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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别后相思心更切 ...

  •   秦军的大营里,李元徵听着军帐外的欢呼雀跃声,心中的欢喜再也按捺不住,便走出军帐看将士们欢呼。李元徵原本强健,体内毒素已清,又有上官诚在旁调治,不过半个多月,便已恢复了七八成。
      那夜之后,李元徵只三个时辰便醒了。太医又一诊断,叮嘱几句话便告退了。闻听李元徵伤势已经好转,秦华等人便长长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秦军主力在许延礼的率领下纵横大漠数百里,鞑靼已经逃的精疲力尽,最后在北海与秦军展开死战。毕再遇和辛焕辰的兵马也赶了过去,秦华得到消息,留下秦云宇和李景仁留守,带着其余兵马赶去与许延礼部会合。
      秦军从四面将鞑靼军包围,鞑靼拼全力突围,兵马伤亡过半,合出力竭战死,拖勒纳自尽。余下兵马全部投降。
      大捷消息传来,秦军大营前所未有的振奋欢腾。秦军将士欢天喜地,燃起了昼夜不息的篝火,庆贺狂欢连篇累牍不一而足。
      捷报传到长安,武皇帝龙颜大悦。尤其是在得知太子伤势痊愈,心情更是大好。为庆祝大捷,武皇帝亲赐百车御酒,在前线举行了盛大的犒军典礼。
      入夜犒军大典,将士人手一支火把,在草原连绵排开,直如漫天星辰。猎猎火把之下,所有的将士都泪水盈眶了。随着一声高呼,将士们全体高,而后骤然爆发了一声震荡整个草原的大秦万岁的呐喊,大秦万岁的声浪铺天盖地地弥漫了整个草原。
      那一夜的景象,长久地烙印在了大秦将士的记忆里。多年以后,每每想起漠北大战时的辉煌与荣耀,无一人不是万般感慨。
      天统十六年的这次漠北大战,秦军几乎将鞑靼主力二十万斩于马下。鞑靼精壮之士十损其八,余老弱妇孺,战马辎重尽数积毁,非二十年不能恢复。然秦军此次出塞,四十万大军亦损失惨重。伤亡将士达十万众,折损马匹约八万匹,秦华所部十万甲士,仅剩三万人班师。
      漠北已经平定,大军也开始陆续撤到朔方,准备班师。武皇帝派萧疾护送鞑靼太子阔丹返回和林王庭,召集鞑靼各系宗王,召开库里台大会,推选阔丹为汗,号明罗可汗。
      大军返回朔方的第三天。李元徵已下令大军休整数日,自己却并没有休息,早膳后便叫上邓晔出城,身边只有秦云宇率数十名亲卫跟随。
      出城二十里已是一片野岭,展目望去山林青翠,涧水幽蓝,时有鸟鸣啾啾。
      到了山腰处,李元徵令秦云宇等留在原地,示意邓晔一人带路,最后邓晔领他来到一处向南的山坡前。乍看之下,这片山坡与他处似乎并无太大差异,都是树身林立,野草迷离,但近前数步后,便可发现林间被清理平整出了一片开阔的草地,正中间隆着一个新堆的土丘。
      李元徵迟疑地停下脚步,好半天才走了过去,低声问道:“这就是她?”
      “是。”邓晔在坟前立定,神色冷峻:“当日时间太匆忙,微臣只能先将其葬到这里。”
      李元徵走到土丘前,眼眶也微微发红。山风吹来,坟两侧青草低垂。李元徵不由想起庭州,想起在玉门关与她争执,想起虎思斡耳朵,想起那天在牧场的月下无声伴坐……想起与她躲避追查的狐假虎威……想起庭州城外刀光剑影的杀戮,想起魏国公府的重逢……
      玉门关外,这一世的缘分,尽始于此。
      李元徵的语调有些轻颤,问:“你是特意不劝住她的?”
      “殿下恕罪!”邓晔跪在李元徵身后,“当时,殿下已经危在旦夕,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李元徵眸中微微有泪,叹道:“可是,这终究是一条人命,不是吗?”
