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屡亡》晨莫寡言

12、第十一章

　　新婚当夜，立小公子喝得又是醉醺醺的，走路七倒八歪地被丫鬟送进洞房。
　　房内举目皆是鲜艳的红色，挂着大红的绸缎儿，窗户墙上贴着大“喜”字，甚至每个下人亦是大红衣装。
　　新娘就坐在床上，左右两排丫鬟端着东西，喜娘站在新娘身旁。立小公子拿过秤杆儿轻轻挑开新娘的红盖头，于是露出的新娘的容貌，霎那间，屋内比之前更静。
　　黛色明眸，远山细眉，唇软润亮，粉腮尖下巴，漆黑乌发如瀑如云，撂在两颊旁，雪肌黑发，清美脱俗。他缓慢抬首，看立小公子，又似羞怯地垂下眉眼。立小公子看了整个儿呆立在原地。
　　喜娘回神，滔滔不绝地说起吉祥话，不过两人都未听入耳。喝过交杯酒，末了，喜娘才领着丫鬟们退下，只留他们俩人在屋里。
　　立律策过了许久才道：“夫、夫人。”语气磕磕绊绊，甚无底气。
　　琴闰仍是低下头，轻声应道：“嗯。”立小公子又是怔了，片刻才道：“我们……我们还是早些入寝歇息，白日肯定劳累不少了。”琴闰又是应了一声“好”，站起身道：“夫人先给你宽衣。”他贴近立律策，头上繁华复杂的首饰“叮叮”作响。
　　立律策展开双手，看他为自已宽衣。琴闰有意无意的贴近和暗暗的幽香，让他更醉了。
　　待两人解发宽衣完毕，立律策终是醉倒在琴闰身上。琴闰看着他安详入睡的面庞，脸上慢慢才牵动出一个笑容，眼眶盈湿。
　　新婚之夜无太多言语，两人这夜度过，如斯融洽。

　　这夜过后，生活又安定下来。立小公子醉酒忘记回房的事。而每日见到琴闰不悦不欢，他曾暗下决心此生不娶妻，孑然一人，不受束缚，然而破灭，故逐日精神不振，待人愈差。
　　可立老爷和立夫人对新媳妇甚是得意，面相好，手艺好，待人善，府上府下皆是喜欢，除却立小公子。
　　一日，一家子聚在一起吃个饭儿，琴闰给立老俩口夹菜，又为立小公子夹菜，可立律策不给予理睬，硬是把菜夹回去，不悦道：“我自个儿会夹，不劳烦你。”语气太冲，琴闰听了低头应“是”，于是默默不语。
　　立晟拍桌，怒道：“律策，你怎么对待你妻子的？！如此冷漠，如此刻薄，还像个丈夫的样子么？！”
　　立小公子几天下来积起的郁火，再见到琴闰又安慰父亲又道是自己的不是，只觉心中的火气愈演愈烈。
　　“我又不是真想当她丈夫！”说完，看到琴闰怔住，盯着自己暗淡的目光、颤动的手指，又觉羞愧心焦，便甩袖离去。
　　之后，琴闰仍如往常一般，却是更耐心温柔，连立律策原本对他的郁火亦徐徐消去。
　　每日看琴闰忙前忙后，管理府中大小杂物之事，甚是劳累，自己却没对他一丝的安慰，想着当初为何娶他之因缘，皆是自己。他不禁叹息，思绪复杂难理；又见琴闰惊人的美貌与待自己的温柔，心里又是柔软五分惑杂四分，亦庆幸一分。

　　有日，立小公子读书至深夜，那时正值寒冬，夜晚就愈是寒冷。他合起书，回房，准备休息，却看到琴闰还未睡，暖黄的烛光下，他缝补着白日自己不小心弄破的衣裳。
　　立小公子心下五味杂陈，感动之余，心底忽然萌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琴闰专心缝补着，未觉察他的到来，半盏茶后，脖子酸痛，便抬头伸展，见到立律策就站在自己身边，似乎站了很久，惊讶道：“夫君，你读完书了？”立律策却是不应，琴闰仔细一瞧，但见他竟是看自己看得入迷了，发笑，正欲言，可口被封住，不能语。
　　立小公子如醉痴，低下身轻轻贴合上琴闰的唇。琴闰怔住，片刻后，才回应。
　　暖色昏烛，寒气愈益。
　　琴闰向后退，看到立律策仍未意尽，笑道：“夫君，夜深寒冷，我去拿壶酒来暖暖身子可好？”立律策说“好”，仍是恍恍惚惚没醒梦般。
　　待琴闰回来，立律策倒在床上快要入睡，他见琴闰回来，欲起身，可实在疲乏，又倒下。琴闰放下酒和酒杯子，坐到床边，替他理衣被，轻声道：“夫君乏了就快些睡去吧。”
　　立小公子睁开眼，拖着琴闰的衣袖，道：“别走，我……”琴闰惑道：“怎么了？有何事夫君尽管直言。”
　　立律策欲言又止，凝思片刻才吞吐道：“其实我没有不想做你的夫君的想法，只是……只是这一切来得仓促，我又无法一时接受，你……唉，我这人不想娶妻，但是遇上‘那事’，我不对你负责不对，我不想娶亲不对……就是对你发火也不对。抱歉了，琴闰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以后会、会对你好的“立小公子越说越小声，说完立即背过身去。
　　琴闰不语许久才展颜一笑，从立律策身后抱住他，叹口气才道：“……律策，我从没在意过。”语气柔和，无半点不愿之色。立律策默不作语，轻轻握住琴闰的手，冰凉冰凉，于是握地更紧。
　　寒冬深夜，却是暖春盎然，入嘴甜糯，三分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