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古代生活》林依然

4、为母不易

　　时间进了八月。

　　入秋了，但正午太阳头依然毒辣，林家村人中午吃完饭都是先睡个晌午觉，才去地里干活。

　　林永明上午从地里回来时带了半筐子长寿菜，赵芸娘简单做了个凉拌。
　　长寿菜是地里非常常见的一种杂草，一年到头除了最冷的冬天，其他时候都能见到。不过这玩意最好吃的还是夏天和秋天这段时间，鲜嫩肥美。

　　采回来洗干净后开水里滚一遭，控干后放进捣碎的蒜泥酱油醋和盐，再滴几滴香油，拌一下就是一道农家菜了。
　　花费不了多少，还可口，林永明两口子都很爱吃，酸酸凉凉的，热天里吃上几口，暑气都退了不少。
　　不过这东西属于凉性，赵芸娘身子重了，不敢多吃。中午另给自己做了个黄瓜炒鸡蛋，就着吃了一个馒头。
　　家里就他们小两口，不像别人家有公公婆婆小姑妯娌的事多，想吃什么就做，不亏着自己的嘴，何况现在肚子里还有两个小的。

　　吃完歇了个晌，林永明看日头没那么热了，就出门下地。
　　林家村的地就在村南边，出了村一条一丈左右宽的土路直直向南，远望去能看到另一个村子，那是马家村。土路两侧这大片地，基本被两村占了，近处是林家村的，远处的靠马家村的是他们的。
　　林永明家地不紧靠林家村，要再往南走百八十步，有条向西的窄路，再走三五十步才能到。不算近，也不算远。

　　五月收完小麦后，林永明又在地里种了大豆和蜀黍，都是好收拾的作物，平时就除个草，夏秋雨多，也耐旱，不用像小麦一样还得浇水。
　　唯一的麻烦，就是雨后会被刮的歪七倒八，得尽快扶起来，否则泡在水里泥里，影响收成。种庄家就是这样，能影响收成的，都不是小事。
　　昨天就有雨，所以林永明今天的活就是这个。
　　赵芸娘产期将近，林永明最近都尽量留在家里陪她。只是粮食好比是百姓的命，少收一点都心疼，赵芸娘也是爽利性子，看他两头挂念，自觉无恙就把他赶了出来。

　　上午已经把大豆秧子检查了一遍，下午是蜀黍。
　　活不是重活，林永明也是村里拾掇庄家的好手，在地里一行一行的边走边看到有倒的棵子随手扶起来，倒的厉害的，挖一捧泥放到倒向的另一边，用脚踩一下也就直了。

　　正干着呢，就听到有人远远喊他的名字，林永明抬头一看，是邻居二狗婶。
　　想到家里的赵芸娘，想到临出门前，她说二狗婶一会会过来陪她，林永明脸色猛然一变，扔掉手里的泥就匆忙迎了过去。

　　二狗婶一路从村北小跑过来，脸红气喘，看到林永明过来，忙交代事：“你媳妇要生了，快点回去！”
　　“哎！”林永明脑子懵呼呼的答应一声，甩下她就往家跑。

　　进了村旁边有块空地，因为有颗老槐树，就有很多老人带着小马扎坐在树下阴影地里凉快聊天。还有些小孩子，吵吵闹闹追着玩。
　　一些人看林永明一副着急忙慌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的样子，纷纷奇怪是出了什么事。
　　“是他那口子要生了吧，我算着应该有九个月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想了想解释说。
　　她家和林永明家有拐着弯的亲戚关系，是林永明一个没出五服的奶奶辈。赵芸娘当初刚有身子时，她还送了半篮子鸡蛋过去，所以有印象。

　　林永明不管这些，闷着头一路冲回了家。
　　可能二狗婶走时喊人了，此时屋子里已经有妇人帮着忙活，也有人和赵芸娘说着一会要注意的事，安抚她。
　　林永明进了屋，看媳妇脸色发白，咬着牙皱眉躺在床上，床单也换成了黑色布，没等和赵芸娘说两句话，就被妇人们以“这不是男人呆的地”赶了出去。

　　林永明想了想屋里情况，还是急匆匆出门去村东把陈稳婆喊了来。
　　平时村里妇人生孩子，身体好的一般不用找稳婆，本家年纪大、孩子多、有经验的长辈在一边帮着就够了。
　　但林永明记得岳母的话，媳妇肚子里可是有两个娃，又是第一次，也没有正经婆婆操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稳婆接生多年，基本没出过意外，谁家妇人生产前觉得不保险的，都会提前知会她，到时候请她帮忙。林永明半个月前已经找过她了，还送了一包点心。

