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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初交心 ...

  •   凭什么妇人非得从这家到那家才叫脱身呢,单人独马,不是更自在?

      单翅的比翼鸟,飞的不高,飞的不远,跌跌掉掉,也总算是在飞。

      长公主府里的那出戏,结尾的小寡妇该是卷了夫家与姘头的细软,一路南下,在一处乌篷船多马车少的水乡安定下来。

      那大夫家祖传一本医书,其中记载上古奇方,乃是仙人所赐,其中“返老还童,长生不老”的大奥妙却被这妇人参透,据此挣下万千身家。

      如此开阔明朗的一出戏,却被改成了缠绵殉情,妇人与那郎中私情败露,双双流放边地,途中一个饿死一个病死,抛尸埋骨之处却是离得不远,黄泉路上或是来得及做个伴。

      薛琅回了赵家,仍旧烦闷,见着赵厝大字瘫在床上,也不大想理会。

      木英怕一屋子酒味儿熏着夫人,忙忙打了水来要替他擦洗。

      醉到理智全消的人全不理这份情,大呼小叫,满嘴喷着酒气,“放肆,爷是有媳妇的人,也是你能瞎碰的?”

      薛琅听乐了,从木英手里接过湿帕子,揽起他靠在自己肩头,笑道:“你媳妇可有我漂亮?”

      赵厝醉眼迷蒙,愣愣盯住她瞧了会儿,“她比你漂亮多了。”

      “南曲儿大家香君子上台前必喝二两,三爷这是醉到三分,七分戏也做到十成真,”薛琅给他擦脸,见他没撒酒疯推人,便知这大约是作假,“三爷今个儿回来的早,可是有话要问?”

      木英早推门出去了,临走前捂嘴低笑了两声。

      赵厝大着舌头道:“你唤我什么?”

      “三爷。”

      “不对。”

      “赵厝。”

      “放肆。”

      薛琅翻来覆去,换了几个称谓,连婆母不慎漏出来他幼时多灾多病,为求好养,取个“三丫”的贱名也喊出来,赵厝仍旧是不满意。

      “阿危,别闹了。”薛琅终是熬不住,心口给他的铁脑壳杵得生疼。

      “你还记得,”赵厝得了这个封号,果真消停了,从薛琅身上滑下,平躺在罗汉床上,学着薛琅的口吻,横眉立眼道:“赵厝,厝者,安之放之,居安思危,方得长久,你给我垫了回脚,我便送你一号,日后你便叫阿危了。”

      “三爷说的哪里话,我才多大年纪,这点子记性都没有,却也不该活着了。”薛琅淡淡笑道。

      “小琅,我总觉得你跟从前不一样了,”赵厝醉眼里尽是迷蒙碎芒,脑子似乎还是清醒,只是他清醒的时候必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闺中女儿与为人妇之后,总归是不一样的。”薛琅不以为意道,起身去外头唤木英端碗解酒汤来,她多乖觉,早在外头捧碗候着了。

      赵厝喝着她喂来的汤药,原是不耐酸味儿的刁钻舌头,此时却是甘之如饴,“这不一样,却是叫我惶恐得很。”

      “怎么说?”薛琅从前给自己娘亲喂药,能喝下去一半便是大造化,何曾有过药碗见底的时候?这时心境便也明朗了许多。

      “你是抱持着别样的目的讨好于我,又不肯与我交心,我不知何处讨得你欢心,连个加紧改善的机会都没有,不知道何时你目的达成,便将我一脚踹开了。”

      他扭股糖似的抱住薛琅衣袖不放,闹腾得她没法子,便道:“那你还给我签和离书?”

      赵厝听了这话便消停了,半晌才道:“听娘子的话也算是过错么?”

      “这……”醉酒的人最是难缠,薛琅本还等着他清醒些有正事事儿要谈,迟迟等不来,只好沐浴过后预备安歇,一掀幔帐,却见他眼神精亮,盘坐于上,似是等她许久。

      “不是有话要说么?”

      “我去见五皇子的事儿,三爷知道了?”她一头乌发松挽,脸上脂粉卸净,素得很。

      “不知道,我能放着美酒美人儿不要,回来见你?”

      “你还是喝大了的时候比较讨人喜欢。”薛琅拍拍他脸,转身于床沿边上坐下,接着道:“五皇子欲往边关,想求你帮这个忙。”

      赵厝瞪眼怔愣了会儿,歪身枕于薛琅膝上。

      “五殿下却是个有志气的,此时京中进退维谷,边关苦寒,可得另一番天地也未可知。”他眯眼笑道,似一只吃饱鲜鱼晒美日头的绒绒波斯猫,

      “太子殿下六岁之后便是由中宫娘娘亲自教养,沈皇后少时便有杀伐果断之才名,隐于深宫数年,却不知为何将储君调理出糯怯守成的性子来。”

      薛琅细细想了会儿,上辈子她于皇家圣缘浅薄,只听闻太子温厚贤名,听他说来,却很不认同,便问道:“如今天下太平,有守成之主,不是好事么?”

