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一行万里

41、大结局

　　二十八年前，还在襁褓中的风解江成为第四任采集生命之风的采风者，但直至他十七岁，他一直没有使用风。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他能够看见风，能够清晰的指出生命之风的吹拂轨迹，推算出生命之风的显形日期和地点，一系列的检测也证明了他体内有生命之风的存在，但他没办法将其释放并使用。
　　基于这种特殊的情况，协会将风解江的存在隐瞒，并将他留在地面生活，定期前去探望。
　　直到十七岁的一天，风解江下学后突遇车祸，危急之际猛烈的蓝绿色的风将他护住。
　　与此同时，风解江听到了风里的声音。
　　那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悲伤与思念，还有几分恳求。
　　他在说，“风解江……”
　　夜里，风解江在协会做完检查后跟着云雾去房间休息。
　　云雾给他讲解了很多采风者的相关资料，这些风解江都知道，但云雾还是想要给他讲一遍。
　　在风解江真正成为采风者，承担起他的责任的这一天。
　　云雾离开房间前，风解江叫住云雾，“阿姐，你的风会叫你的名字吗？”
　　“就像你叫我这样。”
　　云雾沉思片刻，“嗯……这个怎么说？我曾经听一些老人家提起过，说是一些久远的风能够和采风者沟通意识，你的生命之风则是这个世界上最久远的风，或许能做到这一点。”
　　云雾笑着问他，“它叫你的名字了？还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它只叫了我的名字。”风解江眼中带着几分茫然，“但我能听出来，它很难过。”
　　“……是因为我。”
　　云雾哑然，她想安慰风解江，但这种情况她从来没有遇见听说过，想要安慰也无从下手。
　　姜老等人知道这件事后对风解江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但没有一个人听到风解江风里的声音。
　　包括风解江自己。
　　就好像那天的那一声呼唤只是风解江的错觉。
　　风解江开始学习操纵生命之风，在这个过程中，协会发现他的治愈能力比过去三任采集生命之风的采风者还要强。同样，他对风更加敏感，更容易受到风的伤害。
　　在又一次疼晕过去后，协会做出决定，让风解江停止攻击方面的训练，但事实上，他连防守训练也停下了。
　　一个弱小的没有任何反击能力，却有强大治愈能力的采风者很快就这样被盯上了。
　　几个穷凶极恶的采风者绑走了风解江，想让他成为他们永久的治疗者，在风解江拒绝后，他们想通过伤害风解江来达成目的。
　　在那一瞬间，一股猛烈的蓝绿色的风突然出现并将风解江护住。
　　和上一次不同，经过训练的风解江敏锐地察觉到，这也是生命之风，但又不是他的生命之风。
　　在风里，风解江再一次听到了那声呼唤。
　　他忍不住和这缕生命之风沟通，却一无所获。
　　而在这次之后，每一次风解江遇险这一缕生命之风都会冒出来保护他，但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人听到风里的声音，也没有人察觉到这缕风不是他的风。
　　风解江下意识将这件事瞒下来，让这缕生命之风成为了一个独属于他的秘密，一旦有机会就会和这缕风沟通意识。
　　在经过盛典后，风解江的实力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而这一次，他终于能够和这缕生命之风沟通意识。
　　但也只有一次，风解江看见一个成年男子的背影，他不断走远，“自己”则磕磕绊绊的向前追去，但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后“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化成一阵风离开了。
　　“自己”努力朝他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抓住，“风解江……”
　　意识猛地断开，风解江捂着自己头努力让自己摆脱那些情绪的影响，“……你认识我？不，你是采风者的风？”
　　风解江被这个推测惊住了，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能够让一名采风者死去后他的风依然保留他的意识？
　　是的，风解江认为那名采风者已经死去了，否则对方的风不会一直停留在自己体内。
　　风解江努力回想，但发现自己记忆中根本就没有遇见过第二个能够采集生命之风的采风者。
　　不在过去与当下，那就是在未来了。
　　那么在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身负生命之风，风解江的心肠十分柔软，他总是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人，在知道有关未来的消息后，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改变未来。
　　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和这缕风沟通，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但都一无所获，只有每次他遇见危险时在风里听见的那一声呼唤告诉他这一切不是幻觉。
