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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七章 咫尺与天涯 ...

  •   〖现在已经是六月天了吧?你最爱的夏天就要到了。
      你说,你想要去海边拾贝壳,用贝壳串成的手链当信物。
      你说,假如你迷了路,一定要我找到你。
      然后买你最爱的草莓冰激凌给你吃。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我许下的诺言,也请你不要忘怀。
      我爱你,是不忍让你独自前行。
      舍不得,也放不下。
      那么,一起走吧。
      一起行至咫尺与天涯。〗

      “朴灿烈人呢?”林智妍出事后的第二天,CY公司便紧急成立了智妍的治丧委员会,当日傍晚,全员聚在会议室里,为首的金钟仁铁青着一张脸,微红的眼眶透出几许悲恸的神色,一头黑发打理得一丝不乱,越发衬得他本就深邃的五官如刀刻般英气逼人。
      助理立在一旁,低着头唯唯诺诺:“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哪里都没有。听他经纪人鹿晗说,他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根本联系不上。”
      金钟仁抿了抿唇,没再说话,紧绷的下颚线泄露出他隐忍的怒意。
      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人人屏息静气,只唯独坐在角落里的边伯贤忽而发出“嗤”地一声笑,惹来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洗礼,尤其金钟仁,一双狭长上扬的眼睛似利剑般冲着他剜过去。而边伯贤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整个人靠向椅背,良久,才懒懒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他在哪儿。”
      金钟仁冷冷追问:“他在哪里?”
      边伯贤毫不畏惧地迎上金钟仁的目光,却并不回答,而是低头故作姿态地摩挲着袖间的衬衫扣子,额前有几缕碎发覆下来挡在眉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四周再度陷入无边的沉默,终于,坐在边伯贤身边的张艺兴忍不住了,“伯贤。”他捅了捅边伯贤,低声道:“你说话啊。”
      边伯贤这才抬起头,隔着挡住视线的碎发,正对上金钟仁凛冽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天台。”
      ===
      天台的风光是一望无际的宽广,脚下的世界,车水马龙尽收眼底。远处是星光点点的万家灯火,连绵似波澜不惊的海,低头看时,会有阵阵晕眩泛上来。
      风在耳边猎猎作响,明明已经是六月天了,初夏的夜里仍然微有凉意,朴灿烈还穿着前一天从智妍家出来时的衣服,红黑格子的衬衫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敞开的领口,布料在胸前皱得不成样子,一头栗色的头发了无生气地垂下来,参差的刘海错落在眉间,徒然凹陷的脸颊,看着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
      对面楼顶上的广告牌,他的智妍正在微笑,一款美容养颜产品的代言,真的很适合她。她长得可真好看,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总会眯着眼,像只慵懒的小猫咪,略微饱满的苹果肌让她看上去更是软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
      眼底涌来阵阵酸涩,背后却忽然响起剧烈的开门声,铁门撞在墙上,发出了空洞的巨响散在空气里,他也懒得回头,涣散的目光只是定定地落在遥远的某一点。
      其实他从昨天夜里开始就始终是这个状态,今天早上,他也几乎是被人架着离开的医院,就像一具失了魂魄的空壳,活着或是死了,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朴灿烈!你他妈找死呢!”
      其实金钟仁一开始并不想发火的,他也没有力气发火,智妍的死,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谁都无法接受,想来对朴灿烈来说,更是灭顶的绝望。只是他气喘吁吁累得半死爬上了天台,果然如边伯贤所言看到了朴灿烈,本来心里就不爽,再看朴灿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沿着楼边坐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纵身一跃似的,他顿觉胸前一口浊气往上涌。所有人忙了一整天,整个公司鸡飞狗跳得连悲伤都顾不上,他倒好,一个人躲天台上伤春悲秋来了?他怎么好意思!
      于是金钟仁二话不说,冲上前一把揪起朴灿烈的衣领把他从楼边上拖下来,“问你话呢!你是不是找死!”朴灿烈一米八五的大个子,竟被金钟仁像个麻袋似的扯下来,他踉踉跄跄地像是站不稳,双肩整个都是垮下来的。“你说话!”金钟仁怒吼。
      “嗯。”朴灿烈胡乱应着。
      “混账东西!”金钟仁一拳挥在他脸上,力气之大,震得他指骨都隐隐发麻,朴灿烈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一下,身子一偏便跌坐在地,金钟仁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讥讽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你竟是这么个窝囊废!”
      朴灿烈像是不明白,他抬起眼迷惘地看向金钟仁,突然,他说:“是我害死了智妍。”
      金钟仁嗤之以鼻般“哼”了一声,“所以呢?”
      “……什么?”
      “你觉得是你害死了智妍,所以,你想以死赎罪吗?”
      朴灿烈低下头,却是不答反问:“你知道智妍有抑郁症合并惊恐障碍吗?”
      “知道。”金钟仁回答得毫不犹豫。
      朴灿烈对这回答并不意外似的,他甚至笑了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那笑容便僵在了唇畔,腻成了一弯苦涩的弧度。“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我是不是很该死?”