      “殿下是储君,是大秦和陛下的期望,陛下说了,无论如何也要治好殿下。陛下还说,如果殿下不愿找人推宫换血,陛下愿意做这个狠心之人。其实,陛下已经安排好了一个死囚。只是,没想到,赵凌汐,她会……”
      “算了,你退下吧!孤想一个人静静。”
      “是。”邓晔得了令,叩头,起身退下。
      李元徵觉得胸口有些模糊的疼痛,苦笑:“本以为,这一生还可以些微弥补你。谁料,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天意,孤终究还是亏欠了你……”
      风雨似乎漫过眼前。
      两天前,李元徵一进朔方,就秘密赶往一处别苑,一路纵马狂奔,院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冰冷的牌位,而四岁的天心却在厢房一无所知,安静地玩耍。
      李元徵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那小小一团身体抱进怀里。这是他的孩子,是他的骨肉。
      正想着,却听身后有极动听的声音传来:“徵!”
      李元徵猛地转过身子,身后那个优雅娴静,容貌清秀的女子,不是楚嫣又能是谁?他不由得惊喜交加:“你怎么来了?”
      李元徵脑海中只觉得恍若隔世,他离开她整整一年……今日,终于再见到楚嫣了。还是昔日容颜,还是往日模样,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话音刚落,李元徵便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见楚嫣双眼红肿,满面泪痕,凄凄切切地看着他,只觉得心中一痛,伸手便将楚嫣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亲吻着楚嫣的秀发、额头,柔声劝慰道:“嫣儿,别伤心了,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
      楚嫣还未开口,就已被湮没在一个热烈而绵长的吻里。李元徵一手揽着楚嫣的脖子,将她狠狠地压在自己唇间,不留一丝空隙。楚嫣在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间,便已身子发软。见了李元徵,才发觉自己对他已是思念成狂,只是压抑着不敢正是自己的心罢了。怕一旦放纵自己,会难以度过这漫长的赶路的日子。
      李元徵握着楚嫣腰肢的手,用力得有些发青。他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离开她,走了这样久的时日。他心中的思念早已决堤,甚至觉得,若是再多等一天,他就要被这种相思折磨得崩溃了。李元徵摩挲着楚嫣的唇,喃喃说着:“我再也不离开你身边了!”
      楚嫣从热吻中回身,眼眶都红了,看着他穿着身披戎装站在她面前,她声音有些呜咽,本来有很多话都要责怪李元徵,可千句万句,只有一句:“你怎么才回来?”她似嫌不够,一句一句地强调着:“你怎么能才回来,你怎么能才回来!”
      她不关心这场战争是谁赢了,只是越发抱紧了李元徵,像抱着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一样,满脸的泪水只是使劲地蹭在李元徵的战袍上。
      李元徵伸出手,低声轻抚过楚嫣的背,笑道:“好了,我在这里,我不是没事吗?”
      “我以为,我以为……”她以为,李元徵已死了。
      李元徵低下头来,他明澈异常,星辰般的双眸,静静地望着闭上双眼,显得筋疲力尽,心力交瘁后,陡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楚嫣。
      “嫣儿!”李元徵轻唤了一声。
      “嗯。”
      “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生气好吗?”李元徵心有愧意,不愿直视楚嫣的眼睛。
      “是……天心的事。”
      李元徵怔住,她怎么会知道?莫非,她真的早就知道了。他更加不敢看楚嫣,只低头道:“你都知道了?嫣儿,你听我解释……”
      楚嫣一双柔夷俯在他的唇上,“凌汐与我写过一封信。”又道:“她在信中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同我说了,她提及五年前的那一夜,也向我道歉,并把天心托付给我。要不是她,我也不知道你竟然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朔方。你也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元徵侧过脸不安地看向楚嫣,“我不是怕你担心吗?更重要的是,我怕你会做傻事。”
      话音未落,胸前就被捶了一拳,力气不大,却看得出她很生气。楚嫣又连捶了他几拳,嗔道:“怕就不说了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更担心吗?”
      却见他眸光一沉,将她揽入怀中,在低下头看向她时,又恢复成先前浅带笑意的眼神,关切道:“你该明白,我不希望你有丝毫的不妥。何况,你又要生了,正是应该静养,我怎么舍得让你劳心伤神。”
      “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楚嫣眼角带着泪,却满是笑意,低语道:“刚才,我去看了天心,那孩子长得很好看,粉雕玉琢的,真像凌汐。我打算带她回长安。”
      “回长安?你要带她进东宫?”李元徵惊讶道:“你可想过,让她以什么身份回去?”
