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先生》山稔子

9、第九章

　　“钟渠，不如你搬来跟我一起住？”

　　钟渠意外的抬头看看这个大自己几岁的，嗯，老师？眼睛里颇感意外，又带着点嘲讽，他把水桶里的水灌满，“让一让，撒到你这宝贝鞋我可不管。”

　　果然，下一秒，夏令新跳开了，夏令新没别的本事，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这张嘴有些聒噪，“钟渠同学，不是，你这房子还能住人吗？”夏令新指了指面前的这个“危房”，破败的房檐估计连雨都遮不住，在看这周围空荡荡的，旁边一户人家都没有，鬼知道夏令新可是凭着惊人的记忆里才找到这里的。
　　这比姚冰的描述还惨。

　　“你看这屋顶，都快破成什么样了，这儿，这儿，你跟家里闹脾气也不能来这儿住啊，你爸妈不是给你留了房子，你怎么……”
　　钟渠突然对上他的视线，略带鄙视的说了一句，“你好吵。”
　　“……”
　　夏令新一口气堵在胸口，都说青春期的孩子难管，他一个准大学教授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回去一定要跟老夏好好算算这笔账。

　　夏令新深吸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好好的跟我说话。”

　　钟渠这才双手抱胸看着他，一种拒绝交流的姿态。
　　他想起今天白天跟姚冰的对话。
　　“他一直都这么难搞吗？”
　　姚冰喝了口自己养生菊花茶，对夏令新说：“夏老师，把后面的疑问词去掉。”
　　钟渠终于开了口，“所以，你今天来干什么？”
　　话毕，他还挑了挑眉，颇有一副街边混混欺负柔弱小女生的流氓样，夏令新不得不感叹，他真没白混，精髓都让他学了个彻底。
　　夏令新掏了掏口袋，掏出来卷卷皱皱的一卷纸，把他缓缓打开，“你上个星期，我看看……周三一整天都在，然后……，周五也在，周一升旗也在。”夏令新看了看钟渠上周的出勤表，“单数都在？为什么周二和周四不来学校？”
　　钟渠看着他，冷静开口，“奇上偶不上，不正常？”

　　好好的公式口诀被他篡改成这样，夏令新愣了愣，反应过来，差点没笑出来。

　　这时他目光突然撇像了地上的一本习题册，夏令新不受控制的走过去，蹲下来，他翻了翻，这是最近出的新题，他的目光转向钟渠，钟渠刚刚的气势仿佛弱了些，他把习题册从夏令新的手中夺过来，看都没看就扔进了井边的水桶里，嘴上还挂着莫须有的解释，“不知道哪来的。”
　　青春期恶别扭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夏令新看了那可怜的书两眼，“真不回去？”
　　钟渠去反问他，“你给我妈打电话了？”
　　夏令新点了点头，作为一个新上任的合格班主任，夏令新决定对三班进行一项彻底的整改，不能在这么放任下去了。
　　钟渠并不在意，“所以你也是觉得给他们打电话还不如直接来找我，是吗？”
　　夏令新点了点头，“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夏令新顿了顿，有些期待的目光看向他，“我那根钢笔你没把它怎么着吧？”
　　呵，原来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东西，钟渠假意的摸了摸口袋，然而夏令新并没有从钟渠伸出的手中看见他心爱的钢笔，钟渠说：“我忘记放哪了。”
　　明显的敷衍。
　　夏令新脾气的确是好，这个时候还能笑嘻嘻的跟他说话，“你不还我也没关系。”
　　钟渠转身要走，夏令新拽住了他，夏令新的声音难得的严肃起来，不像是在跟他开完笑，“钟渠，你必须去学校。”
　　钟渠的问题已经被反应到上面，如果他这个学期还是这样，大有可能会被劝退。

　　钟渠意外的转过身来，从意外见到夏令新第一面开始，他从没觉得夏令新是个可以脸一板，用这种说教的口吻来命令他人的人，因为夏令新从一开始就表现的温文有礼，搞得谁都跟是他朋友一样。

　　钟渠皱着眉盯了他一会，甩开他攥着自己的手，丢下了一句，“别管我。”
　　事实证明，让钟渠更意外的是，夏令新尾随了他两条街。

　　夏令新远远的看见钟渠走进了那群人，街角一群穿着破洞裤，叼着烟的年轻人三五成群的站在街边，其中有几的眼神时不时的瞟向旁边路过的女生，吹着流氓哨，有几个人还互相抓着头发搭着肩膀，嬉笑打闹。