      “仅仅守成一项便是罢了”,赵厝嗤笑一声,“那位殿下开蒙之事由岳丈所管,过后岳丈奉命往江南剿匪,虽换了旁人,初时所受影响却是深刻,便有了今时今日阴晴不定的古怪性子。”

      话到此处,薛琅便想起来西山剿匪一事,算起来,该就是这个月的事儿了。

      “上回归家,听父亲说起要赴任兵部尚书,他远离朝堂多年,手中无可用之人,我记得大哥似乎于用兵之道颇有心得……”

      赵厝翻身坐起,“此话当真?”

      “嫁你数月,我说过几句谎?”薛琅嗔道。

      他当真侧眼默默算过,迟疑道:“似乎不曾,只是这等事连我都未听见风声,当今瞒得真是紧。”

      那位瞒着的岂止是这一件事了。薛琅忖道,面上却是不显,“若是大哥愿意,明日我便知会爹爹,只是到底能谋个什么官位,我却是不能担保。”

      “无妨,只要能留过下月就无碍。”赵厝喜形于色,觉出失态,已是晚了。

      薛琅垂眼觑他神色,“只可到下月,也不长久,想来大哥另有凌云之志,我不能替父分忧,却是不孝了。”

      “你听我瞎说作甚,大哥毕生理想只有兵部可实现一二。”赵厝忙道,过后又装头疼做呕,算是遮掩过了。

      薛琅并不戳破他,唤了底下丫头来替他梳洗,经了孙府那一场,除木英外,另四个对她都怵得很,几日来差事上都无差错,据外头舅舅部下的人报来,往孙府送信的举动却是消停了不少。

      周大夫人到底是有些年纪的人,受了那么一场气,虽是立时就给空空子扎针救回来,当夜就发起高热,病了一场。当天半夜消息送到西山法华寺,孙掌珠披星戴月赶了回家,跪在床边侍疾,弄清了来龙去脉后,就着第二日正是自己生辰,着人去赵府接了薛琅回门。

      “掌珠姐姐可是要拿我问罪?”薛琅一进门就被她攥紧腕子,扯着往内院走。

      孙掌珠将人带进自己闺中时住的院子,屏退众人后,将她往床边一按,扳着她膀子道:“你闹这么一场,当真要气死我母亲,给你母亲填命不成?”

      薛琅笑吟吟道:“可冤死我了,今儿个长姐生日,又是大夫人苦日,正该如此病上一场,才有母女团聚的佳话应景呢。”

      “你当着我也不肯说实话么?”孙掌珠两道柳眉都立着,手指关节攥得发白,“你如今懂事多了,手段也多了,这般作怪,没能当场要了她命,便定是有后招在手,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知道人要害怕一样东西,该怎么克服么?”

      “不知。”

      “让别人也照样吃一回苦头,最好是平时最端着架子的,瞧上去最不能出丑的,”薛琅含笑说道:“最好是在珠光宝气的背后,也有一番穷苦窘迫的历练,她却熬出了头做了主子上位,这才叫人忍受不了呢。”

      孙掌珠凑近了她,“可是我在寺里经书抄多了,脑袋也木了不成,怎么你说话我半点听不懂呢?”

      “姐姐忘了,我是怎么不怕狗的?”

      “是从我挨了回咬过后,”孙掌珠一道细眉快要立起来,点着她额头嗔道:“亏得以为你是心疼我,当晚偷着把补身的肉汤偷着给你倒过去大半,不知你这心里存的俱是这般龌龊心思。”

      “大夫人一向的心结无非是丈夫平白给人占去了十年,合家生计还要靠着南边儿来的那些嫁妆才维持得下去,”当着她面,薛琅自然不会说出周大夫人“端碗吃饭,放筷翻脸”这样的话,只是缓着声开解,做足了家宅和睦,往事随烟的良善妥当模样,

      “大夫人心气高强,窝了这么一肚子火儿,不想法子消了,日后怕是会出大问题。”薛琅喝了口茶,暗暗打量她神色,生怕哄瞒不过。

      孙掌珠沉思了会儿,附和道:“母亲的性情确实一年比一年难捉摸,依你这不破不立的法子,或许有些效用。”

      薛琅见她没起疑,便松了口气,煽风点火道:“长姐既然回来了,便借着侍疾的名头多住些日子,那山寺里的清苦,少受一日便多赚一日。”

      孙掌珠到底不是她那般跳脱性子,“那怎么成,圣名不可违,我这小命丢了无妨,整个孙家跟着遭罪,我岂不是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长姐,”薛琅遭数杯温茶润过的嗓音清凉如冬日晨冰,“姐夫故去才多久,你便耐不住要离了梁家,莫不是真放不下梁家那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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