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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BIA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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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进去吗。”我的声音都在发抖,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傅从燃看了我一会儿,还是侧过了身:“房里有些乱。”
他大抵是猜到了我的用意,因此懒得再隐藏。他进屋后没再管我,闭眼躺在了沙发上。
懒得朝我解释。
纵然有心理准备,我仍旧被屋里的杂乱惊到了。
到处都是破碎的。茶几被砸裂了,原本厨房的餐桌被人狠狠的撞到了阳台上,窗户玻璃四分五裂。那些水杯也没能幸免,地上一片水渍,弄湿了一切的一切,触目惊心的血迹沾染的到处都是,每件被傅从燃用力拿起来,再砸下去的东西上,都沾染了红到极致的颜色。
我仿佛置身在暴力与血腥的地狱。
他闭着眼躺在那里,唇色苍白,没有声息。手腕的伤口结成了血痂,我甚至不敢轻易碰他,如果血再次止不住的淌出来,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你家有没有药箱?”我走过去,轻声问他。
傅从燃的眼皮动了动,没睁眼,也没作声。
过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有搭理我。
我只好自己去茶几下面的抽屉里面去翻。
抽屉里面很杂乱,什么都有,大部分是一些药物,一盒接着一盒,堆满了拥挤的空间,我看着那些很复杂的药物名字,匆匆看了一眼治疗对象。
适用于易怒、暴躁患者。
另一个药盒上写的大致是治疗突发抑郁患者。
我动作一顿,小心翼翼的朝沙发看了过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只看着我,没有作声。
我的手像被触电了似的把药物放了回去。
傅从燃没说什么。
他起身,甩了甩伤口已经结痂的手,伤口因为他的动作再次渗出血珠。我有些紧张,我没有因为这些药物而感到害怕他,可也下意识会觉得他会打我。
他从我身边走过,走进了那间很小的卧室。
客厅一片宁静。
我还半蹲在客厅的抽屉旁边,像个外人一样在局外看着,是我跟他说要进屋的,不是他求着我来的。
我倏忽就有些难过。或者说,从傅从燃让我进了屋子开始,我就很难过。
这份难过从何而来,我不清楚。只是有些落泪的冲动。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我的手腕,我抬头,动作因为有些着急,本就噙在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淌了下来,几乎是立刻就收不住了,我的眼眶红了又红,问他:“怎么了?”
短短一瞬,我有很多个设想在心头闪过,如果他让我走,我应该怎么办。我到底在哭什么,他会不会觉得我在讨厌他。
我不讨厌傅从燃,也不怕他。
我只是忍不住想哭。
傅从燃没有回答我,他把医药箱放在茶几唯一一处还算完好的角落,把药水和纱布拿出来。
“左手。”
他声音沙哑,半蹲在我身边,抬眼看我。
我一怔。
左手的手背上都是血,是刚才翻找的时候被碎玻璃划伤的,可我的意识似乎刚刚回笼,只觉得痛感这才一点点传来。
所以他刚才去卧室是拿药箱给我处理伤口吗。
我反应有些滞缓,甚至还在想,啊,怪不得刚才没想到医药箱,原来在卧室。
他半蹲着,自己的伤没有处理,只垂着眸子耐心给我擦着血迹,酒精覆在伤口上有些疼痛,我没有躲闪。他涂好了药后,把纱布一圈圈缠在我的手上,妥善处理好。
“你把自己的伤口也处理一下吧。”我看他要收了药箱,不由得急道。
他这才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好笑。
这是他今天朝我露出的第二次笑容。
极轻,带着嘲讽的笑。
“暴躁症患者随时会发怒,做出不理智的举动,现在处理好也没有用的。”
他是在怪我刚才看了他的药么。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长时间,空气里一阵安静。我想了好一会,硬邦邦的转移话题。
“你怎么来了这个城市……”
我话音未落,就被手机铃声打断,傅从燃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怪异。如果说刚才他还算平静,那现在就是极力压抑着怒火的风雨欲来,他握着的药箱突然被砸开,里面的东西七零八碎的掉在地上。
“把歌关了。”
我被巨响震住了,猛的想到这是我的手机,铃声是killer的所有歌下架以前,我下载到u盘里的,最喜欢的一首。因为不舍,所以便用做了手机铃声。
我也在这一同时猜到了刚才那个妇女的手机铃声。
肯定也是killer的歌。
傅从燃对这种声音有很大的排斥,几乎到了无法控制自己的程度,状态显而易见变得很差很差,比刚才还要难看,我的目光猛的撞进他眼底,他眼中腥红一片,满是戾气。
我的手都抖得厉害,拿出手机点了好几次都没能把铃声关掉,手忙脚乱的把铃声关掉以后,他已经打开了房门,胸口起起伏伏朝我道:“滚。”
他声音特别冷,换做任何其他人都会觉得他要打自己,因而赶紧离开。
可我挪不动脚,喉咙好像哽住了一样,半天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他。
刚刚还能半蹲下来为我上药的男孩子,能有多凶啊。
“你不走,我会伤到你。”傅从燃握着门把手的手腕青筋暴起。看我不走,终究没说什么。他转头进了卧室,把门反锁,将自己关在里面。
卧室也许也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可他还是在不停的砸,使劲的砸,一阵阵爆响,他把所有能碰到的东西都变成了废品,踩在脚底下,狠厉地碾碎,我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呆呆地坐在外边,直到他把卧室的门也踹烂以后,一对什么东西被丢了出来,像雪花一样飘了满天。有一块碎片落在沙发。
是作曲的手稿,上面的作曲人清晰的写着:
killer
我的猜测被证实,可没有一丝一毫喜悦。
手腕上那条红黄色的小荧光绳脏兮兮的,卧室里已经安静,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冒着被连累的风险进了傅从燃的卧室。
里面烟雾缭绕,我被呛得咳嗽,他半躺在床上抽烟,看到我来,眼珠都没有动一下,又抽了口烟,把烟碾碎在烟灰缸里,火光甚至烫到他的皮肉,他像没有知觉似的,拿着烟灰缸站了起来,麻木的看着我。
“还没走?”他声音哑的厉害,手和手臂上鲜血淋漓,不知道是砸东西时不小心留下还是刻意而为,他拿着那个沉重的烟灰缸,似乎下一秒就要朝我扔过来,把我打得头破血流。
但我没躲开,他手里的烟灰缸也没有砸下。
因为我抱住了他。
拥抱的体温低的厉害,是那种极致的凉。傅从燃没有动,他突然很安静,任由我抱着。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崩溃与绝望。也许他千里迢迢来了陌生的城市,早就想好了了断。
他想要无声的死亡,可我偏要他好好活着。
可我现在能做的只是把手臂收紧再收紧,我没办法在意他或是我的伤口会不会再次裂开,这已经不重要了,只想用力抱着他,好像互相取暖的濒死之人。
如果生命能够就此消亡,或者凝固,那我许愿就停在这一刻。
我好像听到傅从燃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他说所有人都怕他,她们说他有病,他的歌也很恶心。我做错了选择,不应该对他这么好。
我没有回应。
如果非要把大众的观点拟定为评判善恶对错的标准,那么我可能真的错了,喜欢傅从燃是一种错误。可我仍坚信,存在即合理。喜欢也如此。爱也如此。只要它合理就好了,错也没关系。起码我得为这份喜欢赋予一种存在的理由,好令我能继续爱他下去。
我不怕傅从燃,我喜欢的人只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