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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图谋 ...

  •   “小姐,空空子果然料事如神,算准了发作逃不过今明两日。”

      薛琅泡在一桶黢黑的药汤里,这时还忍不住浑身抖,靠在浴桶壁上,“真是辛苦你了。”

      苍耳月前就依着方子备药,这事儿非同小可,交给谁她都不放心,一分一毫都亲自过手。

      “幸得将药材都备齐了,要泡发蒸煮的也弄得了,哪知道您一出门半夜了都不见回来。”苍耳后怕道:“我想着就不对劲,赶忙将药汤收拾出来,现在可觉得舒坦些了?”

      方才薛琅进门时脸色惨白如鬼,歪歪倒倒抓着她话也不会说,只一个劲儿出冷汗,要不是早有准备,真是魂儿也要吓没了。

      薛琅点点头,她是见识过母亲是怎么步步走到下不来床的境地的,这第一步就是头目不宁,喜怒无状。她得了大造化,人生重来一回,时时警醒自己修身养性,不可随意动怒,却也没比前世里推迟多久。

      “好在舅老爷上心,咱们使不着官中的银子,也没人多舌。”苍耳感叹道,她记起夫人后两年连玉宁膏都用不上,若是在江南好生养着,兴许还能多活两年。

      薛琅听出来她气口不对,这时叫暖热药气蒸得眉眼俱舒,有了些精神,“就是有人多嘴说什么,你也别怕,这里是赵家,你家姑爷现在是跟我同条绳儿上的蚂蚱,他知道帮着遮掩。”

      苍耳没作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停按压她前胸后背几个大穴位。

      等药浴完毕,天也大亮了,昨夜闹那一场,满府都以为这小夫妻俩有的别扭闹,她这院儿里静悄悄的,底下人走路都没声儿,倒令她一觉足足睡到了晌午后。

      起身后,薛琅又多等了两个时辰,才将苍耳叫醒,细细吩咐道:“城西书摊的蔡老板铺子你可还记得路?”

      苍耳揉着眼睛懵了会儿,“记得的,小姐莫非是要将从前的手艺捡起来,咱们现在吃喝不愁的,费那个心做什么呢,还是将身子调养好是头等要紧事儿。”

      “我心里有数,总是耽搁了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经了昨夜一事,薛琅意识到要想安稳度过这一年并非易事,“咱们靠舅舅一人撑在京城里,金山银山也是吃空了的。”

      醉香楼这生意总是沾着风月的,破绽太多,这时还未显锋芒,到如日中天的时节,难免不引人忌惮。

      薛琅咬着拇指道:“你这两日抽个空子去蔡老板那儿将上半部 《还钗记》取来,我记着就差个终章便可完本了。”

      “只靠这点子润笔费,连咱们一个院儿里的开支都抵不过,我不愿您费这个力。”苍耳小脸儿一别,这一犟起来,却也利害得很。

      薛琅陪着小心道:“正是咱们现在安稳了,才有闲心将这些鸡零狗碎的捡起来,半个钱不是钱,也比丢半个好不是?”

      如此软磨硬泡,连糊弄带吓唬,总算在日落前令她松了口,只是非得立下字据,不得像以前整宿整宿不睡,三餐混作一餐吃,这才满意。

      至夜里薛琅独自提着灯笼往书房去,半路上撞见余夫人一行人,不知怎的作贼心虚起来,昏了头似的往假山后头扎,灯影一晃,十多双眼睛立时就往这儿看过来。

      “是谁在那儿?”

      “婆母,是我。”薛琅拉下兜帽,臊眉搭眼走出来。

      “好孩子。”余夫人拉着她长吁短叹,“我都听说了,那混账羔子做的不是人的事儿,我说你打得好,该叫上家丁一道儿去,那混账就是叫我惯坏了,三岁时还是我亲自喂饭,滚烫的汤碗抓倒了碰在我膝头,竟还糊涂地先去看看他伤没伤着,过后才发觉自己身上早起了一连串水泡。”

      薛琅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个打不得摸不得的宝贝坨儿给她开张扬了一鞭子,余夫人心里怕是跟着滴血,不知怎么恨着,偏还发作不得。

      “母亲快不要忧心了,不过是我听岔了,说他看中了那巷里的姑娘,非要梳拢了弄家里来,要是出身清白些的便也罢了,那地方的怎敢叫他接二连往屋里拢,他日惹出祸事,又岂是一盒烫伤膏子能治得好的呢?”