　　陈稳婆正好在家，听说赵芸娘要生了，麻利的收拾好东西，跟着林永明到了他家。
　　进屋先看了下情况，就出来吩咐林永明：“还早着，你先烧水吧，生产不能用凉水，也不能兑凉水，必须烧开，温热着用。所以热水不能断，你先烧两锅开水！”
　　看林永明答应了开始刷锅烧水，陈稳婆转头进了里屋，和屋里人打了招呼，然后解开自己的包袱，把剪刀和一大摞草纸拿了出来放在手边备用。
　　赵芸娘发作还不是还厉害，陈稳婆就让她枕着被子上身抬高陪着她说话，缓解她的紧张。她声音不高不低不快不慢，听着就让人安心，赵芸娘想着她的好名声，心情也放松了些。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赵芸娘正式发动了，强烈的阵痛让她开始喊叫起来。
　　林永明已经烧好了开水，一桶被提进里屋，怕不够又多烧了大半桶，放在门口备用。听着媳妇痛叫，急的在外面团团转。
　　又想起以前老辈人说，生产时最怕产妇生者生着没劲了，就去西屋橱子里拿出红糖，倒了半碗在里面，加上开水端到门口，喊话让里面的人给赵芸娘喝。
　　等糖水递进去，听到里面妇人还有心情打趣赵芸娘，说男人多心疼她云云，一阵善意笑声传来，林永明的心这才稍微平复了些。

　　一碗糖水肯定是不够，看天色也不早了，林永明把养在院子西南墙角栅栏里的老母鸡捉了出来，准备给媳妇熬鸡汤。
　　杀鸡放血开水褪鸡毛，破膛把里面乱七八糟东西取出来，能吃的放一边，不能吃的扔掉。内外清水冲洗干净，用菜刀将鸡肉剁成块状，放进锅里倒上水，水漫过鸡肉，大火烧开后把水倒掉，捞出鸡肉再用清水清洗干净。
　　锅子从新倒进清水，将鸡肉放进去，切一块姜两截葱，拿几个红枣，加上之前雨后山脚摘得几丛山菇一起洗净扔进锅里，盖上盖子大火熬至开锅，然后换小火再慢慢熬。

　　这空里得到消息的本家各房和左邻右舍处的好的，都陆陆续续过来问问情况了，需不需帮忙，家里有没有准备好小孩东西，缺不缺东西等，林永明都应付了过去。
　　看一切还算妥当，关系一般的也没多留，最后就本家永礼媳妇王氏和她婆婆留下等消息。

　　忙忙活活又是小一个时辰，太阳西下，天还未黑，月牙已挂在天边。
　　鸡汤已经熬好，隔着锅盖都能闻到香味弥漫，林永明走到门口听见屋里媳妇低低沉闷的痛呼，心疼的不行：“芸娘，你好好的，我就在外面等你。陈婶，我熬得鸡汤，能给芸娘用一碗吗？”

　　赵芸娘现在浑身疼的厉害，但陈稳婆说还不到时候，她想着已经这么疼了，还不行，不知道还要怎么疼，心里就有点害怕。听到林永明的声音，知道他一直守在门口，心里顿时安稳了些。
　　陈稳婆看了看赵芸娘的情况，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口说道：“那就用碗鸡汤攒攒劲，你的胎位很正，生的时候肯定会很顺利，不用担心！”让大山媳妇去门口端了鸡汤进来。

　　也快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林永明不好让里面帮忙的稳婆和妇人空着肚子，就把剩下的鸡汤分盛了几碗，让人家泡着馒头用了。
　　众人吃着香喷喷的饭食，心情都不错，赵芸娘忍者阵痛用完一碗，也精神了很多。
　　碗筷收拾递了出去，又让林永明打了盆温水净了手，陈稳婆就给赵芸娘鼓气：“咱们趁热打铁，争取一气把孩子生下来，这样你也省的多受罪！”
　　赵芸娘点头，“行，我都听你的！”

　　陈稳婆让人扶她下床，自己将葛布床单扯下来铺在地上，又把之前带来的草纸在葛布上厚厚垫了一层，然后接过她，让她半蹲在草纸上，自己则是从后面抱住她，空出一手去从上而下推她的肚子。
　　一番操作下，赵芸娘立刻感到强烈的生产欲望。
　　旁边几个妇人把干净的布放到温开水盆里，蘸湿后帮着产妇随时擦拭清洗，有第一次看到陈稳婆这幅“孔武有力”情景的，不由心里暗暗咂舌了句“俺滴个娘咧！”

　　陈稳婆亲爹是个屠户，家里就三个女儿，陈稳婆是老大，出嫁之前经常给她爹打下手，她看起来不壮硕肥胖，但手里有一把子劲，所谓“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她这样。
　　性子稳话不多，体贴会照顾人，还有劲，正是一个稳婆所需要的，怪道人家接生功夫好呢！众人心里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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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长寿菜就是马齿笕，有点像太阳花，但不是太阳花。凉拌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