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102、不易的考试

　　为了多点练习机会并早点被安排路考，从不主动送礼的我跑到工厂附近的烟酒批发店给师傅买了一条红塔山。收了礼的师傅也没让我多摸两把方向盘，而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毕竟工厂附近就他这家驾校而且他还有人脉在车管所，眼下驾校考试异常火热，听说很多驾校里通过理论考试半年的学员还没轮得上参加一次路考。我只能忍着继续不计时间成本参加训练，直到终于等来了路考科目一倒桩入库的大考之日。因为这个环节的考试全是系统红外线监测，完全无法人力干预，所以师傅眼里这一环节是重中之重。一行七人中，我和另外一个女生被排在中间考试。我有点紧张但很快又让自己镇定下来，按照师傅一直传授的调整方向盘慢、踩离合慢，动作一定要慢，看到某点就看是甩盘子诸如此类。等到我入库出库后再入库时，我觉得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却看到师傅已经站在我的车窗边大声吼：“停下！”我还沉浸在再次入库的程序里，没有理解师傅的吼叫和谩骂，想着还有几步之遥我就通过考试了，便继续操作。师傅忍无可忍伸手从车窗里一把抓住我的方向盘怒吼：“没通过考试，已经被红外线提示两次了，赶紧给我停车下来！”我觉得脑袋里嗡嗡一阵响，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触碰红线，考试就在那一瞬间已经结束，自己被淘汰了。可能因为我前面那个平时挺厉害的师弟没有通过考试，师傅已经挺生气，再看到我已经出局还在车里面自我感觉良好，总之他没给我好脸色。我站在一边等到另外几个学员也考完了，这才由师傅统一拉回。
　　本来我和马姝因为都在大贸组，平时不能同时请假，周末也只能轮班休息。所以这次考试本来师傅是打算让马姝先参加，但是我为了早点通过考试私下找到马姝跟她换。马姝既然没有意见师傅也不好再说什么，结果现在好了，我浪费了一个考试机会还请了一天假，最后灰头土脸回到厂里。其实回去的时间还早，按平时的我肯定会回办公室继续工作，可是今天的我实在没有任何心情便径直走回宿舍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还好按规定每个人报名后有两次机会考试，如果第二次依然不过的话就只能重新交钱报名考试。别说报名费直接花掉我工资的三分之一，就是时间上我也耗不起啊。我一心想着在春节前通过所有考试拿到驾照，节后我就奔赴可能的好的工作机会，现在情况变得扑朔迷离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马姝应该从跟我同去并通过考试的彭伟那里听到了消息，她下班后本打算找我一起出去吃饭聊一聊，但是我先行一步又去面馆吃面了。等我回来她想好心劝劝我，但是我没有心情开口说话，于是她只说了一句：“清凌，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我点点头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网上找人聊天。姜栋听了劝我：“这不是什么大事，再考就完了，还没到必须交钱才能考的地步啊，我还没考驾照呢，还是你时间多。”我知道他说的很理智，但是觉得他没有理会我的心情站在我的角度上讲，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我没再打字。他或许也挺忙，也没有再跟我往下聊。吉先生应该又在外面忙，也没有回复我的消息和短信。倒是黄师兄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原来他应该是从师傅或者别的师兄那里听说我今天考试没通过，他在电话上安慰我：“我当时第一次也没考过，下次一定就过了，别想太多。”见我没说话，他又继续说：“我这几天比较忙都在外面跑，等过几天不忙了我再来找你。”我只说了声“谢谢”就把电话挂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不想开口多说话。临上床睡觉的时候吉先生看到消息给我打来电话，我简短说明情况，他笑着说：“又不是没有机会了，下次再考啊，如果担心报名费我给你出就完了。”我嘴上回击他怎么诅咒我下次仍然不能通过，但是心里还是很暖的。