　　风解江渐渐熟悉了这缕风的陪伴，他时常与风谈话，像是透过这缕风见到了那个来自未来的友人。
　　是的，风解江认为对方是他的友人。
　　在过去，风解江没有朋友。他是采集生命之风的采风者，他肩负重任，他不可能和那些普通人诚心诚意地做朋友，但在采风者协会里他也没有朋友，一是因为他以前不能使用风，二是他身份特别需要保护。
　　但在风解江十七岁那年，他有了一个来自未来的朋友。
　　在新春佳节，风解江站在漆黑的夜空中看着人间万盏灯火，突然有了兴致，再一次尝试和这缕风沟通。
　　那是一片很美的夜空，繁星满天，天地寂静，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轻轻拢住一片天地。一个成年男子坐在水池边的石头上，另一个略显消瘦的男子泡在水池里，煤油灯的光亮只隐隐约约照到两人脖子下方，但风解江依然认出了那个坐在水池边石头上的人是自己。
　　风解江看见泡在水池里的男子靠近未来的自己，笑着道：“那我到时候和你一块儿去，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未来的自己一愣，随即轻轻转开头，看着远方，嘴角轻抿，过了一会儿低低应了一声，“有机会的话。”
　　两人没有再说话，但那份暧昧温柔的气息却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一阵风吹过，风解江看见自己穿着一身西装，手捧捧花，顶着满天花雨一步一步走到一个穿着和他同样款式的西装，却瘦到看不出模样，坐着轮椅的男子面前，将捧花递给他。
　　一滴泪滴落在洋桔梗的花瓣上，一阵风再一次将眼前的画面吹走。
　　“风解江……”
　　风解江惊醒，他眨眨眼，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的眼眶，却摸到一片冰凉。
　　泪水沾在他指尖，慢慢化成一缕淡紫色的风。
　　那不是他的风，是对方分享给他的风。
　　“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我们到底是……”
　　风解江问不下去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
　　在未来，他和这缕风的主人的关系，是恋人。
　　那么，在未来，他到底做了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风解江像是着了魔一样不停尝试和这缕风沟通，他看见的越来越多。
　　他看见，自己和对方并肩躺在床上，自己总是装睡，等对方睡着后便偷偷睁开眼睛看着对方，哪怕在漆黑的房间里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看见，自己略带紧张的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却又在对方停下脚步时立刻移开视线。
　　他看见，对方坐在轮椅上，小心翼翼道：“风解江，我觉得我喜欢你。”
　　片刻后，风解江看见自己俯下身半抱住对方。
　　在十七岁这年，风解江爱上了自己未来的恋人。
　　在满十八岁的这天，风解江对着这缕风，像是透过他向自己未来的恋人认真承诺。
　　“或许未来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我想，我会早一点找到你，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
　　风解江没有得到回答，并在这一天，这缕风在风解江的世界中消失了。
　　风解江想要去找这缕风，想要去找自己未来的恋人，但被姜老等人拒绝。
　　他没有自保能力，而且去寻找一缕只有自己见过的风，这怎么看也像是风解江对自我认知出了问题。
　　风解江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待了三天，三天后，他走到姜老面前，提出要进行攻击防守训练。
　　“如果我能打败协会里大部分人，我能够按自己的想法做自己的事情吗？”
　　即便有生命之风治愈，但当风解江离开协会时，依旧伤痕累累，但他一天都不想再等下去了，他怕他去迟了，未来的恋人会生气。
　　风解江去了很多地方，冰川、荒原、大海、深山……
　　他曾在繁华的都市静静寻找，也曾在人迹罕至的高原默默祈求。
　　他走过一年又一年，找到一个又一个采风者，见识过一缕又一缕的风，最后在沙漠里，一个瘦的看不出模样的男人抓住他离去的脚腕，“风解江……”
　　风解江停下脚步，看着这个男人，他知道，这个男人不是自己未来的恋人。
　　最后，风解江在这个男人体内放了一缕生命之风。
　　沙漠之行风解江曾以一己之力吹走小半个沙漠的沙子，他的实力让协会里所有采风者惊叹，但在那之后，风解江渐渐停下寻找的脚步，因为他的时间快到了。
　　风解江想这样也挺好，如果他未来的恋人没有遇见他，说不定会过上另一种生活，一种不会那么悲伤的生活。
　　但那缕淡紫色的风不这么想，每当风解江停下脚步，它便会轻柔地吹拂着风解江，将未来恋人对他的思念传达给他，在风解江决定放弃时，甚至还划伤了他。
　　风解江想，原来思念也是会伤人的。
　　在得知易竺典作恶并逃离协会后，风解江当即前去追杀对方，在追杀的路途中，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挡住了风解江的去路。