　　钟渠今天没穿校服，走到那些人中的时候也竟然毫无违和感，很久以后夏令新觉得，钟渠那些对他那些克制不住的流氓行为绝对是因为学生时代的这段经历所以被带坏了。
　　钟渠手里掐着根烟，看向夏令新的时候，愣了神，随机把手上的烟递给了旁边的黄毛，黄毛一脸纳闷，“怎么了，那人谁啊？”
　　他气势冲冲的就要往那边走，看上去大有要打夏令新一顿的趋势，钟渠把他拦下了，“我也不知道，烦人的很，三班新来的班主任，天天打电话催我上课，今天还找到我家了。”
　　钟渠皱着眉，又说了一句，“你抽吧，让他看见，又不定跟我妈怎么告状呢。”
　　旁边发育良好的胖子站起来了，他肥嘟嘟的肉脸颤动，冲着钟渠笑了笑，“听说你妈新生了个儿子，那有空管你。”
　　钟渠的眼神暗了暗，这片这些人，哪个还是上过学的，都是家里管不了的，要不就是犯了事的，天天凑在一起混日子，像钟渠这样的，少见。
　　胖子看向不远处的夏令新，眯了眯眼，他跟钟渠是小学同学，因为小时候打架把人从楼上推下去了，就再也没去过学校。
　　“他多大啊，小脸嫩的，看着怎么跟你们高中生是的。”

　　钟渠摇了摇头，仅有几次的接触确实看不出来他年龄。

　　“听说这年头又大学毕业的就能直接当老师，看他这么年轻，估计也就二十来岁。”胖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现在好老师不多了，你还记得咱们那个小学班主任，就是他劝我退学的，说什么我这样的学生留来学校里影响学校的风评，我呸！”

　　黄毛也笑了起来，戳了戳他的满身肥肉，“你也配说这话，你妈当年求着你去你都不去，还怪上别人了。”
　　胖子一把把他夹在腋下玩闹起来，“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黄毛笑着跟他打了起来，钟渠不知道为什么更失落了，他看了看几个人，从兜里掏出来点钱交到了胖子的手上，“拿着，我先走了。”
　　夏令新看钟渠走出去，他又跟了上去，可他方向感不怎么样，没过一会就被钟渠堵在了街角的一个小巷子里，钟渠无奈的捏捏鼻梁，“你还有事吗？”
　　夏令新也有点不好意思，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给钟渠带句话，要不学校真的可能会劝退他。

　　夏令新脸颊发烫，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那个……学校怎么走来着？”
　　“……”
　　钟渠仿若智障似的看着他，夏令新手舞足蹈的解释起来，“其实我没想跟着你，我刚转弯了，但是没找到路，走着走着又看见你了，要是你去学校的话，能不能一起……”
　　钟渠以为这是夏令新又搬出来的新招式，决定让他自己演独角戏。
　　“不顺路，我要去打工。”
　　“打工？”
　　夏令新几步跟上了他，俨然是把钟渠当成了方向标。
　　“是啊，你这种人肯定不知道我们打工人的艰辛，我没父母，当然要自己生活。”
　　夏令新不解，“你这么大，干什么？”
　　钟渠忽然对着他扬起一边的嘴角，吓得夏令新后退了一步，“什么都能。”

　　两人在一家网吧面前停了下来，钟渠二话没说的推门走了进去，坐在了网管的位置，网吧里面的光线有些灰暗，看着也有几个像钟渠一般大甚至比他小的孩子穿着校服坐在电脑前，言语激荡的打着游戏。

　　夏令新看了半天，钟渠突然从座位上起来绕到他的身后，“玩吗，三块一小时，十块还能包夜。”
　　夏令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赚钱赚到他班主任身上来了，他摇了摇头，果断的拒绝了，表示自己不会玩这种游戏。
　　果然，就在下一秒迎来了钟渠的嘲讽，“游戏都不会玩，你会什么？”

　　夏令新沉默了几秒，站了起来，“钢琴，画画，围棋，书法，教书，育人，你想跟我比哪个？”

　　你妈把你当大小姐培养？
　　没等他回答，夏令新直接不客气的拎起钟渠的帽领将他整个人从网管的位置下拖了出来，“根据国家规定，未满十八岁的青少年不能出现在网吧等娱乐场所，尤其是逃课出来的。”

　　钟渠没料到夏令新来这么一出，他手劲大的吓人，钟渠挣脱不开，“你放开我，夏令新！”
　　夏令新笑了笑，“还知道我叫啥，让你叫名字了吗，叫老师，夏老师。”
　　钟渠嫌恶的皱了皱眉头，不屈从于夏令新的师威之下。

　　知道夏令新把他拖出来，他才不情愿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然后瞪了一眼夏令新，准备再进去。
　　“有什么非要旷课在这里的理由吗？”
　　钟渠的步子顿住，后背一僵，“还钱。”
　　夏令新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他进去的背影，据他所知，钟渠的父母都没有可还的债务，难不成是钟渠自己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