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GS]迟到》透明小鱼渣

4、4

　　他们被巨浪砸到了一个看起来没有尽头的黑色空间。
　　巨狮裹着九人缓缓落在地面，巫师们七荤八素地爬起来，身上没有一点伤口。他们看见巨狮重新碎成金色粒子，化成流光卷上年轻的格兰芬多。戈德里克从金光中走出来。他已经变回了成人体型，高大健壮，宽肩窄腰。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简洁地命令：“走。”
　　他皱起眉头，心情不是很美妙。出乎他的意料，在跌入这个黑色空间的瞬间，心跳声消失了。这让他忍不住生出了一点焦躁，以及一丝不安的预感。
　　在他们的前方，一条由玻璃铺就的路笔直地往前延伸，似乎没有终点。往下看，能看见底下似乎在翻滚流淌的黑色物质。在不远处，玻璃路的两侧悬浮着大大小小的镜子，或远或近，零零碎碎地分布着。
　　戈德里克带着人走进镜子的包围中。
　　他缓缓地停下脚步。
　　其他人也驻足，惊异地看着镜子。周围这么多镜子，粗略估计起码有上千个。它们以各种角度，毫无规则地面对着玻璃路，面对巫师们。而那些镜子的镜面，上面只照映出戈德里克一个人。但那又不止是戈德里克。真正的戈德里克压着气场笔挺地立在道路中间，而镜子里的戈德里克或少年或青年或成年，拥有千种形象，万般姿态，他们坐着，站着，跑着，跳着，嬉笑着，怒骂着，叹息着。他们像镜子、像投影、像画像，把一个个不同的戈德里克给摆在了虚空中，在黑色背景的衬托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气氛有些凝滞，巫师们纷纷把目光投向站在最前面的人。
　　罗恩咽了口唾沫，小声和哈利咬耳朵：“我现在彻底相信赛德什么都知道了。”
　　哈利也小声咬耳朵回去：“很显然，这一切只针对赛德。”
　　戈德里克静站了一会儿，又迈开步子往前走。他缓缓道：“我们继续走。”
　　这条玻璃路很长，会动的“戈德里克”们悬浮在两边的空中，缄默不语。走过这条路，就像是围观了戈德里克半生的默片。
　　在玻璃路的某个地方，一个小镜子正挡在道路中间。它像个霸道的国王一样，高傲地浮在半空，而原本道路旁边的镜子被它远远地抛在另一头。
　　戈德里克走到这扇镜子前面，镜子里没有倒映出任何东西，只有纯粹的金属银色。他试探地把手覆在镜子上面，他的手缓缓沉了下去。他想了想：“我们一个一个进，不要急。”然后他身先士卒，探入手臂，率先将自己沉入镜子中去。
　　剩下的八个人沉默地一个接着一个照做。探入镜子后面的感觉很奇怪，像是沉入了一片冰凉的沼泽当中。麦格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她下意识往后面一瞥，悚然发现：所有镜子里面的“赛德”悄然间统一成一个姿势，它们对着小镜子肃穆而立，将视线遥遥投过来，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麦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匆忙地收回视线，把自己扎进镜子当中。
　　镜子背面还是一个镜子的世界，只不过这个镜子世界看起来规整了许多。这里没有玻璃路，但是有八个又宽又高的镜子并列围绕成一个圈，而他们从镜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好被困在这个包围之中。而在包围的正中间，有一个人闭着眼睛躺在空中。黑色长发像瀑布一般垂下，在地上画出蜿蜒的图案。男人双手交叠在腹部，黑色的巫师袍规整地穿在他的身上，袍脚安静地下垂。
　　戈德里克抿着嘴巴站在这个人的旁边，他注视着沉睡的人，眼角发红，似乎是在强忍一些激烈的情绪。
　　邓布利多对着麦格比划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都没有任何言语或者视线的交流，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渲染得十分到位，如果下一秒戈德里克的眼角就落下一滴眼泪，他们对此也不会感到任何意外。但是戈德里克没有，他只是抬起头对他们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这时候戈德里克才意识到自己失了声，他清了清嗓子，沙哑地对他们说：“抱歉，我们找错了。这不是梦境的主人。”
　　这句话像雷击一样投入人群。
