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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做戏 ...

  •   残阳如血,薛琅命人将马车赶至醉香楼门口,和苍耳分吃一小碗话梅小排。

      “小姐,你为何非要治那江家小姐的病?”

      薛琅摸出帕子给她擦擦嘴角的油,笑道:“我只问你,她的病可能治得好?”

      “难是难了些,不过小姐愿意就没有治不好的。”苍耳道,“您不是把信物拿到手了么?”

      薛琅把玩着金珠簪,这簪子成色普通,却可作为凭证召来神医空空子。

      “那就好。”她走着神,此时想起上辈子大长公主给江流儿办十五岁生辰宴的情景,满城的芙蓉花在江府堆成烟霞,这贵女生来弱症不足,在无边富贵的锦绣堆中也长成个清冷过客,贺她康健长福的话似过耳凉风,听了就听了全不往心里去的,大长公主杀人盈野,自觉碍着儿女福报,年岁长些后便很有些忌讳,听不得晦气之语,恨不得剥了他人的福寿加在她身上。

      薛琅不爱跟着赵厝出门,只听说了殿下遍请帝京世家,发着高热也还是收拾出个艳光四射的人样去了,哪里预料到苍耳见了江流儿一面,直愣愣说了句“命不过三日”,好死不死入了大长公主的耳里,就引来了杀身之祸呢?

      苍耳家传的玄医一派讲究个缘法,据传她爷爷终年寡语,若开口,必有可救之病患,彼时江流儿全无求生意志,半口气吊着一条命,三魂七魄怕有大半赴了黄泉探路,一日里有大半日是不清醒的,喝了一辈子苦药无论无何再不肯折腾了。江家贵女于玄医一门有缘无份,果真如苍耳所言,三日后香消玉殒,大长公主迁怒于斯,只以为是苍耳一言破了满院芙蓉的祥瑞之相,非要她偿命不可。

      薛琅拖着病体在公主府外长跪不起,长公主戎马半生,说一不二的性子,这又关乎血肉亲情,如何是她跪一跪就能轻松放过的。

      赵厝觉得丢人给她敲昏了拖回去锁起来,等薛琅醒转,苍耳已然没救。

      苍耳贱命一条,死不足惜,除了薛琅收回她尸骨,再无人为她哭一回。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车帘子被撩起,外头站着的赵厝酒气上脸,两坨红晕飞在脸颊,说话也大着舌头,他听见跟着的小厮苍云来报,说是外头有辆赵家的马车,已然停了好一会儿了,还以为是薛琅回去告状,母亲着人来人捉他的。

      “等你呢。”薛琅吃得一嘴油花儿,眼波转向他却是一片真诚,“今日可是我回门的日子,自个儿一个人回夫家算是怎么个事儿,我不在意脸面,婆母却在意后辈小夫妻琴瑟和谐,做戏太假是不是也要被哄下去的?”

      赵厝许是喝了点儿酒,愣了半晌没反驳,见她脚边扔着本书册,伸长手够了出来翻了两页,打着酒嗝道:“谁画的账簿,手艺也太次了了些,一眼假么。”

      薛家同那凤林阁有些旧交情在,这事儿能查出来不难,给些好处叫人家不追究也不难,却不可能当真把人家的账簿子拿出来,只能做个假的糊弄,时间紧张,弄不了精细,凤林阁明脸上做的是胭脂水粉的生意,薛琅只一晚上时间,忆不全每样胭脂口脂的名目,凑了不少糕点酒水,又叫苍耳补了不少药材名称夹在不起眼处,货品进项出项的数目都是信手拈来,也就骗骗赵良月这小姑娘还成。

      “你醉成这样居然还识数,真该跟我回江南去,说不准看在我面子上,外祖父能匀个帐房先生给你当当。我们薛家的帐房先生个个体态浑圆,那油水可是一等一的足。”薛琅没打算告诉他赵良月的事儿,那是人亲妹子,打的又是为赵家好的由头,纵使给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我小时候母亲老让我帮着看帐,也不知道是当姑娘还是当小子养的。”赵厝爬上车,将账簿子扔给她,“不过咱俩一起从醉香楼回去也不好说吧,哪儿有带着媳妇逛花楼的,这也张不开嘴啊。”

      “醉香楼就只有姑娘不成?”薛琅揽着苍耳很是嫌弃地往里让了让,“我听说楼里请的大师傅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士,馋一口家乡风味也不算说不过去的事儿。”

      赵厝果然看见马车角落里有个食盒,点点头道:“新婚三日就央着夫君上花楼给你买吃食,薛琅你是真不要名声。”

      “哟呵,我一早说了的,名声这东西要毁了我的也是毁了你的,只看谁在意罢了,你既然都不在意,我呕死自己又能全回几分?”薛琅执着面小镜照,细细擦净嘴角的油花,又补了些口脂,这才看向他,“你瞧瞧,醉香楼的姑娘可有这般颜色?”

      “薛琅,别作践自己。”赵厝眼里还蒙着层酒意,语气加重了些,“你怎么能跟她们比?”

      “你们男人可有意思极了,喝花酒的是你们,看不上的也是你们,这世间谩骂女子的话数不胜数,男子却该怎么个骂法儿呢?”薛琅握着嘴笑了两声,见他气得脸更红了,倒就此收了话头,扬声唤马夫快走。

      回了赵府,薛琅婆母仍是在厅里候着他们,老远闻见赵厝一身酒气,扬手就要打,薛琅拦住了,“婆母勿怪,长兄一时兴起,非拉着夫君喝了回酒,听说那家的江南菜做的好,让他们捎了几样,婆母尝尝。”

      “既然你都说好,那必定是差不了的。”婆母闺名秾焉,出身余家,正儿八经的书香世家,出了三位帝师,其祖父七十岁高龄创办温知书院,门生无数,后到她父亲手上,家族里共有十八位女儿,便又单辟一院为女学。

      薛琅也没明白为何余夫人能与自己的母亲一见如故,在薛月容入京仅有的两三年光景里结为挚友。说来可笑,薛家母女俩虽得孙府片瓦遮头,伙食上偶有荤腥肉食居然要个外人接济,后来余夫人见长久下去实在不成体统,越是插手这两母女的日子越是不像样,索性向娘家长兄求来两个温知书院的名额,将因病误期的孙府长子孙珏破例荐了去,另一个大夫人有意给掌珠,可彼时她已说了人家,不好再抛头露面,就便宜了薛琅。

      不过那之后,薛琅母亲的身体每况日下,余夫人插不插手也都于事无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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