      “没错,你的确该死。可是,你得活着。”感受到朴灿烈不解的目光,金钟仁看向朴灿烈的眼神一凛,“你怎么能死呢?这太便宜你了,你还得为智妍做很多事,你得替她操办丧事,为她抬棺,你得风风光光地亲手把她送走,然后你也还是不能死,你更得活着,因为死亡常常是一种解脱,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你得一辈子活在失去智妍的悔恨与痛苦中,最好活得比谁都长,这样才算是赎罪。”
      夜是一望无际的黑,连一颗星都看不见。朴灿烈抬头仰望天空,泼墨般的颜色染在眸子里,悲伤溢出眼角。
      “活着……吗?”他喃喃自语,突然,他笑了。
      ===
      峨山医院宽敞的礼堂内,镜面似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幽冷的光,顶端一只棺木四周摆满了娇艳欲滴的粉色雏菊。没有用白色的鲜花,是因为智妍不喜欢。
      朴灿烈缩在角落里,看着手里的一张纸,一动也不动。
      “对不起,没有打一声招呼就这样子走掉,只是因为我真的很疲惫了。也请不要责怪任何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想要笑着离开,却发现,连离开都是需要勇气的。趁着我还有这样的勇气,快点离开吧。
      最后的最后,我的葬礼上,替我用粉色的雏菊来装点吧,我不喜欢白色,阴森森又死气沉沉的。哀乐也请用我的歌来替代,就放那首《星空》吧,这是我所希望的。
      死亡并不代表结束不是吗?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
      请原谅我最后的任性。
      对不起,很抱歉,我总在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如果不能笑着送我走,也请不要责怪着送我走。
      辛苦了,真的辛苦了。
      谢谢。
      对不起。
      再见。”
      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的水珠落下来,洇开了本是娟秀灵气的字迹。手不可遏制地颤抖着,朴灿烈张着嘴想失声痛哭,才发现,他发不出半点声音,甚至连眼睛都是干的。
      哭到哭不出来了吗?哭到泪已干涸,就是他这个样子的吧。即使从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智妍的遗书他也已反复看过千万遍,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几乎都能背出来,可每一次念,依旧是撕心裂肺的痛。
      “灿烈……”和朴灿烈一起坐在休息室里的金俊勉不安地叫了他一声,伸手覆在朴灿烈的手背上,毫不意外的冰凉,让金俊勉的心不由一搐,“你还好吗?”
      朴灿烈点点头,他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纸叠起来藏进胸前的口袋里,抬腕看了看表,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礼堂里的一切早已布置妥当,智妍的生前好友、QUEEN成员们以及CY公司旗下与之交好的艺人悉数到场,各家媒体也按指定的地点待机拍摄。礼堂外,智妍的粉丝们清晨便自发集合,人人手捧一小束粉色雏菊静默守候,只为送智妍最后一程。细雨绵绵的笼罩下,更为这副画面凭添几许哀恸之情。
      九点整,告别仪式准时开始。连续几日皆是浑浑噩噩的朴灿烈这时难得冷静自持,然而憔悴的脸庞终究尽显悲戚。林智妍被粉色的花海簇拥着,她的眉眼安然舒展,仿佛正在安睡。墙上悬挂的黑白照片,她依旧笑靥如初。
      当《星空》的前奏响起的时候,现场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啜泣。
      你说星空是蓝色的
      我摇着头
      告诉你星空是彩色的
      别人都说我疯了
      只有你
      笑着说我是个小可爱
      我应该高兴吗
      我应该高兴吧
      所以啊
      我笑了
      明明想哭
      却又总是在笑
      或许别人是对的
      我想我应该是疯了
      却没人听见我说话
      星空下
      只有我独自在说话
      歌词唱到最后几句的时候,朴灿烈忽然像是哽住了一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他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智妍很早已经在求救了。这首歌是两年前的作品,也就是说,她那个时候就已经生病了。
      “智妍一直在吃药控制。”张艺兴的话忽然浮现耳畔,早就有迹可循的点点滴滴,他却直到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醒悟。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如果他能早一点听智妍说话,好好聆听她的内心,是不是今天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仪式之后的流程,他皆是浑浑噩噩,全然没有听到主持人在说些什么,他只觉得心如刀绞,果然金钟仁说得对,他这样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直到最后出殡,朴灿烈才硬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由于智妍没有亲属前来参加葬礼,所以他和张艺兴、金钟仁共列丧主。作为丧主之一,朴灿烈手里捧着智妍的排位站在送葬队伍的最前方,后方则是金钟仁,手里捧着智妍的遗照,队伍最后则是T-Fire成员边伯贤、金俊勉、金钟大、金珉锡、吴世勋、都暻秀为智妍抬棺,送她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路。
      所有人都难掩悲痛之情,粉丝们见智妍的棺木被抬出来的瞬间更是纷纷失声痛哭,那阵阵哭声像巨锤般一下下砸着朴灿烈的心。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丧车就在眼前,不过几步之遥,可他竟想着,如果可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永远不会到,那该有多好。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舍不得把智妍送上那辆车,那是一辆永远也不会开回来的车,他的智妍,就要被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可是终究是要走到的,丧车旁的工作人员早已等候多时,此时纷纷迎上来,动作利落地越过朴灿烈去接他身后的棺木,他木然地看着棺木被抬上车,身后的哭声一浪盖过一浪,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车门已在他眼前迅速关上,“嘭”地一声后,车子竟就这样开走了。
      心底最后一根弦随之崩断,朴灿烈呜咽了一声,忽然疯了一样的哀嚎起来,他把智妍的牌位护在胸前,脚下则拼了命地追在丧车后面跑,紧随其后的金钟仁拉不住他,只好跟着他一起跑。然而车子开得飞快,很快与身后的人拉开了大段距离,最后只能看见车子的后视镜里,那个追赶的人影终缩成了渺小的一点,像漂浮在空气里的尘埃,微不可见。
      追不上了,就要追不上了。他的智妍啊,他到底是追不上了。
      “智妍——智妍啊——”
      灰蒙蒙的天空依旧下着蒙蒙细雨,然而雨水不知不觉变得密集起来,沙沙的雨声,像是某种隐忍的悲鸣,混合着朴灿烈撕心裂肺地哭喊,扯得人心口也跟着痛不可抑。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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