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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女婿尽孝 ...

  •   阿九叔进里间去,不多时换了身装扮,僧帽在头,袈裟披身,手脚利索地将案上香炉里燃尽的香取出,换了新香,又顺手往铜盆里添了些纸钱。

      薛琅怔愣间,脚下多了顶蒲团,忽而膝上一软,跪了个板板正正,烟气袅袅直往她眼里熏,迷迷瞪瞪听得他道:“便是说给你亲娘做忌日,尽一尽多年欠奉的孝心,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

      “阿九叔急智。”薛琅赞道,既然已经跪下,便也只好做回糊涂孝女。

      这会儿功夫,就听得身后稀啦啦脚步乱响,她头也没回,专心诵念阿九叔塞她手里的经文。

      薛琅右眼皮一跳,诧异偏过头去,赵厝竟一掀袍于她身侧跪下。

      “怎么?”赵厝行过祭礼,也没起身,斜眼看她,“我跪不得?”

      薛琅错开眼,“没,逝者为大么。”

      两人就这么心怀鬼胎地跪了半日,直到假扮法师的阿九叔睁开眼,道声,“亡者已去,生者不可追,望暂收哀思,以待相会之期,请起身罢。”

      “多谢法师。”薛琅双手合十,由苍耳搀着起身。

      见他衣角淅淅沥沥,脚下那处已然洇湿一片,薛琅立时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掉坑里了吧?”薛琅恨其不争,“那么大个水坑怎么能看不见呢,就这么怕我真给你生个孩子出来,你那八字就没往我这儿撇过,真有仙鹤送子不成?”

      不说这还好,一提起这事儿,赵厝似是有满肚子火压不住,“你还知道我没动你,我怕我不来,哪天给别人当了爹。”

      “我呸!”薛琅啐道:“当着满屋子神佛你也积些口福,当心哪日变成真的,你接不起。”

      “你真一个试试。”

      这两个多日未曾打过照面,见了就吵却是跟从前一样。

      薛琅吼了两句,便平复下来,软下口气道:“总是今时不同往日,我担着你正头娘子的名头,给个商户出身的妾室生母做忌日,大张旗鼓的,赵家有几张脸够我丢的?”

      赵厝还是那个怒发冲冠的样子,没口子乱嚷着,自他进来就有跟着来的人关门合窗后退了出去,烟气出不去积得满屋子都是,在薛琅看来他就像是农家里,一只扑棱在清早浓雾里的大公鸡。

      “打着求子的名头来祭拜你亲娘,就是同我直说我又能绑了你的腿不要你出门不成?”

      “你不觉得晦气,我替我儿子晦气,还没个全乎魂儿,就得跟死人打掩护。”

      ……

      她侧耳听了听,有人压着嗓子赶马,门外几声马嘶后是车轮轧轧转动之声。

      “行了,看戏的走了,歇口气罢。”薛琅摸到堂屋里的茶壶,触手尚温,倒了杯递给他。

      赵厝似是渴极了,也不接,就着她的手喝到了底,问可还添,摆了摆手,却自把茶壶提到嘴边猛灌了一气。

      苍耳正要推窗子放些烟气出去,被他喝住,“别动,没走干净。”

      吓得她手一抖,放下撑窗的木杆,缩去薛琅身后。

      “是什么人?”薛琅轻声道:“你往常结交的那些人里,可也有这般喜好看夫妻两口子拌嘴打架的?”

      他拣了靠墙的一张矮凳坐了,自己一身泥水,便也不大在意那凳面上满布的尘灰。这一坐就入定了似的,手撑在膝头闭目养神起来。

      这便是不肯说了?

      薛琅往里间转过一圈,已不见阿九叔踪影,想是从哪处暗门走了,她四处摸过一遍,却不得其法,只好回前头堂屋里吃烟灰。

      赵厝难得闭嘴了大半日,直到回了赵府,换下泥衣,躺在他们新房中,手指摩挲着床边的牙印,万分舒坦之下,才肯开口说了今日里跟着来的是何人。

      “五皇子?”薛琅大吃一惊,“他怎的会跟你混在一处?”

      只不过这话一出口,她就有些明白过来,真跟这些紧要人物没半点儿交情,赵府往后的如日中天可是怎么来的呢?

      “他怎么就不能和我在一处了,我比他又是差着些什么?”赵厝大言不惭,哪里有半点儿今日在西山时的谨慎?

      薛琅见他又能胡说八道,提着的心放下去了一半,试探地问道:“可皇家怀疑些什么?”

      他两手一摊,“我兢兢业业一帝京纨绔,能怀疑我什么,可是嫌弃我花天酒地不够用心?”

      “或许是呢?”

      赵厝斜眼瞧过去,见她满脸的沉重,“什么意思?”

      上回在甜水巷就觉得他不对劲,动作那样快就能收拾出来清静房屋,这样的能耐怎么能是日夜留恋花丛,不问世事的公子哥能有的?

      天家可没有傻子。

      “五皇子当年同咱们一同在温知书院,是个什么样的性情你该比我更清楚,”薛琅支肘撑着额头,打了个呵欠道:“他生母万贵妃为着儿子的前程,甘愿将亲子送往皇后膝下教养,不久就有皇后苛责庶出皇子的传闻流出,连宫外都知道了,自那以后皇后荣宠不再,连着几年的年尾祭天,不都是抱病未出,由几位有子的高位嫔妃代劳的么,这一般的苦心孤诣哪是能养出混账子的架势?”

      “你知道的却是不少,看来孙府的院墙竟是关你不住。”赵厝直直望过去,她裹在烛光之内一点一点地打瞌睡,他犹记得从前薛琅是极喜浓妆鲜衣的,书院里的周夫子却是最看不上这般轻浮做派,以为书院女子当腹有诗书气自华,常常拎出她来教训,声音大的男院这边都听得清晰,怎么嫁了人却不如从前爱打扮了?

      “人是活的,当真关着关着就能养成块木头?”薛琅抬手倒了杯茶醒盹儿,“万贵妃本就恨不得皇后不贤之名人尽皆知,又怎会遮掩,不过皇后娘娘到底是出身梁家的,娘家底蕴深厚,受辱多年却能相安无事,确是好肚量。”

      不过单看去岁整年流年不利,蝗灾水灾就没个消停,今年万贵妃怕是不敢出来招摇。

      赵厝默了片刻,“这点尊荣能风光到几时去,还得顾着后宫里许多眼睛,多少人能上去分一杯羹,只要太子德行不亏,旁人的筹谋算计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薛琅叫茶水呛住,握着帕子久久止不住咳意,“看来太子很得圣意。”

      “不止得圣意,朝中的拥趸也不少,嫡出又品行端正,”赵厝怪声怪气笑了下,“还有什么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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