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柊未终

2、Side B

　　睚弥喜欢冰天雨雪地的银色世界，不喜欢优柔寡断的灰色雨季。可是冬天已经在春天的重生中缓缓消亡了。没人会在意冬天的消亡，所有人都热烈的庆祝春天的重生。没人会在意冰雪的融化，所有人在意的是冰雪融化后的春暖花开。并且现在已经进入了自己并不喜欢的春天雨季。
　　所以在春天的雨季，睚弥时常喜欢穿着黑色或白色的和服。似乎是为了祭奠消亡的冬天和随之而融化的冰雪。睚弥还记得那天的雨夜，暗紫色的天空和地上流淌的暗紫色雨水。其实，比起灰蒙蒙的暗紫色，睚弥更喜欢鲜艳的红色。但是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在雨夜里也会变成灰蒙蒙的暗紫色。
　　睚弥喜欢雪，也喜欢血。
　　他喜欢看着鲜艳的红色滴入泛着银光的纯白世界中，而不是暗紫色的雨水在黑色的地上缓缓向前流动。因为在看着暗紫色的雨水流过自己脚下的同时，在雨水中，他看到自己冷峻的脸，神情有些淡淡的哀愁。那不会是自己。那不是属于自己的神情。
　　“只因为我是杀手……”
　　睚弥是杀手，并且是很出色的杀手。杀手不该拥有的神情，是沉寂的温柔，与淡淡的哀愁。睚弥想起那天晚上的女子，想起那天晚上短暂的四目相交。那女子的眼神中，没有绝望的恐惧。真是罕见的女子。她只是那样平静的，浅浅的望着自己，看着自己金色的眸子，然后眼神变得黯淡。或许，她不喜欢那种雨夜中灰蒙蒙的金色。
　　睚弥放过了那女子。女子没有惊恐的逃跑，而是慢慢地，轻轻地，散步似的朝前走。睚弥不明白，她是不是没有牵挂的人。为什么会没有丝毫恐惧的转身离开，并且不惧怕自己的杀手身份，并且不在意脖子上的伤口。或许她也是杀手。睚弥这样想。
　　喧哗的街上，不应该是杀手出没的地方。睚弥攥紧了手中的日本长刀，一步一步，缓慢的聆听着凡世的喧闹。今天换上了白色的和服，黑色的和服上沾有暗紫色的印记，还没洗。睚弥不喜欢喧嚣的场所，不喜欢看世人千变万化的神态。那样的神态使他感到厌烦。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拔刀。其实只是拔刀的一瞬，世界就可以归于平静。并且他是一个杀手，杀手有随时拔刀的权利。但他只是一个杀手，并不是魔鬼。
　　所以睚弥选择默默地，安静地徘徊在喧嚣中，而不会看到拔刀后令人兴奋的鲜红。尽管那种鲜红是睚弥很喜欢的颜色。睚弥是无情的人。只因为是杀手，所以没有感情。感情是杀手的禁忌，睚弥十分清楚。睚弥是出色的杀手，所以睚弥有魔鬼般的心。但他不是魔鬼。
　　为什么会在街上漫无目的的徘徊，睚弥并不清楚。但他时常这样。或许，这样才能感受到自己是真实的，客观的存在于这个世界，而不是这个世界以外的生命。
　　睚弥看到了她。
　　那个雨夜中湿淋淋的，狼狈不堪的女子，有着安静眼神的女子。深栗色的长发，毫不显眼的服饰，在人群中算不上惊艳的女子。但是睚弥看见了她，以及她脖子上缠着的绷带。睚弥想起，自己的刀尖上，曾经沾有她的血。
　　睚弥低下头，将日本长刀再次攥紧了些。他安静的经过很多个路人，然后安静的来到女子的身边。
　　随后安静的经过女子的身边，如同经过很多个路人那样，与女子擦肩而过。
　　睚弥知道女子就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他抬起头，望天。
　　暮色渐起，残阳如血。
　　那是自己挚爱的颜色。睚弥这样想着，心中忽然泛起一阵低沉悱恻的情感。那种沉寂的温柔，再次浮上睚弥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