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奈何桥卖猪肉》山有扶月

5、第五章

　　充满了福尔马林味道的医院走廊被渗人的白炽灯笼罩着，嘈杂却又肃穆。

　　走廊上拿着病历的人来来回回，步履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不同的表情，可赵承音和孙梵梵却都沉着脸，悄悄从他们中间穿过，直往里层电梯走。

　　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医生专属的电梯门打开，又重新关合。

　　“……怎么会是在这里？”

　　看见身旁冷静地按下负二层按钮的赵承音，孙梵梵抱着自己的手，有些迟疑：

　　“我们要不要先给管理局报告一下？我怕……”

　　“怕什么？”赵承音冷眼看着缓慢下降的电梯，眸光有些冷，“不过，这也着实巧合了些。”

　　她们一路追着感应到的气息过来，却惊讶地发现，这里不仅仅是医院，还是出事的那个女生-尸-体存放过的地方。

　　只是时间不长，在事情迅速发酵过后，女-尸已经火速被运走了，现在，怕是已经在特殊管理局的冰室里头封着了。

　　赵承音和孙梵梵隐在人群中目睹了全程，等那些人全部撤走后，才寻到机会窜了进来。

　　“我们真的要去停-尸-间吗？”孙梵梵握着手上的镯子，“如果那股气息真的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们两个人，怕是应付不了。”

　　叮——

　　负二层到了。

　　在电梯门自动打开之前，赵承音垂下的五指不动声色地捏了个诀，而后她抬脚出去的时候，侧眸扔下句话：

　　“你觉得管理局那群人会追寻不到这股气息吗？只不过是知道我们会赶过来处理罢了。”

　　话音刚落，她就乜了畏畏缩缩的孙梵梵一眼，视线往下，定在孙梵梵被衣服遮住的锁骨处，续道：

　　“你把他们烙下的痕印当废物？别怂了，他们就是打算让我们来当先锋的。”

　　孙梵梵轻轻咬着嘴唇，她探出头来，看着死寂的空间只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而在走廊的尽头，硕大的“停-尸-间”二字泛着灰白的光。

　　静得令人心慌。

　　不等孙梵梵开腔，她们身后的电梯门自动合上，发出了“叮”的一声，在这空间里异常清晰，吓得本就怂得一批的孙梵梵猛地攀住了赵承音的手臂。

　　“……”

　　赵承音嘴角僵了僵，她垂眸，看着矮自己半个头的孙梵梵：

　　“你这胆子当什么人修啊？特殊管理局高层是你家里人吧？”

　　不然到底是谁给你登记的编制。

　　这后半句话赵承音没有说出口，但孙梵梵还是聪明地听出了冷嘲的意味，只是她十分会看眼色，明白此时此刻身边的人是自己最大的依靠，所以没有反驳。

　　赵承音懒得理她，她重新看向走廊的尽头，脸色也正了起来。

　　她方才掐了个摒弃人息的诀，所以现在，一般的凡人根本看不见她们。

　　这也是孙梵梵瞥见之后把赵承音当依靠的原因。

　　毕竟……

　　娘的，自己修炼了这么久，摒弃人息的诀就没及格过！

　　孙梵梵背地咬着手指泪流满面。

　　但是赵承音根本没有管身边人的想法，她就这么拽着孙梵梵，一步一步往停-尸-间走，只是越走越近时，好看的眉也渐渐蹙了起来——

　　奇怪。

　　赵承音在紧闭的红色门前的停住脚步。

　　她抿着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可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孙梵梵也看出了不对劲，她紧紧攀着赵承音的手臂，微微仰头轻声：“不对啊，正常的停-尸-间，不是应该有人守着吗？”

　　赵承音的眸光微闪，视线落在了正门前侧不起眼的角落处，那张在她眼中泛着金色的光的金符。

　　果然。

　　她没有出声，只是抬起手，推开了大门。

　　吱——嘎——

　　红色的正门被推开，孙梵梵瑟瑟发抖，咬着牙跟着赵承音就这么走了进去。

　　当然，在监控的眼里，这处空无一人，只会显示门被风吹出了一条缝。

　　异常诡异。

　　身后的门被关上，在踏进停-尸-间的那一瞬，两人的鼻腔处就兀地钻进了一股十分浓烈的福尔马林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赵承音就定在那里。

　　停尸间的中央摆放了两张床，上面空无一人，只是盖满了白寂又凄哀的白布，只是有张床的上面有轻微的压痕，微微凹陷，是一条生命的存在和消逝的痕迹。

　　而她们两人面对的一整面墙，都是整整齐齐的柜子。

　　孙梵梵的腿有点发软。

　　赵承音没有管被摇得越来越抖的手臂，她不动声色地移步，走到那张有微微凹痕的白床前，微微抬起手指——

　　而后她眉间蹙起的地方沉了一些。

　　然后赵承音拂开了孙梵梵的手，顺着中央走到满墙柜子跟前蹲了下来，从包里拿出了一对崭新的白手套戴上，轻轻拉开了最底下那层靠左边的柜子——

　　孙梵梵的鸡皮疙瘩一瞬间立了起来，她的阻止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蹲在那里看清了里面情况的赵承音兀地笑了起来。

