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长安》壹只狐狸

58、第五十八章 战士军前半死生

　　春风初起的时节，拖勒纳带兵大举南下了。
　　秦军主力在边境与鞑靼对峙了三个月，而其他三路秦军则是将所有的鞑靼骑兵驱赶到一处。如今，鞑靼的所有分散骑兵不是被全歼就是被打散了，剩下的全部退到了和林王庭。
　　眼看着各部骑兵被各个击破，拖勒纳无法再等待了，他只能南下跟秦军决战。
　　天统十六年春，李元徵与拖勒纳决战漠北。
　　鞑靼九部举族出动，人马牛羊汪洋如海，在广袤的蓝天下无边无际地涌动着。因举族举国出动，拖勒纳依赵悰之言将人马分作了两部：第一部是前锋骑兵，由全部五万精壮男子构成，各部族首领亲自任本族大将，全部前军则由合出与顿莫克任大将军统率；第二部，是和林王庭驻军及拖勒纳亲自统率的本部族，有单独的三万飞骑护卫，其余还有十余万兵马。
　　这次进军，拖勒纳定下了严厉的进军令：大军要从容行进，日行六十里一宿；与秦军相遇后，前军主力歇息三日，全力飞越大草原；主力大军抵达之日，拖勒纳亲率两万护卫精骑后续进发，一举进占漠南。
　　如此历经月余，鞑靼诸部终于抵达。
　　当晚，拖勒纳在草原月光下大行聚酒，预先庆贺战胜之功。篝火营帐连绵天际，直与天边星月融成了一片。歌声吼声牛羊马嘶声，激荡弥漫了碧蓝穹庐下的青青草原。数十万鞑靼兵士们，尽情地疯狂地痛饮着马奶酒，撕扯着血珠飞溅的半生烤羊，呐喊着歌舞着直到月明星稀。夜半狂欢最高潮时分。
　　拖勒纳与顿莫克骑着马徐徐驰过一片片营地，拖勒纳口中不断地反复地高喊着一句吉祥的战胜颂词：“南面的大秦，本汗一定会打败它，中原，都是我们鞑靼人的——”吼声淹没了广袤的沙漠，弥漫了辽阔的草原。
　　此夜，秦军的大营里，灯火通明。所有将领也都聚在一起，听着来自最高统帅的军令。
　　“孤已得知，鞑靼主力已经全部集结，即将要与我军一较高下。”李元徵的视线扫过下站诸将的面庞，正色道：“这数月来，诸位将军想必已经摩拳擦掌，想跟鞑靼在战场上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吧！现在，时机到了。”
　　“元帅有何军令尽管吩咐，末将听候调遣！”秦华表态道。
　　众将亦拱手道：“但凭元帅调遣，愿为殿下效命！”
　　李元徵肃道：“好！诸位将军有如此决心，孤，心中甚慰！传令下去：全军自即日起，提高警惕，严防鞑靼偷袭，斥候出外纵深再加十里。各营将士加紧操练，战马，军械，粮草，药物，都要仔细查验。大战在即，万不能有半分懈怠！”
　　“末将谨遵元帅军令！”
　　三日之后，鞑靼主战骑兵分三路南下了。西路军五万，从西段南下，侧击秦军左翼；中路军十万，从正面进逼主力秦军；东路军五万，攻击秦军右翼。
　　鞑靼人喜好长驱直入直接作战，而不习惯大军从容进至战地，扎营整修后再战。是故，这日残月尚在中天，鞑靼骑兵便飓风般从无比开阔的草原压来。鞑靼骑兵抵达秦军营垒之前时，正是午后时分。
　　此时的秦军防地，正好卡住了鞑靼人继续南下的一大片山地的三道山口。要南下，非过此山不能；要拔除秦军，也非此山无以作战。这半年来鞑靼屡屡挑衅，对秦军营地已经颇为熟悉。往日，秦军一直固守营地，全然一副只要敌人不过我防区我便不理之态势。故此，两军从未在秦军主力所在地发生过大战。今日不同，鞑靼西中两路大军心无旁骛，如茫茫洪水般压向秦军左翼与正面山地。
　　鞑靼中路进逼的十万大军分作三股，每路三万余各攻一道山口。随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这片东西绵延数十里的山地顿时鼎沸了。