　　妈妈听说我考试没通过压力很大，就在跟姨妈通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嘴。姨妈居然把这事放在心上，她让姨父找了一个熟悉驾校，给我专门安排一个师傅周末给我强化突击一天。我印象中妈妈在姨妈姨父面前唯唯诺诺除了遵从和讨好，从不敢主动提任何要求。没想到这一次，姨妈他们居然对我这么照顾，我心里甚至还有了一丝从没有过的感动。姨父周五下班的时候顺道来厂里接我去旧城家里住下，表哥和姨父都有应酬没有回来吃晚饭。姨妈做了两道家常菜，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和她在她的家里吃饭，我紧张到筷子都拿捏不好。我除了觉得受宠若惊，更害怕又做错或者说错什么让她不高兴而导致妈妈不高兴，唉好难啊。若不是为了该死的驾照，我根本就不会单独来旧城姨妈家做客吃饭，我觉得这里的空气都足以让我窒息。吃完晚饭我主动帮姨妈收拾碗筷准备洗碗，姨妈坚决不让。我只好局促地坐到一边，登陆了手机网络。收拾完毕姨妈坐到电视机前追剧，我陪坐在一边看手机。今天的在线好友屈指可数，且个个都挺忙，我只好装作朋友很多忙着聊天的样子避免跟姨妈过多聊天。直到我上床休息了，姨父和表哥都还没有回来。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毕竟我是个认床的家伙。但是我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我曾经因为小学有一次跟妈妈在姨妈的旧家里午睡时不小心吵醒了姨妈和表哥，被姨妈利剑般的眼神深深刺伤过。我记得妈妈让我在外不能摆一副臭脸，显然姨妈一点没把我当外人，她可以随时给我摆脸色，而我却是万万不能。在床上翻来覆去近两个小时，我甚至都后悔接受姨妈的安排来这里搞什么强化训练，直到听到客厅有人走动的声音，我立刻一跃而起。
　　我和姨妈吃完早饭后，姨父让我跟下楼。姨妈让姨父吃点再出门，姨父说没胃口。我只好赶紧跟着他出了门，几分钟后姨父就把我交给旧城某驾校的师傅，让他陪我专职训练。临走前，姨父单独跟师傅交代了几句，并让我中午就跟他们一起吃饭，下午练得差不多后师傅会把我送回姨妈家。姨父的人情和面子果然神通广大，如果说我的师傅对待学员包括我是冬天般的残酷，那么这位师傅根本就是春天般的温暖啊。他态度温和轻言细语，先在车内告诉我一些技巧，陪我练了几次后，他下车让我自己琢磨练习。如是几次后，我慢慢有了感觉越倒越好，师傅干脆放手让我自己练习，有几次都没看到他的踪影。看得出这里是驾校的标准训练场地，但是今天好像只有三车学员过来练车，所以空闲的场地足够，无非是驾校老板找个师傅盯着我而已。中午我和师傅及另一车的师傅连同学员在附近的饭馆吃饭，我太懂这个规矩了，都是学员平摊所有费用，所以我就是个吃白食的外人。饭后带我的师傅跟别的师傅忙着聊天，我却分秒必争地要钻进车里继续练习，师傅都看不下去说：“王小妹，刚吃完饭你歇会儿再练吧。”他显然误以为我跟着姨父姓，我没有多解释，默认了他的建议。不到半小时后我又开始疯狂地倒车入库，一遍又一遍，直到下午五点所有师傅和学员都准备离场。师傅把我送回到姨妈家大门口，还让我代为问好。我自然礼节性谢谢他一天的陪练，独自走回姨妈家。姨妈问我练得如何，我说感觉还不错。
　　今天表哥回来吃晚饭，姨妈准备的饭菜明显比昨天更丰盛。我低头闷声吃饭，一心只想着快点吃完离开回厂。其实不是我敏感难受，姨妈家吃饭的气氛真的有点不同，表哥也埋头吃饭不说话，除非姨妈问一句他才勉强答一句。一点不像在我家里，妈妈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各种生活琐事工作趣事到了她嘴里总是变得跌宕起伏异彩纷呈。爸爸是个称职的捧场王，一直专心听着不时插科打诨推动气氛达到另一个高潮，而我也不用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只管放声大笑。我和妈妈总会你方唱罢我方登台轮流表演，把单位和学校里的见闻加工一番，就成了饭桌上最好的开胃菜。而现在别说我两天了都没见到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饭，就算一起吃饭我都能猜到那气氛，有我在尴尬，无我在凝重，怎么都让我手足无措啊。眼见撬不开表哥的嘴，姨妈又继续追问我：“今天的师傅怎么样啊？”
　　“挺好的，”我赶紧咽下嘴里的饭，既担心在姨妈和表哥前没有吃相，又担心没有及时回答提问而怠慢了姨妈，“比我驾校的师傅好。”
　　“师傅再好也要看徒弟有没有天赋，”表哥居然主动插话，“我认识的有一个人倒车入库考试，考了10次都没通过！”
