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长安》壹只狐狸

60、第六十章 落意流情在他乡

　　时近夏天，秦军正与鞑靼军两两交战，战事胶着已有近两月。拖勒纳是精通兵理之人，鞑靼固守防御，往往只守不攻，却在夜半之时派小股前锋偷袭，得手后便即刻打道回府，不做停留，只在滋扰生事，搅得秦军不得安宁。
　　几番下来，虽未有大的损失，但是军心难免不稳，易生疲惫之态。眼下如此毫无进展，但是大军粮草日日都在耗尽，长安城中已是连传几封诏命，让李元徵尽快拿下和林王庭。
　　李元徵一人站立在军帐外，眼里还带着几分怅然。
　　一旁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只在不远处静候的秦云宇前来抬手行礼，微抬眼瞥了眼前李元徵的脸色，一时间未敢吱声。
　　出征前秦华极力请求带秦云宇出征，武皇帝不愿派秦云宇前往，最后还是李元徵出来打圆场，提出将秦云宇带在身边，做自己的侍卫。
　　李元徵心头一动，顿了顿呼吸，嘶哑了声音开口问道：“什么事？”
　　秦云宇见他开口询问，踌躇了半晌道：“殿下，这是奉宸卫的消息，陛下让交给殿下……”
　　奉宸卫？李元徵微微蹙起眉头，奉宸卫搜集的军情，多半会直接送来交给他，如今是出了什么事，何以会先送到长安？
　　李元徵心头万千思绪辗转而过，最后只化作唇边不动声色的一句：“把信放那就是。”
　　秦云宇顿了顿，走到军帐里将信放到案上，转身疾步离开。
　　“赵凌汐不日前已离开契胡边境，往漠北大营而去。”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竟将李元徵方才的那些思虑全都抹去，只余下一颗心在里头狂跳着，猛烈着，颤抖着，胆怯着，迟疑着。
　　凌汐，这个名字他已经快要忘却了。
　　她一直在契胡，如今更是往漠北大营而来。莫非，她是为了自己而来。是否要去见她？
　　李元徵轻轻摇了摇头，罢了，许是他自作多情罢了，他们早已毫无瓜葛，那一幕幕触动他心扉的场景还在眼前，彼时她含泪的眼眸犹在他的心头颤抖，又怎会为他不顾危险而来？
　　或许她不过是路过而已，甚至不知他就在漠北。又或者她是为了赵悰父子而来，南奕早有借鞑靼之兵南下之意，如今知鞑靼兵败而来，也是寻常。
　　何况，他本就于她无意，当年已经有了了断，又怎好再藕断丝连。
　　秦云宇走后没多久，李元徵便把赵端叫到军帐，与他说了凌汐的事。对于两人之前的过往，赵端是知道的，他也深知此事关系重大，所以便想将此事压下。
　　赵端问道：“凌姑娘，呃……赵凌汐真在漠北？”
　　“嗯。但还不知道具体地方，只听说她往漠北大营而来，应该能够找到人。”
　　“能找到就好……”赵端微微舒了一口气，接着又皱起眉头，劝道：“殿下，她毕竟是南奕公主，还与在鞑靼的赵悰、赵鸣谦父子关系密切，你们又有好些年没见了……如果找到她，还是尽快让她离开。”
　　“这样正好。”李元徵反倒松了口气，他的眼睫略微垂下，淡淡道：“漠北已是战云密布，这个人，必须得要找到她，劝她早些离开才好。”
　　赵端是个直爽之人，并不多问，叮嘱道：“殿下，这件事如果被别人知道，于殿下不利。请殿下慎重行事。”
　　李元徵点头应了。
　　边境已成为战场，秦军在各个路口都设置了哨卡，盘查过往行人，由于通查严谨，放行速度略慢，有急事的行人都会提前等候。
　　凌汐牵着马到达哨卡的时候，岗哨前面排了二三十人。她并不是特别要赶时间，正打算安安静静地排到队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小臂。
　　尚未出口的惊呼被强行吞了回去，凌汐顺从地跟随臂间牵引的力量离开了大路，进入一条幽僻无人的树林。
　　李元徵放开了手，将视线转向一边。
　　五年未见，他的面颊已明显瘦削了下去，凌汐心头漾起一股柔情，同时又夹着丝丝隐痛，“你不是应该在秦军大营吗？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孤过来查看前方军情……无意间看到了你。”
　　听到这话，凌汐才松下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眼下这般的情景，身后已然策马而来的赵端和秦云宇，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赵端面上神色一变，眼神之中颇为复杂。
　　凌汐心头一个激灵，忙回过神来，未及李元徵反应过来，却听见她低头告罪：“民女凌汐，见过太子殿下。”
　　赵端看着面前两人僵持的局面，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开口道：“殿下，这里是边境，随时有鞑靼人出没，不如让末将送这位姑娘离开……”
　　李元徵的身影在凌汐头脑中忽隐忽现地略过，最后定格在有些苍白的脸色之上。
　　他似乎清瘦了些，稍微安抚下来的内心又开始焦躁了起来，凌汐闭上了眼叹了口气，这大概是老天爷给她的羁绊，让她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放不下心尖上的这个人。
　　李元徵的唇边浮起哀凉的微笑：“好，元植，你即刻送这位凌姑娘离开。”
　　“慢，太子殿下，我是来从军的。”凌汐痛苦地摇头，眸色有些茫然：“民女听说大军在此驻扎，将士伤亡甚多，我是来为将士们救伤的……”
　　李元徵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冷声：“军中从来没有女医师，也不缺医师。你请回吧！”
　　凌汐顿时吃了一惊，请道：“殿下，医者不分男女，请殿下许我为将士们尽一份力！”
　　李元徵思忖片刻，轻轻点了下头，低声道：“好吧，那你就去伤兵营吧。不过，军中人多眼杂，你还是尽量不要随意走动。”
　　尽管他用了“人多眼杂”这么轻描淡写的说法，凌汐还是听出了他真正的意思，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她素来是个理智冷静的人，快速判断出自己无法帮忙之后，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麻烦，当下强自镇定，微微颔首：“民女知道了，民女听殿下吩咐。”
　　李元徵没有再说话，他转身走到马旁，上马挥鞭往大营驰去。
　　凌汐驻足看着李元徵远去，赵端走过来唤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问：“何事？”
　　“凌姑娘，在下带你去伤兵营。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