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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山鬼》 ...

  •   的场宅坐落在八原的一片密林里,事实上,在看到的场家的占地面积,就能让人充分认识到的场静司的家业庞大了。

      八原在日本算是乡下的小地方,而家族世代除妖的的场绝不可能只在这里有产业,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的场家的主宅确实落于八原至少几百年没改变。

      在走入现世后,阳便随着的场静司出现在了一片茂密丛林的边缘。外面的天色不同于彼岸平原上的幽暗阴冷,是晴朗明亮的。

      天空蓝的像一片安宁无波的湖泊,时不时还有微风吹过。但这样美好的天气却给毫无准备的阳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阳光被尘埃折射后四散的细微光线落在大妖怪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不亚于用纤薄的刀片凌迟妖怪无处遁逃的灵魂。

      他苍白皮肤上连一块红印都没有,阳却像被烫到了似的闪电般把手缩回衣袖里,他感受到了近乎麻木的痛感。

      阳的忍痛能力比一般人要高很多,但刚刚的行为像是纯粹的条件反射,身体的习惯性越过了大脑的允许,直接做出了动作。

      这个妖怪身体对阳光的畏惧和躲避仿佛被刻在了骨子里,皮肤上的痛感真实又虚幻。

      “提醒过你了,不要站在阳光里。”的场静司有些无奈,他已经打电话给下属,叫开车过来接人了,现在只需要在这里等一会就行。

      “今天没有带伞”他招呼阳过去站在树荫下,又亲手帮他理了理宽大的兜帽。“忍耐一下好了。”

      阳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听话的把自己身体尽可能都缩在树荫里。

      的场家下属的效率还不错,几分钟后,司机就把车开了过来。一身黑西装的司机下来接人时还带了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伞柄上缠着和阳手里的刀上如出一辙的绷带。

      当的场静司拿过伞打开,撑在阳的头上时。大妖怪情不自禁的垂下眼帘,用以遮住自己略显古怪的思酌神情。

      的场静司这细心周到的态度根本不像对待一个式神,说是对待友人都没人觉得不对。

      阳还没有笨到把疑问直接问出口,他保持谨言慎行,少说少错的态度,一路安静的回到了的场主宅。

      “好了,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发呆吧。”的场静司把伞递给旁边的人,对身后一直走到哪跟到哪的阳说道,说完有些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示意自己要去休息了。

      阳停住脚步,看黑发青年低声和一个气质严肃的女性下属说了什么,然后就走进宅子深处去了。

      “阳殿下”那个眉目有些冷肃的女士走过来,她眼神里藏着不易发觉的不信任,但言辞间无疑很尊敬。让人觉得矛盾的是她的尊敬和怀疑都是真心实意的。

      “这次的委托麻烦您了。”

      阳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事实上在他已知的常识里,式神相当于除妖师和阴阳师的下属或者仆从,总之这种事情相当于他们的本职工作,被这么郑重的感谢反而才有些异常。

      七濑没有在意大妖怪冷漠的态度,她只是例行公事的这么提一句,不等回应就低头一礼后走开了。

      阳听到有人喊她七濑大人,从那些人的态度可以看出这位女士的地位不低。

      没人管他,阳就随便找了棵大树,躺在树杈上小憩。

      来不及思考如今这似梦非梦的处境,大妖怪便立刻开始做梦。

      【当神明从百年的回忆中醒来,他几乎忘记了一切。人生总是如梦幻般的泡影,人类是,神明也是。

      他总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唯一的信徒坐在树下为他吹箫的样子。

      平安时代人鬼共存在同一个屋檐下,飘落的樱花和隔壁院落传来的柔美和歌都掩饰不了的黑暗葳蕤生长着。神明那时还是一个以杀人取乐的武神,当他挥落斩杀妖鬼的刀刃,看血滴像花一样绽放,却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快乐。

      信徒想问他为什么而举起武器,却不知为何又顿住了。他那天着急去赴白狐公子的宴会,没有为他的神明奏曲。

      神明察觉了人类信徒的微妙心结,他干脆的和同事道别,辞去了这份过于血腥的工作。

      信徒又照常奏起了音乐,可樱花树却不再开花,神明倦怠的打盹,静静在寂寞里等待消亡。当他不再选择履行他的神职,就意味着当他唯一的信徒死亡之际,便是他消亡之时,而他的信徒不过是平安京里的一个人类,寿命短暂的人类。

      当牛车送来加急的信件,白狐公子的结界笼罩在平安京上空。大江山的鬼王在王座上倾倒酒液,凤凰火开道,百鬼夜行的妖气浓重的像乌云,也只成为了妖狐焚京的点缀。

      神明在混乱里又拿起了刀,这一次,他只为自己的意愿杀人。】

      "阿阳"

