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浮屠》踏雪寻莓

3、婆留出生！

　　郝婆抱着一个小婴儿从屋里兴冲冲地走了出来，“恭喜啊，钱宽，恭喜你啊！夫人生了一个男孩儿，足有九斤呢！”郝婆喜极而泣。

　　听到郝婆带来的喜讯，钱宽这才长舒一口气。

　　第一次当父亲，此刻钱宽有点语无伦次了，站在原地傻傻地说：“好！好！好！恭喜，恭喜！”又问，“那夫人，那夫人怎么样了？我现在可以进去看她了吗？”

　　“嗯，夫人还好。可能生完孩子累极了，这会儿虚弱得没一点力气。稳婆正在帮她擦洗身体呢。让她歇一会儿，你再进去吧。”

　　“嗯嗯，今日真是辛苦郝婆了。”钱宽拱手致谢。

　　“我不辛苦，你家夫人真是受苦了。给你生了那么个大胖小子。来，要不要抱抱儿子？”郝婆把襁褓中的小婴儿凑到钱宽面前，晃了晃。

　　钱宽有点不知所措，在郝婆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得接过这团软软的小东西，仔细端详起来。哦，这就是我和夫人的孩子啊。这就是我钱宽的儿子啊。

　　襁褓里的小婴儿通体粉嫩可爱，钱宽轻抚着婴儿的小脸，逗弄着他的小嘴。满脸喜悦与慈爱。

　　看着看着，钱宽发现在婴儿的太阳穴一侧竟有一块歪歪扭扭的血红色。

　　“郝婆，您快看，这孩子脸上是怎么回事？是血没擦干净吗？”钱宽指了指婴儿的小脸。

　　郝婆凑上前看了看，“这孩子全身我已经都擦洗过了，这大概，大概是块胎记吧。”

　　郝婆掏出一条帕子，再次擦了擦那血红色的部分，果然没有擦掉。

　　“胎记？”钱宽不解地反问道。

　　“对啊，有些孩子娘胎里就会带出来的。没事的，钱宽。男娃脸上多块胎记不碍事的。更何况这血红的胎记分明是贵人之兆啊！你看这小娃娃没出生前，天空火红；这一出生，天空就放蓝了。你说是不是神奇？”郝婆抬头看着天空。

　　郝婆不说，钱宽还没发现。刚才还火红如血的天空，这会儿已经碧空如洗了。

　　这真的是吉兆吗？钱宽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惶恐和担忧。

　　正当钱宽还在纳闷，今天真是怪事连连的一天。

　　忽然屋里的稳婆手里拿着一团猩红的布条大声叫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夫人血崩又晕过去了。”

　　钱宽忙把孩子交还给郝婆，顾不得李绣娘的阻拦，冲进房去。

　　只见夫人瘫软无力得半倚在床上，面无人色，似乎已经不省人事了。她双眼紧闭，嘴唇微颤着。原本湖绿色的罗裙被染上了一朵朵惨烈的鲜红。就像在绿丛中绽放的牡丹花一般惹眼。

　　“孩子不都平安生出来了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没事吗？”钱宽不停地问稳婆。

　　稳婆支支吾吾地说，“你家夫人，本来本来身子就弱。最近你们家又似乎怪事连连，这几个月兴许都没能静养好。再加上今日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导致胎气大动，孩子还没足月就要早早出来，所以才难产以致气血两亏，这血是止也止不住啊！。”

　　钱宽握着夫人冰凉的小手，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可是夫人还是始终昏睡着，迟迟没有回应。

　　但钱宽似乎感觉夫人也在用力抓着自己，“她在抓我，她在抓我，稳婆，你看啊！你快想想法子救救她，救救她啊!”

