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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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三小姐醒了！”温宁端着药碗赶过来，站在床边望着我，开心地说。
我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温情看着这个场景，叹了口气，从一旁桌上拿起手帕，就要给我擦眼泪。
我轻轻别过了头，无言地躲了过去。
温宁看着眼前一幕，把药放在桌子上，轻轻低头，喏喏地说：“对不起。”
“阿宁。”温情抿着唇，站了起来，拉着温宁的手。我虽然没扭头看他们，但我能感觉到是在对着我说。
“温氏做的事，不代表我们做的事，我们世代行医，只救人，不杀人。”温情那样说着。
“……”我缓缓眨了下眼，我知道，我醒来在这里是他们救了我，定是冒着很大的风险，这和他们也没有关系，可我……
见我不说话，温宁看了看旁边的药，又看了看温情，下定决心出声：“蓝三小姐，您还是先把药喝了吧……”见我看向他，目光失神，氤氲一层雾气，温宁突然就止住了话语。
“蓝……三小姐？”也不知道这是躺了多久，我一开口，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我苦笑了一声，眼睫轻轻颤动，泪水沿着眼角没入鬓间。
“我配吗？”
想起那血淋淋的场景，那致命的消息就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去。
温情轻轻蹙着眉，心底划过一丝惊异，佯装镇静地看着。温宁站在温情身后，一时不知所措。
“温情。”我轻轻开口，“你......见过，温世柬吗？”
温情一愣：“你......”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打断了她。
温情握紧了手，最终叹道：“温世柬曾来过大梵山，掠走我族中人。你与他......阿忧！”
温情立刻从旁拿过手帕，替我擦拭吐出来的血。
见我看她，她的手顿了一下：“抱歉，蓝三小姐，我......”
“继续喊我阿忧吧。”我垂眸。我已经不配了。
温情心疼地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道，像是怕再勾起我惨痛的回忆：“你身上的......镇魂钉，我已取出，每日按时喝药，再修养十几日便可恢复。只是......”她踌躇了一瞬，“那痕迹......温情医术不精，只能尽力淡化，不能让你再恢复从前那般。”
留不留痕迹，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动了动手指，哑着嗓子：“我金丹没了。”
温情与温宁都没说话。
我咬着下唇，抑制那即将泄出的哽咽：“你说......我要怎么回去，又怎么报仇。”
温情冲温宁使了个眼色，温宁乖巧地走出去了。
“你不知道，我当时想着......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会再醒来了，也就不会痛苦了。”
我很少经历绝望，可现在，远比绝望令人心死。
“可我......还没有......”我想起梦魇中，蓝湛的身影，又是一阵难过。我还没有认识到，他是那么重要，重要到......若是能活下来，我想靠近他，一直在他身边。哪怕......挣脱世俗的桎梏。
“阿忧。”温情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认真道：“大仇终有得报一日。现在，你必须先养好身体，再做其他打算。”
“温情......姐姐。”我轻轻出声。温情一愣。
“今日......离暮溪山之行，已经多久了？”
“已过两月了。”
“两月......”可笑的是，我竟然觉得，已过半生。
在温情和温宁几乎交替着寸步不离、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我卧在床上又休息了十几日，身体除了沉重感，再无其他异样。
见今日天色尚可，我盘算着准备离开了。
“阿忧！”温情皱着眉道，“你的身体还不适合长途！从夷陵到姑苏还有一千多里的路程，你怎么能吃得消！”
我无奈地笑了下：“可是......已经不止一次有温氏内门弟子来这里盘问你们了。如果被发现是你们救了我，你可想过你和阿宁要怎么办？”
“你——”温情哑然，她以为我不知道。
我拉起她的手，认真道：“我的命是你们救回来的，我自会百倍爱惜。可是那温若寒绝不会善罢甘休。哪怕前几次派来的人查不到，可他那多疑的性子，迟早会查到你这的。我安然修养了数日已是侥幸，绝不能再因此连累了你们。”
“可是......”
“温情姐姐不必再劝我了。我决定做的事，还没人能阻止的了呢。”我半开玩笑地同她说，“更何况......我还没有去问我父......去问他。”
温情叹口气，另一只手搭在我的手背上：“今时不比昨日，你此去......定要多加小心。”
不便继续耽搁，趁着时辰尚可，我带上温情给我的药，她又更改了我的外貌，旁人眼里我只是个相貌平平的少女。见应该万无一失了，我同温情和温宁告别之后，便离开了夷陵。
去姑苏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便是途径朝歌城。
朝歌城大抵是我这生永远的痛，那条路自然走不得，只能换条路。
九归山——
跋山涉水了几日，我正走在路上，有一人同我擦肩而过，我也没有在意。
那人像是认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我的背影，喊道：“孩子。”
我一愣，脚步一顿，顿时浑身都有些发抖。
这路上除了我同刚刚擦肩而过的那人，再无旁人。若不是喊我......
