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147、难得糊涂

　　大年初七的早上五点，我和钱大哥的侄女准时到达平城火车站。在火车上的这一晚我也睡得格外香甜，到达后怕影响他休息，我第一时间给钱大哥发去感谢和平安的短信。与他的侄女匆匆告别后，我还得抓紧时间到公车站去乘坐开往运城的第一趟公车。还好去年国庆之后，单位的上班时间改为朝九晚五，我有充足时间赶回运城放好行李再去单位工作。我对这次春节旅行非常满意，但我知道爸爸一定强压住怒火让我放飞。因为在第五村我给他打电话想分享旅途中的美好时，他语气强硬地说：“乐不思蜀了吧！”我岂敢不思，早晚还得滚回去工作，不过是暂时透口气而已。对了，还得赶紧找对象嫁人，一件也不能落下。倒是在大假的最后一天王大力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得知我一个人在外旅行就说：“大过节的，你不陪父母到处跑，你咋想的？”
　　我突然被他的数落拉回现实有些崩溃地喊：“是啊，我咋想的？因为我一回去过节就会被问候什么结婚？你以为我想一个人在外漂吗？我也很想有一个人陪着，跟我一起分享沿途的所有啊！”
　　他有点不知所措地说：“哎呀，你别这样，赶紧早点回家去，明天还要上班呢！”呵呵，我需要他提醒我明天要上班吗？我是觉得他需要我提醒他，他还欠我一个交代吧？算了，何苦为难彼此？大不了就是今年我辞职过去跟他在唯市从头开始吧，有什么办法呢？必须要嫁人啊，不然我还能怎么办？
　　不得不说，这次旅行让我的心理发生了小小的改变，但很快还是被一层不变的工作和环境又试图掩盖过去。为了这次旅行我特意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部傻瓜相机，莹莹陪我去数码城购买时也还有些心动想跟我一起前往。但后来她还是被难得汇聚一堂的大家庭所召唤，不愿跟我出逃。我当然理解她，毕竟我的春节注定不过是旧城的姨妈和表哥回来一趟，大伯在北方和表姐的小家庭一起共度春节，三姨、四姨和外婆春节也从来不会在崖城出现。我有些惭愧没能去给爷爷奶奶扫墓，但是表姐已经连续几年没有参加了。我知道爷爷一定在天上看着我说：“我的模范乖孙女，我知道你不开心。所以如果你独自旅行一趟会让你开心的话，爷爷支持你。”唉，每次想到爷爷我的视线就会模糊，但内心又会觉得丝丝温暖。如果他还在，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爸妈那样对我的婚姻大事着急上火。
　　周末我回到崖城，终于见到了乔希。她因为之前的驻村工作加分考上了崖城的体制内单位，已经工作数周有余。从她口中我得知今年的高中同学会与往常并无两样，只是孔茹和张帆不再是恋人，而成为坚决不同场出现的“仇人”。或许这话有些夸张，但乔希说：“好像是因为两家大人的关系，总之他们两个人以后不会同时出现在我们的同学会上了。”
　　“啊？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我惋惜之余不得其解，但这唯一的一对高中恋人是真的回不去了。
　　“马兴华也考上了平城某区的体制单位，他可真厉害啊。”乔希不由感叹，毕竟我也知道平城竞争激烈，所以退而求其次跑到运城。
　　“其他同学呢？比如罗倩、季晓旭、冯颖、范潇潇她们呢？”我虽然没能参加同学会，还是心系昔日的那些同学。我当然也不想参加，因为陆达会出现，他总还是我心里那根没完全拔出去的刺。
　　“罗倩？她不是一直跟你关系很好吗？她没参加同学会呢，也没跟你联系吗？”乔希有些不相信。
　　“她留学海外一年，回来后就再无联系，”我努力回忆跟她的最后一次联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我又离开平城去了运城，就更是没有再见过了。”
　　“季晓旭和潇潇没有什么变化，还在外地工作也依然单身。倒是冯颖听说从外地回来了，但是没来参加同学会。”乔希的这个消息有些突然，我的记忆还一直停留在她和季晓旭同在外地闯荡的情节里。
　　回家后我跟爸爸提起冯颖，才得知她春节前才晋升为妈妈。我忽然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还没等我继续问，爸爸就说：“她爸爸和我是同事，冯颖结婚并未在崖城摆酒。现在她生了孩子，你应该去看看她，毕竟你们既是同学又曾在平城一起租房生活过。”我觉得爸爸说得很有道理，便决定第二天去她父母家看望她和孩子。
