嘉占着狐狸精的便利，一点汗水都没有，不过他习惯性地微微张开嘴，伸出一点舌尖。

　　“车来了。”戚明宇指了指进站的其中一辆。

　　福嘉先上了车，紧跟着有几个陌生人上车，戚明宇不喜欢离人太近，就干脆等陌生人都上车了，自己再上。他踏上车，看见福嘉站在刷卡、投币的机器旁边等着。

　　他没零钱吧。戚明宇心想，正要从口袋里掏硬币，福嘉开口对司机说：“就是他。”

　　“嗯？”戚明宇不明所以。

　　福嘉抬了抬下巴，指车厢后面，“走吧。你的车费我投了，等半天你才上来。我提这么多东西，只能站这堵着门，给司机指人。”

　　“哦……”

　　戚明宇跟着福嘉，一直走到车厢的最后面——他们带着太多东西，在后面方便其他乘客来往。

　　福嘉帮他拎东西，一起等车，给他投币，等他上车……这一切都令戚明宇陌生。虽然张叔对他也很好，但那是有距离、有分寸的好，不像福嘉，这样贴近，这样“亲密”，如同要侵入他的生活。

　　但这无法避免——戚明宇想——福嘉是狐狸精，没有人能逃脱狐狸精的魅力吧，所以他或许会和戚建民在一起很久，那样的话，自己的生活，将不可避免地留下福嘉的痕迹。

　　公交车比走路快得多，没一会儿就到站了。

　　戚明宇和福嘉两人带的行李太多。他们一下车，公交车都空旷似的。戚家的房子，地段实在不算好，下了公交车都还要走快一千米才能到家。为了快一点到家，戚明宇带福嘉抄近道，从几条狭窄的小巷子回去。

　　巷子两边都是居民楼。现在是上午，正是上学和上班的时间，小巷子里十分安静，只有偶尔的鸟叫和蝉鸣，掺杂在他们俩赶路的脚步声里。

　　戚明宇注意到，福嘉的脚步很轻。

　　因为是狐狸精吗？戚明宇想。

　　他们走到巷子口，看见几个人在逆光处站着，蹲着。

　　又是这些人。偏偏在他结束高中的这一天找上门。戚明宇格外烦躁。

　　“哟！毕业了啊就把哥几个抛下，这不合适吧高材生？”
　　“就是，还走小路躲我们，看不起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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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嘉：“张叔说的人，就是他们吗？”
　　戚明宇点头。
　　福嘉又问：“他们找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戚明宇没理解他的意思。

　　福嘉心想，恩公的儿子怎么这么傻。“玩？打架？要钱？找你补课？想和你谈恋爱？”

　　“想和你谈恋爱”发散得实在厉害，戚明宇被吓得连连咳嗽。“咳，打架。”

　　“哦，他们身手怎么样？”福嘉舔了舔犬牙尖，表情跃跃欲试。

　　“算不错吧。”戚明宇正视前方，因此错过了福嘉的表情。他话音刚落，福嘉两手拎着满满的东西就走上去了，“你们找他打架？”

　　“你谁啊？”
　　“哪儿找的新帮手？”
　　“挺漂亮的嘛，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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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流里流气地围上来，对着福嘉品头论足。

　　福嘉躲开一根想碰他的手指，不耐烦地道：“以貌取人啊，你们还挺没意思的。要不要打啊，话真多。”

　　“诶嘿！还挺嚣张啊你！”说着，拳头就朝福嘉招呼过来。旁边几人紧盯着福嘉的动作，随时准备接应。

　　几个小混混都是街头打架常客，见福嘉态度张狂，加之又是戚明宇这个硬骨头找来的人，都没有轻视他。福嘉动作灵活，力气也大，打架却是野路子。他手里还拎着东西不放，以一对多，一下子就吃了两脚。

　　“草！”戚明宇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动起手来，赶紧丢下手里的包，跑过去帮忙，但他还没加入战圈，就被福嘉一肩膀撞了出去。

　　戚明宇被撞得一个趔趄，“干什么！”

