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参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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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姑娘们，我们来最后明确一次任务流程。”曼斯击掌，“第二十七次协同作业，但和以往并不相同，昨天凌晨两点，我们的通勤C组使用浅地层剖面仪做平扫的时候探测到了更加清晰的岩层断线，同时发现了这个。”
浅地层剖面仪是摩尼亚赫号最重要的水下探测设备之一，这种仪器通常用来测量海上钻井的基岩深度和厚度，发射的短声波能够穿透水底数十米的地层。
“起初，学院为摩尼亚赫号配备了三个通勤系统，通过诺玛的计算，‘夔门’任务组几乎重构了整座三峡水库底部的浅地层剖面数据，但一无所获。我几乎以为情报是完全错误的。但就在这时，它出现了，甚至近在眼前。”
“就像背后灵？”
话一出口叶胜就后悔了。那种被窥视的具象感太阴冷了，就像附骨之疽，却又在恰好的时段恰好出现。不过想来也是如此，那样终极的东西，沉睡的时候都该带着天地的威严。
“没错，但不论背后是什么它都撞到了枪口上，我们就是为此而生的。”
曼斯的眼睛隐在眉骨投下的阴影里。他的血统还远远比不上叶胜与亚纪，此刻却被某种偏执和仇恨的意志持撑起来。
究其根本数千年来他们一直都是这么一群破釜沉舟的亡命之徒，刀刺出要见血，是鸿门宴就掀翻。
他示意凛把平板递过来，以便大家能够在屏幕上看到那件样本：它的颜色毫无光彩而言，纹理却类似于鸟虫书的拆解，呈现出某种使人眩晕的斑斓之美。
“Pottery？”亚纪判断道。
“没错，是陶。”凛的脸颊映着幽蓝的屏幕光，“在赤甲山POINT24,105的浅表泥沙中发现，花纹很类似于错金工艺。之后我们的专员把样本送到中国分部实验室完成了热释光测试，结果显示最后一次入火距今1950年，和‘白帝城’的筑造时间完全吻合。”
“你们也将在这个定点垂直下潜，”曼斯说，“校长在晚上下了特别指示。时间紧迫，我会在指挥室里随时监测你们的生命讯号，注意救生索和减压器。我们准备了两台卷扬机，足够支持小型起重。”
“明白。”三人相视点头。
“凛，指导通勤B组继续排查河湾区域的水下地表，必要时立刻对叶胜和亚纪提供支援。”曼斯手指轻叩桌面，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没有任何问题。”凛轻快地说，“言灵可以使用。”
曼斯停顿了一下，“如果今晚就对上那东西，情况可能会很艰难。”
“谢谢，”凛露出些笑意来，“那也是我应该做的。”
不可获否，秘党的存在是真实世界的拉链，他们之中的纽带可能非常脆弱，但在历史的关键节点上却又坚韧得不可思议。作为“夔门”计划的核心，年轻专员们并不缺少毕其功于一役的果断，岂止三峡水库，面前是波多黎各海沟也会闭眼蹦进去。
“不过，天气真是糟糕啊。”亚纪的目光穿透舷窗。
成千上万吨的雨砸在甲板上，恍如从太空中砸落的、密集的陨晶，顺着船表的凹槽狂泻不止，也倒映在他们如镜的眼瞳之中。
“杀人放火的好时间咯，说起来，刚刚不是收到三峡航道救援机构的信号么，后半夜暴雨继续，风力增大到十级。”凛和她并肩而立，不太经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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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00公里以外的伊利诺伊州，阳光正好。
晨雾已经完全消散，把橡树洗成清澈的碧绿。这些高大的栎属植物把丛生的薄荷和迷迭香纳于身下，使得整座半山腰统筹在一种富有韵律的生机之中。
楚子航刚刚结束“植物生态学与生物化学”的选修课程，走出学生温室。一群基因科学系的新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们还没能学会在讲八卦的时候压低声音，表达快乐的话题包括但并不限于“自由一日”两大巨无霸学生社团的惨败。
他心如止水，准确来说，楚子航甚至对于输赢没有什么概念。尽管兰斯洛特只差买本《御下之术：一学就会的群体智慧博弈300妙招》或者《丘吉尔演讲录：20世纪的伟大领航员》让他刻在烟上吸进肺里，但输掉“自由一日”的当晚他还是压根就忘了还有挽回士气这种操作，面不改色地做完三个章节的课程预习，第二天再我行我素地一个人上课，谁都拿他没办法。
楚子航解锁手机屏幕，苏茜的短讯首先跃上，狮心会副会长拜托他顺道捎几支郁金香回来，作为装饰会议桌的插花原料。
三十分钟以后他们将会在Muspel Hall召开“自由一日”的总结会议。在楚子航成为行政核心以后，狮心会顺势取缔了许多形式重于内容的活动，但这次却不能幸免：兰斯洛特在早上得到消息，恺撒·加图索昨晚在诺顿馆主持了规模前所未有的复盘，而狮心会从不在任何地方屈居人下，区区会长的午休何足道哉。
从半山腰步行到穆斯波尔厅需要十三分钟，他还有七分钟的时间解决郁金香。楚子航原路折返。
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为了避免对视的尴尬，楚子航只能佯装不驰骛于外物地低头。他本意是保持一点高年级学生起码的礼貌，但在新生看来狮心会长的黄金瞳宛然两束葬身夕阳的刃锋，卷着狂涛般的怒意，凌迟般刮在脸上，最后他们将在这种肃杀恐怖的眼神下化为灰烬，无人生还。