　　“……？？？”

　　孙梵梵简直要哭出声了。

　　救命啊，这是什么地方，那又是放什么的柜子啊，赵承音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能在这种场景这种气氛笑出来！

　　她哭丧着脸，正踌躇着打算开口，然后就看到地上蹲着的人站了起来，然后将所有的柜子都逐一拉开——

　　柜子和柜壁的摩擦声在这诡异的地方异常清晰。

　　赵承音嘴角的冷笑愈来愈明显，她看着所有柜子里的东西，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意味。

　　“这里十二个柜子，有十一个都是空的。”

　　赵承音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吓得发抖的孙梵梵，沉声：

　　“你知道剩下的一个柜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孙梵梵颤着唇，跟着她的尾音追问：“是、是什么？”

　　赵承音冷笑一声，左手往后一拉，她身后的那个柜子被拉得最出，她挥手：“你过来看。”

　　“……”

　　不我不想，我想回家。

　　想是这样想，可孙梵梵到底还是鼓起了勇气，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在赵承音的示意下，往前一看——

　　那个柜子里面是厚重的黑色布袋，袋子里没有装东西，只是上头有三个整整齐齐的孔，无一例外，都沾了血迹。

　　“……”孙梵梵侧眸，颤着声儿，“这……这是什么东西？”

　　赵承音嘴角挂着冷笑，她抬起手，蓝色的光自她指尖溢出，顺着柜门缓缓聚集到了一起，然后在上面凝成了一个微小的阵——

　　然后那个黑色袋子里的三个血孔中，有一丝东西被吸引得漂浮了出来，露头后发现不对，像是想逃，却被蓝阵死死得压住了。

　　“这……这不就是？！”

　　孙梵梵眸中的怯意尽褪，转而被震惊覆盖，她的尾音拉高，看着赵承音，像是疑惑，也是诧异。

　　“这就是吸引我们，让我们追赶来的——”赵承音暗暗咬着牙，“魔气。”

　　“可这不是假的吗？！”孙梵梵捂着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承音猛地将柜子推回去，发出巨大一声响，吓得孙梵梵一颤，她缓缓地脱下手套，冷笑着，笑得孙梵梵心慌：

　　“我就说，管理局那都是一群狗东西。”

　　“——都是假的，只为了引我们来。”

　　孙梵梵一脸震惊。

　　她看着咬牙切齿的赵承音，迷糊地语序都有点混乱：“不对啊，他们为什么要……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痴。”赵承音将脱下的手套卷成一个团，牢牢地在手中握着，“刚才进门前，我就在角落里看见了管理局的符。”

　　那是专属的符。

　　所以，他们早就来过了，如果真的有魔气，哪儿轮得到她们赶来。

　　只是……

　　赵承音沉着脸。

　　特殊管理局为什么要用假的魔气作引，引她们两个来这里呢？

　　这点，还是想不通。

　　但被搞得迷迷糊糊的孙梵梵僵着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

　　赵承音话只说到一半就猛地停了下来，她的鼻尖微微动了动，而后猛地转头，死死看着紧闭的大门外那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面上的气愤和不耐烦的神情尽数褪去，赵承音厉声：

　　“什么人！”

　　门外的黑影看见自己被发现，一瞬就消失在了原地。

　　“站住！”赵承音立马往外追，“妈的。”

　　她一边追，一边口中在念念有词，不知在念着些什么，神情肃穆。

　　而在她身后的孙梵梵回过神来，也拔腿就往外跑。

　　走廊还是死一般的寂静，赵承音顺着气息追到消防梯口就停住了脚步，她就站在那里，没有往里走，一脸僵硬。

　　“怎么了！”

　　孙梵梵逃命般追了上来，一脸慌张：“赵承音，到底怎么了？！”

　　“别说话。”

　　赵承音低喝一声，她的右手五指在不停地算动，眼神深沉，口中念念有词。

　　孙梵梵紧紧闭上了嘴，只是凑得离她更近了些。

　　不知是不是错觉，孙梵梵觉得这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而且还时不时不知道从哪里忽地就会响起细细碎碎的摩擦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的神经紧绷得快要断了，精神绷到了极致，快要被这氛围压得喘不过气儿，孙梵梵哭丧着脸，想去拉身边人的衣袖时，那个一直算着什么东西的人终于动了——

　　“就是这里。”

　　赵承音猛地转身，推开了消防梯口的推拉门，她一手掐了个护身诀，一手拽上了懵逼的孙梵梵，就这么走了进去。

　　然后她们两人身后的空间兀地就扭曲了起来，医院走廊的场景正在迅速消失——

　　而后，归于四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