      他猛地睁眼,看到树下的青年正冲他无奈的微笑。

      树下的青年有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孔,是五官略有攻击力的和风美男子。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墨色的长发绑的很整齐,他又换了一身新的和服,但还是黑红色调,衬他含笑的面孔妖异非凡。

      【“阿阳”

      如果说名字是世界上最短的咒,那本来无所拘束的神明恰是被这个咒困住了很多年。

      神明也是因此得以留存于世。】

      阳被这个梦中梦的残留情感迷惑,差点以为是见到了百年以前的故人。

      说实话,命运和血源往往像是某种永恒的诅咒一样,从古至今,纵然在流离中变迁,也会在命运来临的某一世,显现出复刻版的一致性。比如的场静司和他平安京时代先祖相符的外貌。

      阳的思维还保持着做梦者特有的迟钝和混沌,在大多数时候,纵然他的思维是独立和清醒的,他也无法联系到梦中的自己。

      无论是旁白或者突然冒出的梦境背景,他都保存着突然领悟后的入戏感。他只是在拍一场戏剧,而这幕戏里,他既是上帝视角的导演,也是入戏太深的“楚门”。

      大妖怪没有出声回应的场的呼唤。

      他张开无形的翅膀从树上飞跃而下时,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在日落以后的黄昏飘落,柔软地吻了吻湿润的土地。

      “斩鬼怎么没给七濑?”的场静司的目光围绕着大妖怪转了一圈,落在对方随手拿着的武士刀上。

      那柄刀的刀鞘上缠满了画着封印符的绷带,因为是为了压制斩鬼刀的妖性,所以气息对妖怪并不友好。而大妖怪也很少带着它,他视这把名刃于工具,恰也这么看待自己。

      阳被提醒以后,才有所觉察的松开握刀的手掌,苍白有力的掌心上有明显的红痕。但阳在梦里是没有痛觉的,这让他失去对梦中世界真实性的体悟。

      的场静司看着大妖怪迟钝的反应,用包容的心态拿走那柄阳基本上不怎么会用的刀,然后思酌着有价值的人就值得更用心的对待。

      “我要去参加一个除妖师的聚会,阿阳有兴趣一起来吗?”的场静司微笑着邀请。

      阳注意到黑发青年背后背着破魔弓,而这意味着这个聚会并不是相熟之人的友好聚会。除妖师大多和任何拥有奇异力量的人类没有区别,充满对妖怪的冷酷垂涎,还有同行间的竞争和攀比。

      至少在阳所谓的“记忆”里,那些来自其他家族的除妖师对的场静司这个年轻家主的态度并不和善,嫉妒之类的冰冷恶意堪堪掩饰在虚伪的礼貌之下。

      成年人类的交际非常无聊,但看的场静司的态度,他并不打算通过避让来解决问题。

      “带我去吧。”阳开口,只要我站在你身后,那你的强大就有了标尺,而我是庸人无法跨越的那一步。大妖怪的眼神是这样向的场昭示的。

      阳金色的瞳孔里神性从未流失似的,锐利又澄澈,像纤毫毕现的镜子,永远冰冷诚实的反射出观镜者的一切情绪。

      的场静司拉着大妖怪总是空落落悬在空中,仿佛无所适从,又仿佛只是无聊着偶尔敲打空气的手。

      他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暖和起来,像牵一个刚来人世的孩子那样,引导性的,又坚定可靠的发出指令:“那就拜托阿阳换个装扮吧,变得普通一点,就像人类一样。”

      犹如神明的妖怪睁着懵懂冰冷的澄澈瞳孔,顺从的跟着的场静司的牵引,轻轻向前踏了一步。

      那遍布妖怪周身,无处不在的神光被尘土轻轻蒙去,露出阳仿佛降低了几个画质的面孔,还有那双琥珀色,失去金色的冰冷和锐利后,略显温润的眼眸。

      阳穿着和的场静司如出一辙,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款式的黑红色和服,墨色的长发披在背上,被的场很自然的顺手编成了垂肩的长辫。

      这副打扮即使目的是为了掩盖,那也是人类中拔尖的颜值,所以当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相得益彰的仿佛是兄弟。

      似乎注意到了旁边人还有司机奇异中夹着惊艳的打量目光,的场静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意的扫了周围一眼,身上的气势不自觉增强了些。

      “跟紧我。”年轻的除妖师这样嘱咐道。

      然后他松开了牵引妖怪的手,重新恢复冷酷又强大的自信姿态。

      阳仿佛毫无察觉的坐进车里,沉默的眼神,遥远又客观的注视所有人。

      黑色的桥车驶出的场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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