　　钱宽央求着，泪水不知何时从他的眼角滑落。

　　稳婆面露难色：“你也知道的，你家夫人身子本就孱弱，今日又受惊早产，当真是雪上加霜了。而且夫人的身子素来都是由司马大夫照料，老身我医术浅陋，不敢胡乱用药。不如即刻寻人去找司马大夫来吧。”

　　钱宽摇了摇头，愤愤地锤了下床框。“来不及了，司马大夫带着小童上山采药去了。这几日都寻不到他的。本来约好了待他过几日采药回来，再配几幅安胎药下来看夫人的。”

　　“这。。。那容我再想想。”稳婆用清水冲洗了一下沾满鲜血的双手说道：“当务之急，老身觉得是要先固住夫人的元气。但夫人现下如此虚弱，怕是已经不能承受太猛烈的药剂了。不过老身随身带来的一剂固元汤倒可一试。这个固元汤虽不是什么救命仙丹，但药性还算温和，不至有损玉体。你觉得意下如何？”

　　钱宽揉了揉泪眼，似乎冷静了一些说道：“好好，就听稳婆的。不管什么方子都请试一下吧。”

　　“好，我这就去煮药，给夫人灌下。”

　　钱宽坐在床边，静静地陪伴着夫人。不时替她擦拭一下头上的汗珠。不知是眼泪模糊了双眼还是精神有点恍惚，钱宽一回头似乎又看到刚才那条赤蛇，这会儿正从床边迅速游移到门口。

　　他顿时又气又恼，刚想追出去，迎面差点儿撞上了正抱着孩子走进来的郝婆。

　　钱宽一眼又注意到了孩子太阳穴上那块歪歪扭扭的胎记，他愈发觉得那胎记十分刺眼。再定睛细看，那血红的胎记分明就像一条赤蛇啊。

　　钱宽脑海中浮现起近日来的种种怪事。似乎真的如村里人所说，皆由夫人怀上这孩子开始。

　　刚才复见赤蛇盘踞屋中，想所产婴孩兴许是这赤蛇化作的妖物。还没出生，已经扰得街坊四邻不得安宁，长大成人后岂还得了？更何况夫人原本好好的，就因为生这小东西，眼下竟变得命悬一线，想必也定是这妖物作怪。他越思量，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这小东西留之无益，不如除之而后快，以绝后患。

　　“这孩子留不得，留不得。”钱宽嘴里碎碎念着，双眼布满了血丝。

　　忽然他像着了魔似得一把夺过郝婆手里的孩儿，就往后院跑。一路跑到井边，忽地一个趔趄，差点把孩子掉在地上。

　　幸好追在钱宽身后的郝婆，一把护住了婴孩。婴孩在郝婆怀中发出凄厉的哭声。

　　郝婆一边哄着婴孩，一边厉声问：“钱宽，你这是疯了吗？你拿这娃娃是要做什么？！”

　　钱宽红着眼眶，急声道：“这孩子临产前，您老也知道，这村里就怪事连连。如今一出生，就连他亲生母亲的性命都要带走了。只恐所出不是好物，想必日后留之为害，不如我今日就将其溺毙！兴许还能保夫人平安。”

　　郝婆往后退了几步，紧紧抱住孩子说，“罪过，罪过！这孩子一难一度，投得个男身，何罪之有，你要将他溺死！

　　自古道：‘虎毒不食子’你这般是要造下罪孽的呀！

　　况且夫人今日就算康复了，若是得知自己从鬼门关走一道，辛苦诞下的孩儿，就这样死了，而且还是被你这亲生父亲亲手杀死的，你觉得她还能独活吗？日后你定是要后悔的呀！

　　母亲失去自己孩子的痛苦你知道吗？婆婆我告诉你，那就像被人挖了心掏了肝一般得疼。”郝婆说着说着不禁泪眼涟涟。

　　被郝婆当头棒喝一番后，钱宽痛苦地在井边坐了下来，看着郝婆怀中的孩儿，叹了一口气，

　　“哎，郝婆，哪个父亲会想亲手溺毙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您看，这孩子出生后又有如此怪异的胎记，像是一条赤蛇，说不定是被赤蛇附了体。

　　我。。。我是担心，日后这天下或许也要被这孩子搅得天翻地覆的呀。。。”钱宽说话的口气变得有点弱了，似乎也被刚才郝婆的一番话镇住了。

　　郝婆又苦劝道：

　　“一小块胎记，哪里便定得好歹。况且老身认为夫人生产，多有奇异之兆，反为祥瑞，也未可知。

　　你可以不要这孩子，但你不能夺了他的性命，这有违天道。

　　你若实在不肯留这孩子，待老身领去，反正婆婆我孤苦无依一个人，巴不得有个孩子作伴，与你也免了些罪业。总之婆婆我今日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替夫人留下这个孩子。”

　　钱宽用力地揪了揪额发，愣愣得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生命。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孩子的命运究竟会如何？夫人又能不能起死回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