　　翌日冯颖的妈妈看门见到我有些惊喜，连忙请我进屋。在冯颖妈妈的讲述中，我才得知冯颖在外地工作时认识了季晓旭的朋友也就是她现在的老公。也不知乔希听谁说的，好像这个男生最早想追求季晓旭，但季晓旭不肯，后来却跟冯颖发展成一对。冯颖妈妈心直口快说道：“冯颖当初要去外地工作，其实我们也不放心。可是她还年轻想出去闯一闯，做父母的只好支持。后来，我去外地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怀上孩子，我就劝她回来安心养胎。生孩子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啊，千万不能马虎。以后你也是，对了我刚给她熬了豆浆加上红糖，对女人是最好的，你也喝一碗。”
　　我接过阿姨手中的豆浆，心里百感交集。看看别人的速度和激情，再看看自己的兜兜转转，难怪我爸妈恨铁不成钢啊。看我还有些疑惑，阿姨又继续说：“既然木已成舟，我们不再多说什么，也不打算在崖城摆酒。可是我们也尊重男方农村家里的习俗，陪冯颖去她婆家办了仪式。”
　　“那是在哪里呢？”我好奇地问。
　　“北方一个山区的农村，”阿姨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雨后泥泞山路崎岖，是我们从没想象到的穷困啊…”我想说点什么，但又怕说错还是没敢吭声。阿姨继续说：“还好女婿懂事，跟着我们回来，现在平城工作。这周末他公司有事暂时没回来，上周末在的。”我看着冯颖容光焕发，脸上洋溢着母性光辉，与往日的她大不相同。
　　“木清凌啊，你年级也不小了吧，可以考虑婚姻大事了，别想太多太周全，凡事都不可能尽善尽美的。”阿姨好心地劝我。我听在耳里急在心里，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嘴里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冯颖看出我的窘迫说：“哎呀，妈妈你让我们单独说会儿话好吗？”阿姨这才如梦初醒般地走出冯颖的卧室，把单独空间留给我们。
　　“一年不见，你动作真快啊！”我不禁打趣她。
　　“哎呀，我也没想到啊，”冯颖脸上泛起红晕，“反正现在就是这样了。”
　　“你觉得开心幸福就好，我也替你开心！”我握着冯颖的手，“你可是我们当中第一个生孩子的高中女同学啊…”
　　“别这么说，你忘了王娟吗？虽然是初中女同学，人家可是真学霸啊，以前她什么都是第一，我们也认了。可是她结婚也赶在我们所有人前面，真是服了她。”冯颖依然还是那么风趣，经她这么一点拨我才想起这位昔日的女学霸。高中她就到平城的重点中学深造，后来又通过选拔考试到国外本硕连读，刚毕业不久就和大学同学登记结婚又双双去到美国攻读博士。论速度和效率，舍她其谁，我等难以望其项背啊。之所以知道这么多，还全是因为她妈妈和我妈妈是昔日高中同学，崖城不大，转来转去就是一个圈啊。冯颖之所以这么快解决终生大事，终究原因还是因为她短时跳出了这个圈子。虽然她最后还是走回来，但也从圈外带回来了老公和孩子。
　　我回到家讲了下冯颖的情况，妈妈听了后有些失望地说：“北方农村？山路崎岖泥泞？这样的男方和家庭真是一言难尽啊…还好她没有跟过去而是男方留下来…”她总是这样，说人家的时候各种挑剔轻松写意，轮到我的时候又指责我要求太多，或者毛病不少所以被人鄙视。我无力反驳，我还是坚持不愿意改变自己。
　　一秘的工作和加班照常进行，廖主任网购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级，他甚至还串联杨老师等跟他一起参与。我负责操作也更熟练，在他办公室里停留的频率也更多了。这天我正拿着网络银行密码盘在廖主任的办公室电脑上付款购物时，韩天生走了进来。他看到我独自在廖主任的办公室里用夸张的语气喊：“哟，木清凌你在领导的电脑上干什么？”
　　“我按领导的吩咐完成任务而已，你别大惊小怪。”我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操作。
　　“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老是那么一本正经？”韩天生觉得有些无趣，“你春节是不是又去找你男朋友了？”
　　“那你有没有去找你的女朋友呢？”我直接反问他。
　　“她反正家就在平城，不用特别去找呀…”韩天生嬉皮笑脸地说。这时廖主任从洗手间回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便问我：“那你在崖城过的春节？”我想到安哥为了帮我过好一个完整的春节替我值班，要是知道我根本没回崖城而是跑出去浪了一圈，那就不好了。于是，我点头说是，在崖城陪父母过春节。