　　“你别过来！”福嘉抬腿侧踢把一个小混混蹬出去，吼道。

　　戚明宇每每要加入，福嘉总会准时过来阻挠，就这么磕磕绊绊，福嘉把所有小混混都打趴下了，自己也挂了不少彩。

　　“下次别来了，听见没有。”福嘉抬手，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迹，说。

　　趴在福嘉脚边的小混混突然暴起，揪着福嘉的头发，一个顶膝撞在福嘉肚子上。

　　“福嘉！”戚明宇第一次发出大叫，冲过去把小混混踹开。

　　“嘶……”福嘉头皮一疼，转头看被戚明宇踹倒的小混混，赫然见他手中有几根白色的头发丝。“我！草！你居然拔我的头发！！！！！！！”

　　红色瞬间充满了福嘉的眼睛，浓重得仿佛要从眼眶中流出来。

　　“你你你——”小混混指着他的眼睛，吓得腿都软了，“我，草……这……你们看他！”

　　板鞋踩在小混混的锁骨上，鞋尖扼住他的咽喉。小混混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手下意识地松开。雪白的发丝从指缝中滑落，在落地前消失不见。他的同伴本来想救他，但在靠近看清福嘉的眼睛后，无不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还敢来，就杀了你！”福嘉呲牙，犬牙尖锐得似乎能咬开他的喉咙。

　　小混混慌乱地点头，语无伦次地保证：“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来了！饶命！”

　　把踩着小混混的脚收回来，福嘉招呼戚明宇回家。

　　戚明宇在大药房门口停下来，“买点药。”

　　“不用，走。”福嘉头也不回，脚步着急，“快点！”他催促道。

　　回到家里，福嘉把东西在客厅放下，然后脱掉鞋，拉上窗帘。后进门的戚明宇就见福嘉把上衣扒下来，正在解裤子。

　　“锁门！”福嘉语气隐藏着怒火。

　　戚明宇理解他生气，却不理解他现在的举动，但依旧照着福嘉的话，把门锁上。几乎是门刚刚落锁，福嘉就扒光了自己。而后，砰地一下，福嘉从戚明宇面前消失，一只雪白的狐狸三跳两跳冲他跑过来，一跃而起，砸进他怀里。

　　“快给我看看！我头顶秃了没有？”福嘉后腿踩在戚明宇腰上，前爪搭着戚明宇的肩膀，伸长脖子，凑到戚明宇眼前，“秃了吗？秃了吗？”

　　“没有。”

　　福嘉不满：“你这样哪里看得出来！看仔细一点，拿手摸一下，快点！”

　　戚明宇放下手中的包，摸了摸福嘉的头顶，柔软蓬松的毛穿过他的指甲，好像一切烦恼都可以就此消失。难怪这么多人喜欢撸猫撸狗。

　　“没有。”戚明宇再次说，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闻言，雪白的毛团子松了口气，从他身上跳下来，回到丢在沙发的衣服那，砰地变回了光溜溜的人，捡起衣服开始穿。青的、紫的、红的印子，出现在雪白的背上，显得十分骇人。

　　戚明宇把背包也放下，走近福嘉，在沙发的边缘坐下：“你受了很多伤，刚刚应该买药的。”

　　“无所谓。”福嘉的穿衣顺序和人不一样，腿还光着，就先套衣服。

　　戚明宇不自在地把视线从福嘉圆翘的臀上移开，“你没必要护着我。你又不是我妈，我跟他们打得多了，比你熟练。”

　　福嘉捡起短裤，开始穿，一个伸腿没蹬好，绊倒了自己，摔向戚明宇。戚明宇下意识地扶住福嘉，手刚好掐到他光溜的大腿。

　　好滑。

　　戚明宇像触电般，快速收回了手。

　　“你跟他们打会受伤吗？”福嘉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弯腰去捡长裤，臀却正好对着戚明宇的视线。

　　戚明宇闭上眼睛，“会。”

　　“那就对了。你受伤了，还得买药。你又没有钱。”福嘉把长裤套上，“但是我受伤了，一会自己就会好。”福嘉坐下来，一脸嫌弃地看着戚明宇，教训道：“没钱就要学会省钱啊！你是不是人啊，怎么连我都不如？”