楚子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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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插花？”
狮心会活动室穆斯波尔厅。会议室的窗棂以兰斯洛特的鼻梁为中心投影出一座十字架，他面对苏茜抱臂，看起来和蔼得只差释放圣光。
“我还会号脉，”苏茜把花瓶摆正，使它完美地落定于会议室透视中心点。这位副会长连取笑都带着一股凛然的正气，让人完全分辨不出是促狭还是真心实意的鄙视：“我听说昨天校医院在花坛里发现了你，真高兴看到你的面骨没有大碍，战略专家。”
“狙击手女士，至少我把D区的视野排干净了。”兰斯洛特露出了一个接近牙疼的表情——他确实是脸朝下被拔.出来的，要不是泥炭土实在难以清洁，他也会出现在楚子航和恺撒的对线现场。不过即便“S”级新生一战成名屠版匿名区，他还是被学生会挂上了论坛，标题是尼格罗人采煤归来。
仿佛夏风滚动着轻逸的水纹，楚子航从打印资料中抬眼，唇边罕见地逃出一点儿微不可闻的笑意。
大多数时候兰斯洛特负责扮演狮心会中的“参谋”角色，副将的品德该是冷峻和优雅，所以差不多只有同为“A”级的楚子航和苏茜知道，私下里的他和普通法国人倒也没什么两样：不太服从纪律还略有烂漫。
不过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兰斯洛特说：“会长，你认识昨天那个学姐吗。”
这是个完全恐怖的陈述句，虽然楚子航并没有立刻意识到这一点，迟疑地回复道：“是的。”
“上杉凛，本届进修班成员，阶级‘A’，档案学专业，”苏茜接话，“虽然是事故，但对方几乎没费什么事就按倒了恺撒的一个辅助作战单位，相应的，战场直觉也很敏锐。不过没有在火力封锁前下清场指示确实是我的疏忽，抱歉。”
嘴上说着事故，但苏茜和兰斯洛特看起来都毫无悔意。卡塞尔学院的本科生们都是神经病中的神经病，对他们来说，架着榴弹发射器对轰就和课间掰手腕差不多。如果这点意外就发生不测还不如趁早抬走，狮群里绝不容许羚羊。
“苏，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能用的‘A’级越来越少了？”兰斯洛特懒懒地靠进沙发里，“按说最不景气的年份也该有一两个，但今年那个印度新生宁愿组建联谊会都不过来。”
“想招揽进修生么？”苏茜立即会意。
她思索片刻，“有益无害，但这很难。我记得学校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禁止研究生和进修生加入本科社团。就算换一种方式，只是和他们交换校内资源...你觉得是用考研自习室、免费茶水间还是真人CS辅导？本科生能够提供的资源是没办法立刻变现的，半只脚迈进社会的人未必看得上学生社团。”
“我当然没有自大到觉得凭我就能打动她，只是不想让学生会率先示好。解读狮心会的原始文献正需要一位档案专家，这件事你不是也很清楚么。”兰斯洛特淡淡地说，“何况，我们不是还有会长吗？”
一直安静倾听的楚子航疑惑抬头：“...什么？”
兰斯洛特用一种“瞒着是想给我什么惊喜”的欣慰眼神看他：“其实我都听公关部的后辈说了，会长。你和学姐上学期共同执行过‘A’级任务，关系意外地不错。”
“是有这件事。”楚子航想了想，“后半部分的结论不成立。如你所见，我们都被记了过，站在对方的角度大约可以归为一次非常不愉快的合作。我并不认为这种情况有挽救的...必要性。”
“不。”兰斯洛特露出了成竹在胸的微笑，“最重要的是，这位女士和执行部的关系非常密切，据我所知她的代号是‘蓝移’，信息保密等级极高，连我的‘A’级权限都无法调取，这无疑是我们应该重视的。更何况，我想，除去这些战略规划，也应该为‘自由一日’提供的帮助表示感谢。从人情往来的角度讨论更需要您亲自出面。”
法国人忧郁地叹息，仿佛看着一位即将西域和亲的美貌公主：“要肩负起狮心会的未来啊，会长。”
楚子航：...刚才或许有人认真听我的话吗。
如果没有面瘫多年，现在狮心会长脸上的表情一定是“面露难色”。可惜在座诸位没有一个人是微表情解读大师，无人在意十九岁男大学生的内心被弹幕淹没。
“好，明白了。”最后他说，波澜不惊。
“兰斯，向高阶级进修生示好，说到底也是我们俩心血来潮的想法。”苏茜认真地打断，“首要任务还是争取路明非。狮心会是学院资格最深的社团，会长又和他是高中校友，这次我们很有优势，不会再让学生会捷足先登了。”
这话听起来是解围，可潜台词是任务量翻倍。这就是苏茜的高明之处，狮心会AKA外置脑回路岂是浪得虚名，和兰斯洛特一唱一和间就把问题架到了社团尊严的高度，让你感觉再不动起来狮心会明天就倒闭了...
楚子航只得点点头，违心地赞许：“这样计划也很好，我没有什么意见。”
“嗯。暂时就这么决定吧。先去争取路明非，再代表社团感谢学姐。”苏茜盖上圆珠笔帽，声线毫无波动，
“今年招新也拜托了，会长。”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参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