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长安》壹只狐狸

8、第八章 密事惊闻情忐忑

　　夜色更深时，凌汐悄悄离开了。
　　次日清晨，李元徵虽然略感惋惜，但是要事在身他也不曾多想。
　　萧疾曾经向西辽的上层派出了不少细作，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忠诚度绝对可靠。李元徵此来西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通过他们了解西辽内政。
　　“西辽皇帝直鲁古尚未亲政，太后普速完摄政，普速完才能不过中人，难堪大任。幸好有丞相余堵辅助，兵权又有老将萧斡里剌掌握，倒也平安无事。”
　　李元徵听了赵端的禀报，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普速完与驸马萧朵鲁不最近如何？”
　　此时，房间中忽然响起了一句突兀的话：“想不到一个中原茶商居然也会这样关切西辽朝政！”
　　赵端闻声霍地一下跳了起来，几乎想都不想就一个横步挡在了李元徵身前。用警惕的目光往门窗这两个出口看去；李元徵的身体做不出这么快的反应，但脑筋转得却快，话音刚落便扬声问道：“来者何人，如此鬼鬼祟祟是何用意？”
　　赵端照旧满脸警惕地站在李元徵身前。李元徵眉头微皱，见到那个挑开门帘进来的人，这才恍然大悟，旋即心头一凛。是她？然而，从凌汐刚刚进来没有一点察觉，一直到开腔发话才知道有人来这一点来看，她竟似乎是一个高手。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到底听到了多少？她会不会去向时庆或者萧斡里剌告密？
　　不知怎的，凌汐总觉得自己很喜欢看对方那种意外的表情，忽然扑哧一笑：“李公子可真不像一个商人。”
　　李元徵苦笑一声，又定睛看了凌汐好一阵子方才移开了目光。
　　凌汐看也不看赵端一眼，板着脸走到李元徵身前，往他脸上瞅了一阵，忽然伸出手去抓他的肩膀。可是，那只手还不曾抓牢就被一只胳膊肘隔开，她却纹丝不动，另一只手陡然下探。电光火石之间，她连连攻出十几招，却都是差之毫厘地被格开或是躲过。这一番攻势持续了一小会，她就往后退了一步，面上露出了罕有的笑容。
　　“李公子，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李元徵依旧笔直得站在那里，认认真真地说：“凌汐姑娘也不差啊，既能行医治病又武功出众。”
　　就在两个人对峙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个嚷嚷声。听那声音，似乎是云若的。
　　“不好了不好了，都城全城戒严，说是要搜捕秦军细作！”
　　细作？
　　屋内的三个人同时扭头看向门外。此时此刻李元徵心里又是恼火又是郁闷——怎么这么快就走漏了消息，难道真的是这个女人？顾不上那么多了，李元徵立时收手，转身吩咐赵端去让一群护卫都散开来提高警惕。
　　“李公子，你刚刚打听的可跟你的生意丝毫没有关系啊！你到底是谁，你来西辽有什么目的？”
　　“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看到李元徵冷笑的模样，凌汐哪里不知道他心底的盘算。此刻他的脸亦是沉了下去。他想到的是不是如何保守秘密，是不是死人才能守住秘密？凌汐想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
　　从牧场离开后，心里总是放不下，老想见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索性偷偷跑出来找他。没想到，居然听见了他这么多秘密。
　　“表哥！”此时赵端三步并两步冲上来，连气也来不及喘一口就气急败坏地说：“刚刚有两三个人从围墙上跳下来，护卫们正四下里搜索。而且，门外忽然围上了一大堆西辽兵，说是要搜索细作！”
　　李元徵听得眉头大皱。刚刚还只是说满城搜捕细作，这会儿细作居然直接跑到这儿来了？眼下必须赶紧打发走外头那些兵。
　　若是让人看出端倪，发现他这个最大的细作，麻烦就大了！
　　“没事慌什么，让他们搜好了！”
　　李元徵怒极反笑，心里恼火极了。他才不相信有人会慌不择路跳墙逃到他住的地方，门外突然围了那么多兵，焉知人家不是在后头把这几个人故意撵到这里来地？执掌虎思斡耳朵宿卫的乃是驸马萧朵鲁不，萧斡里剌的儿子，今儿个这一遭指不定就是萧斡里剌故意试探他的！