我装作没听到，刚准备继续走。可那人身形快到我来不及动身，眨眼间便来到了我的面前。
“蓝......无忧？”
这人知道我的名字！
我警惕地看着那人，向后退了几步，克制住内心的恐慌，问道：“你是谁？”
那人伸手撩开了帷帽所带的面纱：“我？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帮你。”
这人是个面色淡然的女子，正面不改色波澜不惊的说着这话。
“什么？”
她轻轻蹙眉：“我可以让你重新获取灵力。”
“你......”我握紧拳，不应该再有旁人知道我没有金丹的事啊，这人到底是谁，竟然这样说！
我向后退了半步，盘算着向哪边跑胜算比较大。
她见我还是一副戒备还有些恐慌的状态，冷淡的面色也有了些松动，轻叹一口气：“你被温氏抓走，钉了镇魂钉，还没了金丹，是吧？”
“！！”我登时瞳孔放大，颤抖着看着她。她究竟是谁？！难道还是温家的人？
“我想，在温氏之时，蓝翼定救了你一命。”
我一愣，有些不确定问道：“你......认识蓝翼前辈？”
“......”她没说话，叹口气，转身就要走，“跟我来，我能帮你重新结金丹，聚灵力。”
重新结丹？我眼神一亮，又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用计诓骗我。
见我还不跟过去，她转身，面上有过一丝犹豫，却又转瞬即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向我走近一步：“我这里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恢复从前那般。如若你不想再拥有灵力，那便算了，再无他法，今日也权当没见过我。”
没等我说话，她就从怀中掏出一枚阴铁碎片。
看到那阴铁的瞬间，一股恐惧害怕之感萦绕心头。
我立刻后退了几步，心道我可真是倒霉，才从虎口出来没多久，就又要入虎穴。
她看了我片刻：“不要慌张。我和温家那伙人，不是一路的。这块阴铁，也是我从莳花女那得来的。呵，谁知道我前脚走，他们温家派的狗后脚就去了。
“你也听到了那温若寒为何要掳走你。你是天生的九阴之躯，又有着极阳之魂，你既与蓝翼见过，她不可能没告诉过你。这种躯体可与阴铁完美契合，从而吸收阴铁之力，与阴铁同生共死，从而毁了阴铁。可惜了，我这只有一块碎片。”
“你......”我见她随意的说着，毫不在意的样子。
“怎么？”她抬头瞥了我一眼，“跟不跟我走？你自己决定。”
说完她抬脚就往前去。
那句重聚灵力，无疑是给沉溺的我一根救命稻草。我深吸口气，便抬脚跟上了她。
跟着她走到了山上一处无人的房间里。
她随意地坐下，从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打量了一眼这个房间，宽敞明亮，干净整洁，像是有人经常打扫，却又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房间。她早就不住了，如今......呵。”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分外苦涩，“都是天意，竟然轮到你待在这里了。”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放下杯子，示意我坐下来，听她说话。
“我可以把这块阴铁碎片暂时封存，你需要拼尽全力将它吸纳度化于丹府，以作金丹之用。”
“什......”
“你先别问。只管听我说，我必不会害你。”她打断我，“只是这个过程中，你需要用心，需做到心无旁骛，且不能惧怕，需要接纳阴铁。并且有一颗准备好随时失败而遭阴铁反噬致死的心。
“所以，你要知道，若是成功，你可以重获灵力，但是须保持本心，不然便会被阴铁吞噬。如果失败，那便没有命了。”
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难道这就是蓝翼前辈曾说的毁灭阴铁的第二种方法？
她看着我：“如果你同意，且做好准备了，那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我琢磨了一下，一个猜想在心中形成，轻声问道：“难道......您是抱山前辈？”
她看着我的眼睛愣神了一瞬间，没说话，半晌才收回目光，淡淡道：“嗯。”
我一愣，问道：“真的是抱山前辈？！您......”我突然想到先前蓝翼前辈的那番话，好像她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您和蓝翼前辈，早就知道......我是那个......？”
她低垂着眼眸，转了转手中的杯子：“嗯。”
我怔愣地看着她，还没等我说话，她突然抬头：，问道：“你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吗？”
我下意识点点头：“啊，可以。”
等我把易容卸去，再面对她时，肉眼可见她面容明显波动了些许，望着我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我尚未可知的感情。
就这样过了许久，她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道：“你......真的很像她。”
“谁？”我刚说完，就意识到了，可能说的是我母亲。我突然想到，晓兄曾说过，她曾对着一副画像痛苦，难道......真的是我母亲？
还没等我问出口，她有些怅然若失地坐下，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按你们的话说，我们大概是......忘年之交？她啊......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甚是有趣。