　　“你怎么说话的，清凌没那么笨。”姨妈搂不住面子，帮我回呛表哥。
　　“我说的是实话啊，就是蒋阿姨的侄女，光报名费都多交了几千，就是过不了啊。她报名的驾校师傅已经是最好的了。”表哥直起身子伸长了脖子仿佛一下来了劲。想到第一次考试失利，我的确没什么本钱跟表哥斗嘴，人家读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摸方向盘，现在是一名真的老司机了。看看人家不用好好学习依然有好工作，每天不是在外吃香喝辣的，就是回家有老母亲端出的好饭菜。再加上他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上面有人，以后势必前途光明啊。对比下自己，我唯有闭嘴的份了。这顿饭菜肴丰富，但是我嘴里砸吧不出味道。吃完饭姨妈张罗着叫表哥开车送我回厂里，这大约是我继几年前那个暑假后与表哥的第一次单独相处。坐在车里的我沉默不语，他也懒得吭声，毕竟我们因为不同的原生家庭和成长经历，早就走向不同的人生轨道。我正在用脚趾隔着鞋底奋力抠着车底时，表哥突然减速，于是我们身后的车开到了我们前面。我正纳闷这不符合表哥的脾气，就见表哥跟在那车后面并开了远光灯。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表哥看似自说自话又像说给我听：“让你开大灯，我也给你开着。”我这才反应过来前面这车在我们后面时远光灯照得我们前方的道路一片金灿灿，有几个瞬间我根本看不清前方路况。我当时还怀疑因为自己高度近视，现在看来就是这司机无视交通规则和他人安全啊。可眼下表哥也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更不敢多说什么了。直到对面也有车辆开来并对表哥闪灯示意，表哥这才罢休关了远光灯。很快到了厂门口，我下车前对表哥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你回去慢点。”表哥从鼻腔里“嗯”了一声，马上调转车头开走了。
　　第二天轮到马姝周末休息我值班，下班后我赶紧到训练的空地上加入练习。谁料旧城驾校的车和师傅的车车型不同，我一时之间没有适应过来，第一次练习反而比之前更糟了。师傅气不打一处来冲我喊：“木清凌，你这是要准备交钱考第三次吗？”我没有底气驳斥他，更不敢提昨天在别处专车专人练了一天，只好又努力找回这辆车的感觉。毕竟考试时，我得用这辆车参加。心情刚刚好了一些的我感觉又被打回原形，努力平复自己的我一边忍着师傅的大呼小叫上蹿下跳，一边回忆摸索找回感觉。练完车回宿舍的楼梯上，我遇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彭伟和周威。彭伟主动给我打招呼：“师妹，你练车回来啦？”
　　我面无表情地说：“是啊，考试没过可不得使劲练。”
　　“你摆一副臭脸给谁看？”周威挣脱彭伟的搀扶不乐意了冲我喊。
　　“不爱看别看！”我快步往上爬，把他俩甩在我身后。
　　“网管喝醉了你别跟他认真，”彭伟劝道，“你心情不好我知道，但是大家跟你也没仇啊…”我不愿意听彭伟的说教，“蹬蹬蹬”几步冲到楼上我的宿舍门口。
　　第二天午饭时，我遇到周威时没等他跟我打招呼，就当没看见他一样从他身边赶紧走开了。坐在我旁边的彭伟又劝我：“师妹，你真的不要这样，你心情不好也不能所有人都让着你迁就你啊…”
　　见我没有吭声，马姝赶忙打圆场：“人家清凌知道了，都没跟你一般见识。她压力大，我知道。”我依然埋头扒饭没有说话，彭伟有点自讨没趣便展开别的话题。下班后马姝叫我一起出去吃饭，我本想推脱不去，她却说：“我知道今天师傅有事没法练车，你就一起去吧。”我知道马姝除了有时候有点小性子，其实人很好便答应了。有马姝的地方一般都有彭伟，王雪忙项目，王腾忙完项目忙约会，戴婷有事也没有参加我们的聚会。彭伟便自作主张叫上周威一起，我跟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去饭馆的路上，马姝有意拉上彭伟走前面，让我和周威走在后面。我觉得有些尴尬便想加快脚步追上马姝他们，周威却抢先开口说：“昨晚我喝多了，说话不好听你别放心上。”
　　我只好顿住脚步说：“我也不对，因为我心情不好。”
　　“我听说了，就是驾校考试…”周威一看我的脸色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那今天就让马姝和彭伟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