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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却说郑从义自与贺清别后,发觉肩上微湿,也意识到下雨了,他那仆从自然带了雨具,不过想到贺清可在子敬房里避雨,也应无事,便未让仆人再去接贺清。

      雨水来得急,大雄宝殿内稍稍拥挤,都是躲雨的香客。

      郑从义不愿意被盯着求签,只找个角落待着,颇感无趣。这时听见有人道“师妹真要嫁人了,听说都尉府已经请了居士纳吉。”

      他转头一看,果然是三五个青衫学子聚团讲着闲话。其中一人生得高大威猛,确系熟人。

      “介山!”郑从义拨开游人,走近喊道。

      黄石认出了郑从义,伸手拉他过来,道,“玉琢来了!”

      郑从义一字为义,年少顽劣,喜好酌酒交友,自诩江湖豪侠,来往都是威武豪爽的魁梧汉子。郑知县甚是头疼这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儿子,故又给他取字“玉琢”,以示勉励成器之意。只是这新表字与他本名无太大关系,难怪贺清记不住了。

      其余人见是郑从义,纷纷施礼。郑从义抱拳道,“我也刚上山,不巧就落了雨。”

      黄石摇头道,“空山新雨后,最是清爽。玉琢非是不巧,而是凑了巧了。”

      郑从义大笑道,“介山,你与深之走得太近了些,他那油腔滑调都学了个七八分。”

      “说起深之,”黄石提起贺清,“你可有见到他族弟贺参明,我们一起上山,他路上突然就不见踪影了。”

      “原来是和你们一行啊,”郑从义恍然大悟,“他去子敬禅房里求教书法了。”

      “韩子敬真是好运气啊,”一微胖学子接岔,“山长独独对他青睐有加。”

      另一学子反驳道,“哪是山长,是师母相中了他!”

      “你若是公主的骨肉,山长也青睐你!”有个尖细的声音调笑道。

      “休要议论师长!”黄石喝道,“师妹、同窗喜事将近,咱们也须备好贺礼。”

      又一学子感叹道,“韩子敬近来学业小成,又是永安长公主嫡子,长得玉树临风,与山长独女称得上是金童玉女了。合该恭喜才是!”

      那胖子羡慕道,“得‘谢道韫’红袖添香,韩子敬真是好福气啊。”

      郑从义面色郁郁,神情恍惚,眼前仿佛又看到小童打扮的少女开怀大笑,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他也跟着喃喃道,“子敬真是好福气啊。”

      待得雨停,黄石在场,郑从义更不好意思去求劳甚子姻缘签,只道去找韩子敬、贺参明。
      除了黄石,其他几人与此二人不熟,都告辞去后面讲坛听佛法了。

      黄石想到游园时贺清就先走了,约他拜佛结果半路把人搞丢了,而贺清又是专科同窗又是好友弟弟,他却这么不上心,真过意不去,心道至少后半程要作陪,当即表示同去找贺参明。

      郑从义无法,只得偷偷吩咐了小厮两句后,携着黄石向禅房处去。

      途中远远便瞧见韩恪、贺清二人在小路上相谈甚欢。

      ……

      一刻钟前。

      贺清站在禅房前四五步的距离,心生犹豫,怕就怕若真是韩恪为之,自己这样冒失进去试探他也讨不到好,既然并未明说,而是拐个七扭八歪的点折子,看来尚有余地,他徐徐图之,我也需从长计议。

      不过这一顿,雨水稀里哗啦就掉了下来。

      贺清急着往大殿里跑,身后有小厮叫到,“公子!来躲躲雨吧!”

      呼吸间,雨水倾盆而下。

      大殿离着有些远,贺清只得躲在了韩恪的屋檐下,还好大门紧闭着,他不知道我在。

      不料屋里传来一句吩咐,“雨大了,如云,叫他们进来避避吧。”

      “啊,不,我──”贺清未来得及拒绝,便被三五个小厮拥挤着进了禅房。

      穿青衫的她在一群灰衣小厮里分外显眼。

      果然韩恪一眼就瞧见了她。

      禅房里,韩恪半倚着榻枕,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玉佩,其手腕白润,比那玉佩还要夺眼。头顶扎着一字巾,青丝垂落在靛青圆领绸衫上,眼似辰星,眉若刀裁,端是清隽。见到贺清小小惊讶,“参明?来礼佛?快入坐。”

      坐着乌木挂灯椅,贺清心里七上八下,心道来都来了,索性开口道,“多谢韩兄借屋避雨。听闻韩兄所习柳体,已然有所得。”

      韩恪轻笑道,“巧了。”

      贺清狐疑追问,“什么?”