　　德拉科忍不住抱怨：“什么？！我们跟着你东跑西跑，像个一群老鼠一样跟着你到处抱头乱窜。结果你就这么告诉我们，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白用功？！”说到后头，他忍不住提高声音。
　　大概是也有相似的怨言，等德拉科抱怨完，斯内普才警告地喝止了他：“德拉科，闭嘴！”
　　德拉科愤愤不平地撇过脑袋。
　　戈德里克没有生气，他宽容地点点头。
　　格兰芬多们也有相似的躁动。邓布利多提出疑问：“这一位真的不是梦境的主人吗？”
　　戈德里克又点了点头：“是，也不是。准确地说，这是一个假货。”
　　赫敏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意思？”
　　戈德里克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一路受到指引，找到这个地方——我能保证梦境的主人对我有着无上的善意。但是我也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等待这里的不是他，而是一个他的仿制品。所以我很抱歉，现在没办法送你们出去。”
　　他们面面相觑。
　　麦格回身摸了摸镜子：“过来的路被封锁了，我们回不了头。”
　　哈利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戈德里克像是被问住了，他又低头瞧着飘在空中的那个人。他犹疑地说：“可能……可能是毁了这个假货吧。”他又对着那八个人道，“你们不要动。”
　　金色粒子逸出，汇聚在他的手上，变成一把银色长剑。他握着长剑向下，剑锋抵着黑发男人的心脏。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心中埋藏的怒火，那是在欺骗之后的愤怒和失望杂糅在一起从而引发的火苗，现在随着剑刃的逼近，越烧越大，正疯狂地舔舐着他干涩的喉咙。可是他又看着男人的面容——那是萨拉查的脸，平静安详，像只是刚刚陷入了一段平和的梦境。即使他知道这不是真的萨拉查，也无法狠下心控制自己对着这一模一样的身躯下死手。
　　戈德里克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动作没有动。
　　旁边围观的八个人之中，弗朗一直观察着戈德里克的脸色，此时他忍不住叹息一声，向前迈出一步。
　　德拉科伸手拦住弗朗：“弗朗，危险！”
　　弗朗对他微微摇头，按下德拉科的胳膊径直向戈德里克走去。他走到戈德里克的身边，低头端详了一下黑发男人的脸，他点评道：“做得不错，有九分的相像。”
　　四周一片寂静，八个长镜兜着圈缓慢地移动，没有照出任何东西。
　　戈德里克侧过脸看着弗朗：“你……”他之前没有仔细瞧过一直低头的弗朗，此时他终于看清了他的正脸。那张脸上有一双他无比熟悉的眼睛，萨拉查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出现在小少年身上，要比他记忆中的眼睛圆滚不少。
　　弗朗没有理会他，他抬高了手——现在的他太矮了。弗朗早已没有了之前畏畏缩缩的模样，他坦然自若地把自己的手盖在戈德里克的拳头上，甚至还细心地帮他调整了一下位置，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往旁边一点，对，就是这里。记住了，我的心脏有点歪。”
　　然后他握着戈德里克的手，不等人反应过来，快准狠地往假货的心脏上捅上一剑。假货的心口破开一个洞，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流出来。
　　“S……”戈德里克只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下一秒，除了八个肉体凡胎的巫师，整个空间都像突然被锤子狠狠砸了一样，所有镜子开始破碎。
　　包括弗朗和那个被捅的假货。
　　戈德里克惊恐地吼叫：“不！”他伸出手试图挽留什么。
　　但这只是徒劳。
　　水晶般的碎片轰然下坠，反射不知哪来的光，炫出一片五光十色。
　　弗朗什么都没来得及回应，他也跟着像镜子般破碎。其中一块镜子碎片飘到戈德里克的面前，他急切地抓住这片碎片。这片碎片从弗朗的身上掉下来，上面凝固着弗朗一只绿色眼睛，而那只眼睛正温柔地看着他。
　　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