　　瞥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赵端和凌汐，李元徵深深吸了一口气，脑筋急速转动了起来。倏地，他陡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遂一把将赵端拉了过来。
　　“元植，你陪着这位云若姑娘到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赵端闻言一愣，心中颇有些失望。“放心吧表哥，我一定挡着他们。”
　　言罢他也不等人家说话，就先出去了。云若开始还有犹豫，凌汐瞅了她一眼，她就慌忙急匆匆追了出去。
　　“把这前后左右都围起来，不许放走了一人！”萧朵鲁不高踞马上，沉声向军士吩咐。
　　看着一队队军士有条不紊地将一座客栈团团围住，他那微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的父亲乃是大名鼎鼎的南院大王萧斡里剌——也就是西辽开国皇帝大石手下的第一悍将。而在先帝夷列亲政之后，公主普速完又被许配给他，萧朵鲁不又有了皇族的身份。
　　他左右望了望，见麾下军容齐整，愈发觉得春风得意，原本尚存的一点郁闷劲都烟消云散了。今早他得到消息说是有秦军细作潜入都城，这可是大功一件。有心立功的他还是亲自披挂出马，谁知道那几个蠢笨的细作被撵得狠了，慌不择路就乱逃一气。所幸他聪明，略施小计就把人赶到了这个地方。
　　父亲之前提起过在牧场见到的中原人李照很可疑，怀疑他是细作。他若是能帮忙试探一番，想来父亲甚至还有他公主兼太后的妻子也会对他另眼看待！
　　“上去敲门！”萧朵鲁不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上司发了话，几个属下立即上前敲门。不多时。那两扇大门便开了老大，客栈的老板从内中走出来。萧朵鲁不居高临下瞥了一眼，脸色顿时异常难看！
　　老板保持着面上的镇静，毕恭毕敬地下拜行礼，不卑不亢地解释道：“请驸马见谅，草民实在不知有细作潜入，请驸马多多包涵。”
　　“哼！”
　　萧朵鲁不此时只觉得心头怒起，旋即朝身后大手一挥。几个副将立刻领着麾下军士进了大门。属下都进去了，萧朵鲁不方才翻身下马，随即二话不说就昂着头迈进了大门。
　　很快，属下回报说细作已经全部拿获，萧朵鲁不却并不下令收兵回营，而是在客栈中肆无忌惮地穿行。
　　到了一座幽静雅致的院子前，见有一男一女在那里守着，萧朵鲁不不禁眉头一挑，脚下不停直接闯了过去。那赵端伸手欲拦，却被萧朵鲁不身后的几个军士厉喝了下去，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进了院子。这时候，赵端和云若打了个照面便神秘兮兮地一笑，却没有再跟进去。
　　萧朵鲁不推门而入，抬眼就看到一扇屏风，那屏风后头隐约可见一具软榻和两个人影，另一边还有一扇小门。
　　萧朵鲁不顿时尴尬，他虽是武将，可一想到那屏风后头必定是裸呈相对的情景，立马脸涨得通红，更不要说上前半步。
　　恰在这时，旁边的那扇小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旋即出来的便是一个鬓环散乱衣衫不整的少女。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却惊呼了一声，飞也似地翻身逃了进去，不多时那里头便传来了一个恼火的声音。
　　“原来是驸马大人，不知驸马来此是为何故！”
　　话音刚落，萧朵鲁不还来不及辩解，屏风后头就传来了一声怒喝：“原来是驸马！怎么，难道驸马连本宫的私事也要管！”
　　尽管面子上异常拉不下来，但萧朵鲁不终究更不敢上前看一个究竟。狠狠一跺脚，他便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心中却还有那么一丝惊惶——刚才那个声音他很清楚谁说的，除了普速完还能有谁，今天撞破了她的好事，这下梁子可是结大了！
　　萧朵鲁不走了好一会儿，凌汐方才再次从房间里头走出来。这一回她虽然仍是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服却整齐了许多。她也不理会屏风后头的勾当，打开门朝外头张望了一下，见云若笑眯眯地打了个手势，她便安心地关上了门。