      “自是太子养女的身份。”楚嫣温言道:“对外就说:医师赵凌汐深明大义,以身犯险救太子性命,为国牺牲,却只留下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太子、太子妃感其大义,又怜惜她留下的这个孩子,便将她收养在膝下。苓儿是福康殿的,不用我亲自教养,可青鸾殿里还有倩儿和萱儿,也能给她们做个伴。反正一个女儿是教,三个女儿也是养。”
      李元徵迟疑道:“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却见楚嫣郑重点头。李元徵将她揽得更紧了,语气中愧色更深:“我本打算将她送到长安,寄养在宫外……既然你这样想,就一切依你。”
      在郊外站的时间长了,楚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李元徵忙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带她回城。回了城,李元徵马上命秦云宇叫来上官诚为楚嫣诊脉。
      上官诚来把脉时一双手隔着丝帕探在脉搏上,犹自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片刻之后才起身行礼,对着一旁的李元徵道:“殿下请放心,娘娘只是吹了风,没什么大碍,微臣开几贴汤药请娘娘服了就好。”
      李元徵点了点头,面色稍霁,却是看见上官诚似乎神色之间还有话语,吞吞吐吐并未当场言语,心下一沉,让她先行歇下来,才带着上官诚踱出营帐来。
      李元徵微微皱起了眉头,瞥了一眼已经歇下的人影,问道:“太子妃的身体有什么不妥?上官大人不妨直言。”
      上官诚忙不迭地行礼道:“启禀殿下,据微臣观察,娘娘应该前不久刚刚生产,而且自生产以后,未曾好生调理,这些日子想必过多思虑,郁结于心。”
      李元徵听及,心头不自觉一惊,蹙眉问道:“可是落下了什么病根?”
      “太子明鉴,确实是病根。”上官诚抬了抬手,一字一句道:“这病根尚可调理,殿下不必担心。不过,据微臣观察,太子妃怕是日后再也……再也无法生育了。”
      李元徵攥了攥手心,停顿半晌后问道:“无妨,只要她无恙就好。至于孩子,孤与她有三子两女,子嗣之事倒也无需忧心。”闭了闭眼,在心头稍作打算,李元徵挥手示意上官诚先行退下,临走时却是叮嘱道:“太子妃那边如何作答,上官大人可明白?”
      “是,微臣明白。”上官诚俯身作揖,忙不迭地先去准备汤药。
      李元徵抬头看向朗朗的日空,那苍穹之上,仍是一片湛蓝,不见任何起伏。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过多思虑,郁结于心。字字敲在他的心头,让他只觉得心头酸涩。
      遥想当初他们大婚初见之时,她容貌清秀,眼神明亮,恣意洒脱。她一直那么好,反倒是自己,总是相信她的宽容大度,相信她会为自己思虑周全,相信她会好好保重自己。常年行军在外,又是公务繁忙,这东宫上下,这皇室贵族之中,多是她安排打点,却忘了关心她的身体,是自己疏忽了,竟然疏忽至此。
      药熬好了,军士便把药端了过来。楚嫣看着面前褐色的汤药,眉眼之间微微蹙起。
      纵然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但是于她来说,还是不习惯这汤药的苦涩。不过李元徵亲自端了药碗守在一旁,只当她还是四五岁的小孩般,俨然是不会让她蒙混过关。她想起李倩两岁的时候,李元徵就是这样让她喝药的。
      楚嫣此刻背靠在床榻上,靠上前就着李元徵手中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药,苦得面色之上,看向他时都带着几分娇嗔。
      李元徵看着她这般神情,只觉得颇为好笑。他知道她素来固执又从不愿让他操心,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漏出几分娇弱的心性来。
      他将药碗放到一旁,替楚嫣理了理发丝,近身关照道:“方才我已经安排好了,派秦云宇护送你和天心她们回长安。回了长安后,记着好生歇着,不要太伤神劳累,孩子们淘气也别太上火,等我回去。最多半个月,我就回去了。上官大人说你要静养,你千万记着。”
      李元徵抬起手拂过她的眉眼,又叮嘱道:“这是孤的命令,不许违抗,明白吗?”
      话虽是这么说,他的神色却是极其温柔,哪有半分太子的威严?好在一众将士都退了出去,只余下他们二人相对,顿时让楚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只得柔声地应着:“知道啦,徵,臣妾但凭殿下吩咐。”
      这下轮到李元徵忍俊不禁,伸手在她鼻尖轻轻一刮,笑道:“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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