　　在那一缕红色的风吹向风解江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等到在丰庄风解江发现沈云柏觉醒了采风者体质时，风解江突然明白，命运给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荒唐的玩笑。
　　他想让沈云柏从这个轮回里离开，但抵不住沈云柏撑着遍体鳞伤也要一次次向他靠近，更抵不住自己心中的思念与贪恋。
　　他想给沈云柏回答，但这个回答也需要沈云柏来给他。
　　他进行了一场惊天豪赌。
　　他相信自己会赢得这场豪赌，而他也的确赌赢了，因为他再一次听到了那道风里的声音。
　　被激怒的生命之风疯狂攻击采风者们，顷刻间，不断有采风者从空中掉落，又被专门负责救援的采风者们救下。
　　但即便如此，能够继续战斗的采风者越来越少，生命之风渐渐隐去自己的行踪。
　　所有人抬头看着天空，希冀能够在那里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
　　突然，一道蓝绿色的风旋挣脱从生命之风中挣脱出来，直直坠向地面。
　　所有人下意识朝那里而去。
　　他们看见，蓝绿色的风在下坠的过程不断散去，最后两个相拥的人影渐渐显现。
　　无数各种颜色的风涌向他们，将他们温柔的接住，带回采风者们的身旁。
　　姜老和强巴大师当即对风解江进行检查，然后告诉沈云柏，风解江还没有脱离危险。
　　“就像是当初的你一样，他像是重新活了一回，现在他觉醒了采风者体质，但生命之风不会再选择他。”
　　沈云柏摇头，“生命之风不会选择他，但我会。”
　　沈云柏手指轻动，一缕缕风从他体内被取出来。
　　“我是他的同频者，我愿意和他共享一切。”
　　姜老沉默了一瞬，“这样的共享需要两个人都同意。”
　　沈云柏笑了，“他会同意的。”
　　“风是最诚实的存在，我想要的回答，他早在多年以前就给我了。”
　　“现在，这是我给他的回答。”
　　七天后，风解江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一旁闭眼休息的沈云柏。
　　云雾见他醒来很是惊喜，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沈云柏，压低声音道：“你一直不让他走。”
　　顺着云雾的视线，风解江看见两人相握的双手，以及紧紧将两人双手缠绕的淡紫色的风。
　　风解江一愣，随即轻轻松开手指，却在下一刻被紧紧攥住。
　　沈云柏睁开眼，“怎么？这时候就知道害羞了？”
　　风解江眨眨眼，“没有，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
　　沈云柏反问道：“你现在休息好了吗？”
　　风解江：“……”
　　“如果你休息好了，那我们就来谈谈吧。”
　　“从头到尾每一件事！”
　　……
　　云雾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没走几步便遇见了艾伦。
　　艾伦看着云雾脸上的笑意，再听着房间里隐隐传来的谈话声，跟着笑了。
　　“那我等一会儿再来。”艾伦笑嘻嘻和云雾一同往外走去，“先让他们休息休息吧，接下来可够他们忙的。”
　　云雾笑意更甚，“是海里出现了能采风的动物的事吗？”
　　“不止这一件。海面上那头鲸已经有赫伯特他们赶过去了解情况了。”艾伦晃晃手指，“普尔迦冰原、萨乐雨林、聆山等多数地区都出现了能采风的动物或植物，甚至连城市里也有，这些异常引起了相关国家的注意，正在派人和我们接洽沟通处理相关方面的事情。”
　　“还有姜老说我们采集的风的种类和数量还远远不够。”艾伦唉声叹气，“人手是真的不够用啊。”
　　云雾噗嗤笑出声，“没关系，现在我们可是有了两个能够采集生命之风的采风者，等把协会里其他采风者的伤治好，巫瑶就会回来了。”
　　艾伦顿了顿，小声道：“其实她不回来也可以的，只要把女儿送回来就可以了。平时她都不让我碰女儿，说我手粗，照顾不好女儿，明明我每天都会擦护手霜……”
　　“手粗可不仅仅是手指粗糙的意思。”云雾抬头，看着空中来来去去的采风者，“艾伦，你学了这么久的华语，有听过一句话吗？”
　　云雾：“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艾伦得意道：“当然，这一句的意思是与你第一次见面，却像是认识很久的的人回来了。”
　　云雾忍笑，“那下一句，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艾伦惊愕道：“还有下一句？我一直以为这一句是哪首诗里的结尾。”
　　云雾笑着道：“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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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啦结束啦，故事一如既往的短小和简略……
蠢作者在此万分感谢对我不抛弃不嫌弃陪我至今的小天使们，祝你们天天开心万事瞬移，爱你们哟，比心
还有“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这首诗，我在网上查到的出处是曾经云南的一种名为茶花的烟的广告词，后来又查了下，是唐代杜牧的《会友》。
真的感觉这首诗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