　　“好了好了，人都走了，这戏也演完了！”
　　此时，角落里头的那扇门再次打开，李元徵走了出来。对于刚刚这一场闹剧，饶是凌汐素来胆大，此时仍不免心有余悸。
　　“李照，你这戏也演得太惊险了，难道就不怕萧朵鲁不气急败坏之下上前看个究竟？其实，我们两个在这里也没什么，大大方方的让他搜就是了。再说，你用口技假扮普速完，若是萧朵鲁不醒悟过来派人去打听她的行踪，岂不是一切都要拆穿了？”凌汐自顾自地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把梳子一边梳理头发，一边埋怨李元徵。
　　等到凌汐把话说完，李元徵方才笑道：“哼，萧朵鲁不一介匹夫，没必要对他客气……萧朵鲁不落了这么一个大面子，必定会咬牙切齿。再说，这原本就是普速完素来的做派，没有半点破绽。况且……而普速完本人此时还正在大宏寺快活，少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大宏寺这三个字一出，凌汐的脸色顿时异常难看，她未经男女之事，面上忍不住一红。大宏寺可不比寻常寺院，那可是西辽的皇家寺院。这普速完居然会跑到那种宝象森严的地方胡天胡地？
　　终于，凌汐强压下心头的鄙夷和愤怒，轻轻咳嗽了一声：“那若是她知道你狐假虎威又如何？”
　　李元徵漫不经心地答道：“她怎么可能知道。刚才只有萧朵鲁不一个人进来了，也只有他听见了普速完的声音，这种事他哪会去到处嚷嚷更不敢去求证。只要萧朵鲁不不说，普速完会知道吗？”
　　即便和李元徵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深知他心思缜密智计百出，此时凌汐仍是听得心底直冒凉气。要是谁不长眼睛惹到了他的头上，确实得做好被反算计一把的准备才是。
　　沉默良久，凌汐方才一字一句地问道：“李照，你就是他们要找的细作吧？”
　　“不错！”李元徵冷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不过，有一点他们说错了。我不是大秦的细作，我是鞑靼人，是鞑靼可汗派到中原的细作。虽然大秦消灭了西辽，下一个目标就是鞑靼，但是鞑靼可汗也有征服西域之心，所以鞑靼要在大秦之前拿下西辽。况且……”他斜睨了凌汐一眼，面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普天之下能与大秦一较长短的只有鞑靼，西辽不足为虑，不是吗？”
　　四道目光倏忽间交击在了一起，迸射出无穷无尽的火花，但很快双方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李元徵大方地承认了身份，而凌汐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在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之后，凌汐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既然这样，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知道你们鞑靼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让西辽内乱。”
　　凌汐被李元徵刚刚说的这席话给震住了，好半晌才哑然失笑道：“鞑靼可汗果然是雄心勃勃。大秦皇帝南征北战多年，早已经是国库空虚、兵疲民困，而鞑靼却远在漠北且多年来厉兵秣马。原以为鞑靼只是想入主中原，现在看来，是我小嘘了鞑靼，可汗还要征服西域。”
　　此时见李元徵面色黯然，也不好多问。一时间，房间中一片寂静，两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李元徵一向是谨慎惯了的人，一想到自己的许多机密要紧话都落在了一个底细不明的人耳中，他顿时杀机大盛。可是他对这个女人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意，最终李元徵还是心软了，索性说自己是鞑靼人。反正最后还是一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