“可我......我对她...有悔。
“我恨我自己救不了她。”
我还等着她继续说，就见她眨了眨眼，散去眼角的泪光，看向我：“不说了，若你同意，就开始吧。”
我惨然一笑：“事到如今，我也别无选择。”
经历了一番同怨气相搏的痛苦争斗，等我再次清醒过来，坐起身，发觉灵力运转通畅，仔细摸脉象也无其他异常。
我心底那块石头终于落地。
我成功了。
抱山从屋外进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恭喜你，成功了，那便回去吧。”语气里并没有任何波动。
我看着她，抱拳冲她跪下：“蓝酒，多谢抱山前辈。”
她看都没看我，背对着我：“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母亲吧。”说完她转身把我扶了起来，拉着我的袖子就把我往屋外带。
“前、前辈？”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屋外。
“你走吧。”说着她就准备关门。
我深吸口气拱手作揖：“蓝酒，拜别前辈！”
说完，我起身便准备离开。
“等等——”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一本书被扔了过来，我稳稳地接住，是一本曲谱。
就见她望着我，那目光像是要把我的样子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我猜到了，她在怀念我母亲。
她终是收回了目光，侧过身子，缓缓道：“将曲谱融会贯通，可增你修为，助你吸纳怨气，运转阴铁。今后，你......好好保重，去做你想做的事。
“愿你无忧无虑......得安宜。”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我望着那扇让我重生的门，把这房子的模样深深地记在心中。纵使她不说，我也猜到了，这是我母亲住过的地方。
我拱手冲着房门鞠了三次躬，看向远方，步伐坚定的下山回家。
那门后，早就知晓一切的抱山透过窗户，默默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红了眼眶，缓缓闭上了眼睛。
娈姝啊......你的孩子，现在很好。以后，我也会让她很好的。
我并不知道，在我同怨气相斗昏迷之时，是她一直在身边，寸步不离，看着我的面容，为我输送灵力，数日不曾踏出这屋子半步。
来到云深不知处，我忽然感觉这就像是做梦一样。
望着眼前葱郁的树林，可心情却截然不同了。
我正迈上台阶没几步，就看到山门口，一个直挺峻拔的白色人影静静地伫立在那，沉默地望着我。
他竟然真的记得，要等我，在门口等我回来。
“蓝湛......”我此时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依旧哑得不像话。
我与蓝忘机静静地，隔着这几十层台阶，相望无言。
我红着眼眶，一步一步，坚定的向他走去，却在几步之外站定了。
我怀着那样的心思。他那么公正严明，如高坛神祗一样的人，若是知道我是这样的人，该怎么对我呢？
在我不知如何之时，蓝忘机突然缓步走来，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下一秒，却为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而感到惊愕。
“蓝......湛？”
“三个月零九天。”
我一愣：“什么？”
蓝忘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迟了。”
我能感受到蓝忘机环抱着我的胳膊又紧了些。
我压制住胸腔的酸楚，吸了吸鼻子：“啊~除祟结束后，同他们玩疯了，才误了时辰。你是知道我的，爱玩嘛！”
“你说你会立刻回来，让我等你。”蓝忘机胸腔震动着，我脸埋在他怀里，听着声音从头顶闷闷地传来，“云深不知处已建成很久，你至今才回。”
“我......”我哑然，登时眼眶又充盈了泪水，“对不起，我也没想到......”
“无事，回来就好。”蓝忘机像是轻叹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我。
我看着他点点头，静静地望着蓝忘机。这副面孔好亲切，亲切的我内心一阵颤抖，见我神情不对，蓝忘机轻轻蹙了下眉，出声询问：“怎么？”
只一句话，便可以让我先前筑起的防线溃然绷断。
我抿着嘴，闷闷道：“蓝湛，我好疼。”
蓝忘机蹙眉望向我的手，先前的伤已无碍，刚要伸手看是不是我左腕的烙铁伤还没好。
我立刻扑进他怀里，伸手搂着他，用力吸了吸他身上令人分外安心的檀香味道，半晌才道：“我没事，就是......之前想说，没来得及说。”
“......”蓝忘机轻轻拍着我的背，“已过。”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在。
“以后不会让你受伤。”
原本就有些湿润的眼睛，被他这搞得完全绷不住。
大概真的是历尽千辛万苦，才能再次来到他身边。
蓝忘机不知道我情绪怎么变得这样快，见我突然哭起来，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无言地拍着我的背，示意他在。
蓝湛。
你知道吗？
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我曾想过再次回到这里，对你，或是对他人，我该是怎样的心境。
可只需要你在这里，我先前所设想的一切便都烟消云散。
我曾不止一次慨叹。
幸好，我坚持住了。
还好，我回来了。
蓝酒，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