      余夫人张张嘴,后半截儿话里的护短也好,埋怨也罢,全都说不出口。

      这时立在她身后的房妈妈开口道:“少夫人可是往书房里去,咱们正是从那里出来,三爷还没安置呢。”

      “对,对。”余夫人这时候大梦初醒一般,“哪儿有不吵不闹的夫妻,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冷了你们的情分。”

      薛琅轻声应了,低下头去,余夫人这一行人只当她害羞,略叮嘱了两句,便放她去了。

      书房里果然还点着蜡,赵厝倚在太师椅里,两条腿交叠着搁在书桌上,脸上倒盖本《醉打黄雀》。

      “这倒是个新鲜法子。”薛琅走过去将书拿开,翻了两页,“你也换本正经书盖盖,说不好就有古圣贤入梦指点,明后年的科考或许能榜上有名呢?”

      赵厝斜眼瞥她,指头都懒得动,“这么快就来伏低做小,不是你的性子。”

      “时移事异,既然我占着你正头娘子的名头,少不得将性情也比着你正头娘子的规制改一改。”薛琅道,放下手里书,打量起他身后满墙书册,“你这里藏书既多且繁,圣贤书和戏画本子卷在一处,人都是金玉其外,你却怀璧于内,深藏不露。”

      “以貌取人者多,我又不结权贵,不攀高枝儿,就想打马,赏花,斗蛐蛐,装那么多贤言典故,酸腐气就从后脊梁往出冒,酸夫子闻着味儿贴上来,我可受不住。”

      薛琅在心里冷笑,他自己就是权贵,才说得出这样的大话,若不是知道他日后官途坦荡,风头无两,真要被这说辞哄了去。末了又很为自己悲叹了把,活着时候没赶上好时候,连个诰命也没挣上,这辈子早将话说开,到时候一别两宽,更是没指望。

      “我向你打听个人。”薛琅见他盯着自己,顿了下道:“掌珠姐姐那边我自会去说,令她答应与梁临安见一面便是。”

      “你倒真是个大度的。”赵厝哼一声,“原先你说没想他家正位子的话我现在却是信了。”

      薛琅暗道,如此误会重重还能绑在一起过两辈子,我却是与他般配,昨夜赶命似的冲去花楼捉夫,不就是怕他真听了梁临安恳求,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家中妻再无指望,从此消停度日。

      甚至他可再做得狠绝些,故意任事情败露,他自推脱干净,这携节妇出逃的罪名便是梁国公亲自出面也保不住亲子,这桩惊天丑闻暴露出来对日后政敌可是伤筋动骨的打击。

      上辈子梁临安突然被送去戍边,怕是因这事儿了。

      偏偏他竟真是打着劝下那莽子的主意。

      “说吧,又看上谁了?”赵厝现在的表情很像个无赖,揉着下巴,眼里晶晶亮,猥琐的不得了。

      “ 翰林院编修宋敞。”

      赵厝嗤道:“这人三十二了还没成家,你不能天上的够不着就往阴沟里寻去,满京城就梁家一家有好儿郎不成?”

      薛琅懒得理他,“宋大人是江南人氏,他家老母病危是得薛家铺子救助,因着家贫无依,才拖到如今也没个归所,你不能自己叫话本子染花了,就推己及人,觉得人人都跟你共长一条花花肠。”

      “你打听他做什么,莫非要与他说亲做媒不成?”

      “夫君英明。”薛琅扯着嘴角假笑,“从前我爹在江南时与他投契得很,给他说个帝京本家的婚事,也算扎下根来。”

      他看见薛琅只左耳有的珍珠坠子,抬手碰碰她右边的空耳眼儿,“你自个儿的婚事可圆满,哪儿来的底气料理旁人的终身?”

      薛琅似无知觉,笑意更深了些,“走街串巷的媒人娘子多是独身,每逢好日子时候,针线花轿铺子忙得脚打头,未必促成好事的非得福寿双全之人,自身过盛反见不到他人苦处,就只剩下凑合了。”

      赵厝道:“你可有中意人选了?”

      “正是没有呢,你也知道我不好相与的性子,连个说知心话的都没有一个,偶尔家里大夫人发慈悲,带着赴宴吃酒,真就只是带张吃喝的嘴,在席上人都认不全,哪里能有什么中意不中意的呢?”

      赵厝看她一唱三叹,忸怩做作,眉头拧得深重,“我就问一句,有还是没有答应就是,什么时候学得这般做派,可是有日后唱戏的打算?”

      见她张口,不知又会说出什么来,赶在她前头道:“这事儿我记下了,会给你打听的,只是男婚女嫁讲究个你情我愿,办不办得成我可说不好。”

      薛琅忍了又忍,到嘴边的那句话咽回去,扯着张笑脸道:“自然自然,开铺子也不能强买强卖,更不能别人要三七却给甘草,药不对症,可是谋财害命,千刀万剐也是该的。”

      “三爷好生歇着,夜里还凉,多盖两床被子。”说罢脚下生风一样夺门而去。

      “回来。”赵厝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你要剐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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