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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谋生谋死 ...

  •   这日赵厝依旧回书房,夜已过半,却意外地见到薛琅坐在书案前,托着腮打盹,豆大的烛火将她的脸庞映照得温润无比。

      “你这是在等我?”

      赵厝这时正欠奉怜香惜玉的心思,走过去的几步重得像是要把鞋底子磕下来。

      “好歹夫妻一场,你不往房里去,难道也不许我寻你来,如今我在你家屋檐下,样子也是要装一装的。”薛琅伸着懒腰,猫似地打呵欠。

      “说吧,你要什么”他脸色冷淡,拉了张太师椅于她对脸儿坐了。

      薛琅见他这样子,清醒了大半,“看来你都知道了。”

      “那么个作践人的法子,亏你想得出来,五皇子如今的名声再想成什么气候,是不能的了。”赵厝自往桌边的陶炉上提了茶壶,就着壶嘴便饮,没提防烫了一激灵。

      薛琅忍着笑,将手边的半碗冷茶递过去,“若他真有志气,摔个把跟头算什么,成大事者竟都个个有好名声不成,成了之后什么样的美名不能往自己头上添呢?”

      “你说的轻巧,哪儿有那么容易成的,多是祖坟都保不住的下场。”赵厝喝了口茶道。

      薛琅望向他沾水后红如鸽血的双唇,慢条斯理道:“可惜了。”

      “什么可惜?”

      “你赵家世代忠良,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赵厝终于绷不住了,微怒道:“这是什么胡话,传出去可了得?”

      “我人在你书房里,要传出去什么也是你房里的人传的,”薛琅乐呵呵的,“你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管不住,是怎么得来皇家的信任的?”

      她接着道:“怎么旁人都谋生,你家人却认准了死路,一条道走到黑呢?”

      赵厝凑上来,“你不是我家人?”

      “现在是,”薛琅并不躲,“往后是不是,可不好说了。”

      前世赵家到了只剩了他赵三爷孤寡一人,未尝不是吃了“忠良”二字的亏,天家都是务实之辈,死的更有用就不会叫你活着见到第二日的朝阳。

      想那赵大公子赵匿,稳稳当当做了十多年的太子伴读,“咔”一下子就给派去了西山剿匪,大公子虽然不文弱,却也不是如他三弟一般有关二爷常伴左右,那可是位端方君子,可惜这一去回来便伤病加身,连长子的周岁都没捱到人就去了。

      有赵大公子以死表明忠心,赵家不跟太子绑在一起,也只能往一个壶里尿了。

      赵厝愣了愣,想到那日答应她的“一年之约”,常常被她提起,也着实做不到不憋闷,“江南我也不是没去过,是个好地方,只是你孤身一人回去,你外祖家可能容得下你?”

      见薛琅不作声,以为说中她心事,更有几分得意道:“便是你外祖顾惜你这独苗苗,你就打算孤身在江南呆一辈子不成?”

      “什么……”薛琅恍了会儿神,“我有小苍耳,怎么是独身一人?”

      赵厝气结,“你误了你自己不算,还打算误了她?”

      薛琅懒得同他掰扯这些,“你突然大发善心护着梁家那莽子,知道了那么桩了不得的秘事也帮他捂着,是不是打着叫他去剿匪的主意?”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赵厝撇撇嘴,“单只我姓赵的一家有儿子不成,他梁三顶着天下第一刀的名头,也该做些配得上这名头的事儿来。”

      天下第一刀?薛琅心里暗笑,六年前还只是温知书院第一,后来是城南第一,这叫赵三爷一捧,就成了天下第一了。前世梁家不是将他早早送去了边关,碰上赵厝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怕是有的是跟头栽。

      “更何况我家夫人的心向来不在我身上,亦不在她自己身上,虽我不象样,却也想过两年安生日子…… ”

      “你怎么胡说八道呢?”薛琅打断他,“不过……这话我听来可有点儿倒牙,你当真吃梁三的醋?”

      “凭什么?”赵厝不屑道:“他不就是长了张娘们脸么,这么多年了光长个子不长心眼,什么人都敢想,什么话编圆了他都信,什么该杀头的事儿都敢去做。”

      薛琅失笑,“这样的人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她想起来上辈子孤家寡人的赵厝,会攥着她的牌位半夜窜进梁家的后院,把梁安临一家老小全折腾起来,看他跳大神。梁三也不恼,安抚了妻小后,就立在一旁陪着,等他不省人事了,再叫人抗回去。

      赵厝却不言语了,默默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你等我半晚上,该不是为了逗闷子。”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迫害五皇子?”

      赵厝反问她,“你不想知道我如何知道是你做的?”

      “在你家里,我若是瞒得水泼不进,是不是也算是有本事的?”薛琅笑道。

      “薛琅,你只记着,遇上任何要你命的人,为了保命怎么做都不叫迫害。”赵厝也笑,在灯火昏暗的旧书房,他眼神明亮,笑意晃眼。

      “我记下了。”薛琅垂下眼。

      “木英差事办得不错,下月我便用不上她了,还让她跟着你可好?”赵厝道,打的是商量的口气,“那位小小年纪的神医似乎分身不暇,你带来的几个陪嫁丫头也没叫到跟前伺候,苍耳那小丫头再得你心,也不能尽可着一个人使唤,你说呢?”

      “替她赎身的银子是三爷掏的,只要姑娘没怨言,自然是三爷作主。”薛琅低眉顺眼应了。

      “那丫头也不是个省心的,只一点好,”赵厝顿了下,“不是自己的从不多沾染,你大可放心。”

      薛琅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他几回,“”

      他在外头舞出来那许多狂浪的名头,薛琅自不会还抱有天真之心,虽只打算了一年夫妻,真能素着他不成?

      赵厝面上灰了一瞬,薛琅没看错,似是给他白了一眼,“我做过什么事儿自然不会赖,没做过的事儿,轻易的也不能全往我头上安了。”

      “知道,”薛琅本还想再刺他两句,瞧他这时脸上似怨似怒,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少不得忍了下来,“那木英姑娘就按着苍耳的分例,做咱们院儿里的大女使。”

      “依你。”

      “三爷今夜还在书房歇下么?”临走时,薛琅问了句。

      赵厝鼻子里出了个声儿,“我回去了,你就往窄塌上缩,折腾一趟做什么呢?”

      “听三爷的就是,”薛琅没坚持,伸着懒腰站起,“不早了,苍耳熬的醒酒汤一绝,爷喝了再睡,明儿早起能舒坦些。”

      “知道了。”赵厝淡淡应了,见她脚步轻快,纤细背影似只淡绿蛾子,提了门边的灯笼,飘忽忽去了。

      他感到有股子无名火郁结五内,薛琅舍的那半冷碗茶已见底,仍旧不长记性去提陶炉上的茶壶,直直往嘴里灌,又烫了一哆嗦。这才想起来薛琅说的醒酒汤,果然看见檀木书桌角落摆着个小巧食盒,揭开一看,一盏绿油油的汤汁赫在其中。

      “这味儿就是一绝。”赵厝捏着鼻子饮下,过后真一觉睡到天大亮,没再半夜发起酒疯来折腾人。第二日头也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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