　　李元徵亲自镇守的中央山口最为宽阔，其地势也相对平缓，外表看去并不如何易守难攻。更为奇异的是，山前开阔处并无据险防守最为必要的壕沟，骑兵飞马完全可直接抵达山口。
　　当鞑靼骑兵漫山遍野展开压来的时候，秦军山地除了猎猎整肃的一片片旗帜长矛与诸多远处无法辨认的器物，整个山地都静悄悄一无声息。便在鞑靼骑兵洪水般卷到山前五六百步的时候，秦军山地骤然战鼓雷鸣山崩地裂……
　　一场亘古未见的酷烈大战骤然爆发了。
　　秦军旗帜骤然撤去，山口两边各自三层成梯次排列的大型连发弩机万箭齐射，一齐向山口前的中央地带倾泻。连弩两边则是无尽的飞石雨与滚木礌石猛火油箭，呼啸着连天砸向山口两边的骑兵。
　　秦军的弩机连发大箭举世罕有其匹，射远达八百步之外，每支长箭粗如儿臂长约丈余，箭头几若长矛。便是寻常城门也经不得片刻齐射。
　　此时弩机大箭狂飞呼啸，每箭几乎都能洞穿或打倒几名鞑靼骑士。更兼两边步军以单兵弩机射出的万千火箭，带着呼啸飞舞的猛火油烈焰飞入鞑靼骑兵阵中，遍地烈火大起，这些鞑靼军士的皮衣皮甲立即成为最好的助燃之物，一时烈火腾腾鲜血飞溅人仰马翻，整个山地草原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
　　鞑靼人大为愤怒，呼啸连天轮番冲杀。没有丝毫的畏惧退缩。然则秦军更是久经储备，大军并未杀出，只长大箭镞与种种飞石如连天暴雨倾泻着，似乎无穷无尽决无休止。
　　纵然连番冲杀山呼海啸，鞑靼骑兵始终不能越过山地前数百步的射杀地带。堪堪一个多时辰过去，秦军山地岿然不动，鞑靼骑兵眼前却已经是战马骑士尸骨层叠，倒是大见障碍，要想再次大举冲杀都很难了。眼见硕大的太阳已经枕上了山尖，合出和顿莫克止住了嗷嗷吼叫的各部族头领，下令立即回撤。
　　夜半时分，恨声连天的鞑靼主力回撤到大营，恰与南来的拖勒纳会合。未过片刻，其余两路也相继撤回。
　　拖勒纳立即聚来大将汇集军情，才知三路人马无一例外地铩羽而回，其遭遇也一模一样，都是被秦军的箭雨风暴狙击在了山口要道，死伤惨重。各部大体禀报归总，战死将士竟在八万之多，轻伤重伤难以计数。也就是说，二十万大军在第一日便有一半人马丧失了战力，而秦军却连营地都没有出来。
　　“气煞我也！”拖勒纳捶胸顿足，一时没有了主意。
　　大将们纷纷请战，主张明日改变战法，骑兵迂回奔袭秦军后路。赵悰立即反对道：“我二十万人马连秦军一个口子也没能撕开，秦军显然有所防备，此战不能再打！”
　　纷纭争论嚷嚷不休，进退两难的拖勒纳终于决断：大军整修十日，探清秦军情势后再战。
　　正在此时，游骑斥候紧急飞报：秦军大举反击，正向大营杀来！
　　拖勒纳怒火中烧，大吼下令：“秦军竟敢与我鞑靼骑兵搏杀，好！正中我下怀！能战者全体上马，王庭两万精锐骑兵前锋冲杀。本汗要杀光秦军——”
　　喝令之间，拖勒纳飞身上马。亲率北撤大军飓风般向南杀来。
　　刚才，鞑靼人一退却，秦军的强弩步军立即换乘快马，从事先勘定的秘密路径分头进入预设壁垒。与此同时，秦军埋伏在草原山峦河谷的骑兵，分作左中右三路，同时迂回包抄鞑靼骑兵的集结地。左路，是毕再遇和赵倬、袁沣部五万兵马；中路，是辛焕辰和赵广、陆宏衍率领的十万主力，右路是秦华、赵端、岳晨、李景仁率领的五万骑兵。
　　李元徵与许延礼预定的战法是：首战之后鞑靼若退，则秦军立即出动，一鼓作气追杀，不使鞑靼主力大军脱身；秦华军与辛焕辰的主力军合击追杀鞑靼主力大军。毕再遇军则以追杀鞑靼的王庭精锐为使命，可临机决断战法。
　　首战防御，一切皆如所料，秦军立即依照预定部署奋然北进。鞑靼斥候游骑发现的秦军，正是大举正面进逼的秦军主力。向南杀来的鞑靼大军与向北杀来的秦军，骤然在草原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