　　韩天生还不死心：“那你男朋友没来找你吗？”
　　“找我？春节还不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吗？”我半开玩笑半含嗔地说。
　　“哎哟，关心一下而已，”韩天生冲廖主任使了一下眼色，“唯市是个好地方…”廖主任笑着点头附和。
　　我没好气地说：“你又知道？”
　　“那可不？她的前男友也是唯市人…”韩天生绕着弯还是说到他的女朋友身上。
　　今年的生日我回了崖城，毕竟春节期间在外放飞，而且我也的确没地方可去。收入有限还想存钱，既不想啃老也不愿孤独终老，但我的确目前没有别的办法，还是回家蹲吧。崖城没什么娱乐方式，我和爸妈还是去了城郊赏花拍照。或许是因为春节外出心情调节了一些，有一张照片被大学同学龚晖点赞称赞为精神好气色足。我想他不是恭维我，真没必要，而且我也的确没有化妆，心情真的很重要啊。我知道他离开了奢侈品行业，转而到国际经合组织工作，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同学了。反正男生有的是时间可以挥霍，不像女生过了这几年就什么都不是了，尤其在互联市场上简直就是那种活鱼和死鱼的强烈对比，价格不可同日而语。呵呵，不是我想这么看低自己，而是整个社会舆论就是这样。我越是着急认真越是失望落空，本该恣意潇洒的青春里，空留内耗的伤痛和遗憾。余蕾在平城的一家公司上班，她读书早比我还小，所以对感情的事一点也不着急。她甚至还劝我：“你想那么多呢，我身边的女同事没对象的好几个啊，为什么那么着急？”
　　“你在平城大都市当然不一样了，我这再等两年黄花菜都凉了…”我恨嫁的心情溢于言表。
　　“你太认真了，谈对象不能像读书考试那样，你放轻松一点，可能事情就会有转机。”余蕾对我执着认真的态度持有保留意见。
　　运城很多单位最近都有安排集体活动，到附近区市县的景点一日游。同事们羡慕嫉妒着，变着□□换到办公室主任面前献计，希望办公室也能安排大家轮流一日游。经过一番协调，形成了以廖主任、年主任、广主任带队的三个出行队伍，每个科室必须分三部分随三个分队在不同日子参加活动，不能影响科室正常运行。我自然没有多想，选择站队廖主任。本来出行玩的就是心情，我可不想连出游也要一直战战兢兢试探领导的心意。我们这队由廖主任带领前往盛县，先赏花再参观庄园最后坐船，结束愉快的一天。这样利用上班时间出游的经历已经好久没有过了，上一次还是单位在三八妇女那天特意放了女员工一天假，由单位派车带我们去看花摘草莓。花圃依然很漂亮，一如几年前在平城中心时那番气派。不过因为时节花季不同，美景有所差异而已。我带着新买的相机流连在花丛中，跟黄恬互相拍照留影。有两次因为我们太过兴奋拍照停留，严重落后队伍，被返回来找我们的宏姐给提溜回去。其实真的不是风景有多美，而是看风景的心情有多放松啊。因为难得有时间可以从单位开溜，我提前偷偷跟廖主任请示汇报，打算当天赶到平城过夜，我预约了转天的艺术照拍摄。同时，以前合作工厂的曹大哥周末恰好在距离平城动车几小时的双城出差，我打算过去一并逛逛。午饭后不久，廖主任安排了一个司机送我到盛县的车站坐车前往平城。他们下午的坐船漂流一定很有趣吧，但是我更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到了平城见到莹莹，升级为在读硕士的她回到了医大的平城校区。我借宿在她寝室里跟她共挤一张单人床，这样的情形有过好几次。她也曾在我大四校外租房备考时，到我的宿舍床上借宿过。当时她因为赶不上回另一校区的宿舍，不得不在平城过夜。我当然二话不说答应了，别说是对莹莹，就是高中同学王艳当初因为搭火车回外地大学时在我这里留宿，我也满口答应。后来虽然她没有再联系我，但我听说她毕业后回了崖城在某学校教书，也挺好的。看到莹莹适应了新的学校生活，我替她开心。转天我到摄影工作室拍照，因为不是周末摄影师等工作人员有足够时间和我挑选设计造型及拍摄，虽然有点累，但心里也有种虚荣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毕竟一向对化妆和服饰不在意的我，偶尔还是会羡慕别的打扮漂亮的美女。尤其是那种不会在日常生活里出现的造型，是一种从现实到梦幻里的折射吧。一直耗到下午四点才拍完四套照片，花费了我大半个月的工资，我却心甘情愿。晚上我和莹莹在附近吃了晚饭后又前往上次同田欧去的酒吧坐了坐，喝酒和唱歌一个都没落下。莹莹有些不解地说：“很少见你这样，你没事吧？”我却告诉她正因为难得，所以要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