      “我刚写了一张,”其人声音柔和,恰如玉箫声动,“参明可要指点一二。”他指了指桌上。

      “不敢不敢。”贺清起身到书桌前,金箔纸上柳体龙章凤姿,笔迹未干,写得是《金刚经》,贺清无暇顾及内容,一眼端详下去,与点折册子上的柳体确实不同。韩恪所书规规整整,字里行间静谧绵长,而册子上那几个字狂气漫溢,两者勾折撇捺腕间用力亦是皆有差别。贺清松了口气,由衷赞道,“柔中有刚,好极。”

      一抬头,正撞入韩恪温润水亮的眸子里,贺清心一跳,猛又低下头去假装欣赏。

      “前几日在畅园,”韩恪缓缓说道,“你托我向你兄深之告别,他醉昏过去,根本听不懂话了。”

      “谢过子敬兄,”贺清想到贺原,不由笑道,“大兄他本就喝不得酒,偏偏又不会推拒,非要勉强。”

      “是啊,”韩恪亦笑,“他喝了两盏便醉了,耍起酒疯来,任谁都拦不住,硬要同玉琢舞剑比试,介山又劝他几杯,睡过去才老实。”

      “他一醉便会卖弄。”贺清咬着腮帮子没有大笑起来。

      “真是如此,上次游船时,牛饮一通雄黄酒,拉着我说了参明如何如何……”韩恪眼睛亮晶晶的,貌若回忆极开心的事。

      “啊,”贺清羞赧,“兄长说我如何?”

      “哈哈哈哈,自然是夸你,我想想,”韩恪躺倒,学着醉酒姿态,嘴里嘟囔道,“子敬,你不晓得……文无第一,算无第二,我弟参明是不世出的……算科天才……”

      贺清:“……兄长真的醉了,尽是胡话。”她没想到贺原会这样费力夸她,她性子寡淡不喜交际,大兄却不忘时不时提她好话,思及此处,她心里一暖。

      “参明何必谦虚,”韩恪坐起,桃花眼一弯,“不过参明无意科举吗?学专科倒是少见。”

      我什么身份,再加十个胆子,也不敢到考场舞弊,可若是不舞弊,如何过了验身一关?出了书院,算是个秀才,能在这富庶州县四方自由活动就很知足了。

      “清没有什么大志向,早早寻个差遣做便可以了。”贺清如实应对道。

      韩恪略一思索,便道,“这倒是简单,大约明年春天便可结业了吧,那时郑知县尚在任上,在荆县运作个差遣,不过是张张嘴的事。”见贺清瞪大了眼睛,他笑道,“怎么?同窗多载情谊,这点小事郑从义哪里会拒了?若是你想到州府,彼时到可以来找我。”

      贺清连忙谢过,又想道我同你们八竿子打不着能有什么情谊?想必是大兄话里话外安排过……到五月节时,当给大兄备份大礼。

      屋内潮热,人又多,大抵都出了些薄汗。而贺清膝下还被雨水溅湿了,更是不好受。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韩恪掏出帕子递给她,贺清本想拒绝,无奈递帕子的小厮直往她手里塞,她不好争执,接下谢过。她举起帕子想要擦拭,发觉这绣花描金白帕竟是名贵云锦,比自己这一身还贵,又把帕子放下了。

      确实闷热,等风雨小些,贺清起身打开门窗透气,雨帘之下,地上散落着几片残败玉兰花,随着潮湿的泥土气味、青草苦香涌起。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古井內荡起涟漪点点,一旁的芭蕉叶不时弯腰点地,雨水过后,草色愈盛。

      贺清见雨停便辞行,韩恪却一副引为知己的样子非要来送。

      于是从禅房里同行出来,贺清自然把这位当财神、观音供着,可不是相谈甚欢?

      四人一遇上,韩恪虽然极温和,贺清却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他不高兴,一见黄石,心道解脱,面上霎时惊喜,黄石也是欣喜,上去搂着贺清肩膀道,“参明,什么时候走的?哥哥担心死了!”

      贺清一瞬间真以为大兄贺原在此,这语气、神态不说一摸一样吧,也有八、九分相像了。她不动声色得挪开黄石的胳膊,说道,“介山兄,今日人太多,我最怕拥堵,在山脚等着来着。没想到正遇上……”她抬头看着郑从义。

      郑从义点头道,“参明,书法最讲究慢功夫,”他斜睨韩恪,“有些顿悟的,才是学不得。”

      韩恪笑道,“参明原来是来讨教书法的?我却拉着你说了许多闲话。不如得空来我学斋书房,我私藏了好些名帖,练字嘛,还是得临帖,光说不练嘴把式,便是什么都学不来。”

      二人剑拔弩张,贺清与黄石面面相觑,都疑惑道:前些天他们还要好得穿一条裤子,今日是怎么了?

      贺清夹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委婉道,“多谢诸兄抬爱,今日弟已疲怠,介山兄,不如咱们改日再来拜佛吧,趁着天亮,回去还能加紧功课。”

      黄石就坡下驴,“玉琢、子敬,那石同参明先回书院了。”

      韩恪、郑从义齐道,“坐我的车吧!”

      郑从义猛然想起自己今日架的是贺原的马车,精致有余宽大不足,又戏谑道,“子敬好意,哥几个须得好好受享他那铁皮马车才好!”

      贺清、黄石暗暗叫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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