　　又来了，这个狐狸精奇怪的逻辑。他说为了省钱，可戚明宇却还是很感动。

　　戚明宇只好转移话题，好忽视他心底微妙的感觉：“狐狸精不会法术吗？”

　　“当然会啊，但是不能用。要是能用法术，我还去打什么工啊。”福嘉瘫在沙发上，把戚明宇往角落挤了挤。“唉，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狐狸精在人界已经这么没名气了吗？……”

　　说着说着，戚明宇感觉福嘉呼吸变轻——居然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两个尖尖的毛耳朵，从福嘉头顶冒了出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推着戚明宇向毛耳朵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耳朵尖。

　　戚明宇：“……”

　　他收回手，抱着自己的脑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前的碎发，把视线切割，他以为能阻挡别人窥伺的碎刘海，却没能防住一只男狐狸精。

　　* * * * * *

　　据说，睡姿会暴露人的性格。

　　对于这个观点，庄又曼向来不以为然。但现在，她认为，睡姿至少可以证明人的喜好——无论前一天是如何睡着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的怀里一定塞满了福威毛绒绒的大尾巴，她的脸一定埋在福威的大胸肌里。

　　只要在胸肌上咬一口，眼前这只蛊惑人心的狐狸精就会醒来，轻轻打着呵欠，双手搂上她的腰，额头蹭蹭她的脸颊，像一只撒娇的小动物，然后用带点沙哑的性感声音说：“阿庄。”

　　他的尾音自然上挑，像他勾魂的眼角，和任何毛绒控都无法抵抗的尾巴。

　　庄又曼只好再咬一口他的唇珠，作为小嗲精清晨犯规的惩罚。可惜小嗲精不会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反而从喉咙深处发出舒服一声长“嗯~”，更勾人了。

　　毛色双全的男狐狸精真难对付啊！

　　意志力异于常人的庄总，从毛绒乡里起床，面对上班族痛苦的清晨。

　　临出门，餐桌上堆积的空饮料瓶让庄又曼回忆起昨天的心塞。庄又曼琢磨了一下，福威在路上都能和别人车上的哈士奇交流，是不是老天给她的暗示？

　　“你跟我去上班。”庄又曼为了家里的收藏着想，给出这个提议——说是提议，却没有福威不愿意的机会。

　　不过还好，一心报恩的福威乐得24小时跟庄又曼粘在一起，才好时时刻刻观察恩公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

　　“好啊好啊！”福威双眼晶晶亮，不忘掏出手机给哥哥发信息，分享自己的进展：【哥哥，恩公带我去上班啦(^^*)】

　　系统提示：【天下第一白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福威歪头：诶？我和哥哥为什么不是好友？

　　“福威，走了。”庄又曼的呼唤，中断了福威深究好友的问题。

　　“来了。”

　　庄又曼的公司取名简单粗暴，就叫“庄饰”，是一家装修公司。

　　因为吃够了职场歧视女性的苦，庄又曼创立公司后，就特别跟人事部嘱咐过：招人的时候，只看能力不看性别，如果男女能力一样，选女性。

　　而这些职业女性也并未辜负庄又曼的一片赤诚初心，当真是“一遇风云变化龙”，和庄又曼一起在行业内杀出一片血路。如今，“庄饰”被业内其他公司戏称为“铁血娘子军”。对这个称呼，庄又曼和她的员工们都不以为然。

　　受庄又曼影响，“庄饰”内的女员工很少化妆，也很少穿高跟鞋。用庄又曼的话来说，要争取这个世界的权力，就要向男人看齐，化妆浪费时间又浪费钱，穿高跟鞋行动不便，都不是必须的。

　　当然，以上言论只是庄又曼解释自己不化妆不穿高跟鞋的原因，“庄饰”并不反对女员工化妆或者穿高跟鞋。反倒是这种消解消费主义和传统定义的公司文化，令有些异装癖，跨性别者闻风而来。

　　其实，庄又曼从未公开讲过那些话，也不知怎么流传得全公司都知道。不过职场向来没有秘密，倒也不算多奇怪。

　　这不，庄又曼带了个漂亮男人来上班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全公司——这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