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长安》壹只狐狸

57、第五十七章 帝阍不见羽檄传

　　“大秦太子领兵，听说这太子还是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小子。不过，打仗怕是废物点心一个吧！看来上天之意是让本汗入主中原啊！”拖勒纳几乎是跳起来吼喝了一句。
　　“四十万大军，那可是一群肥羊啊！”座下的合出也狂乱地呼喊着。
　　顿莫克亦附和道：“说的对，我听说那大秦皇帝当年也是能征善战，怎么现在会拿打仗这种事开玩笑。把自己儿子派来，莫不是真的老了。”
　　说完，顿莫克又大笑了几声，合出更是狂笑不止。
　　“可汗切莫轻敌！”赵悰给正在想着如何将秦军一击即溃的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赵悰，你说什么？难道你想叫可汗休兵？”合出问道。
　　“合出先别急。”相比于合出的暴怒，顿莫克的声音要温和许多，“靖王，你有什么好建议就给可汗好好说说。可汗肯定会听的。”
　　合出冷笑道：“靖王，你是怕可汗进了长安拿了天下，让你南奕复国无望吧？”
　　帐内出现了一阵既难堪又压抑的沉默，无论是拖勒纳一众人还是赵悰父子，但凡在帐内的人都把表情控制得如同铁板一块，牢牢盯着前方，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的样子。
　　默然良久之后，赵悰徐徐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可汗，您真的认为现在是进攻大秦最好的时机吗？”
　　拖勒纳没有说话，还是合出开口道：“当然是，这句话也亏你问得出口？”
　　赵悰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大秦太子绝不是一个酒囊饭袋。秦军的战力也绝不会逊于鞑靼。要打一定要小心行事。”
　　“哼，靖王你们南奕打不过大秦被他们灭了，你也不要吹嘘敌手？”顿莫克也跟着站了起来，满脸讥讽之意。
　　赵悰并没有被这句话激怒，耐心地劝说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秦与鞑靼从未交过手，鞑靼上下可有一人真正的了解对手，做到心里有数？”
　　唇枪舌剑辩到此刻，双方的语调都已经比开初尖锐了许多，一直力图镇定的赵悰，眉间眼底也不禁迸出了一点火星，赵鸣谦也是在赵悰眼神暗示下才渐渐压平自己的情绪。
　　“王爷放心，当日先汗答应过你的事，本汗也同样信守承诺。待拿下长安，救了令兄，本汗便退兵，只要你们将河套草原和河西之地、幽云八州送上便行……”拖勒纳面无表情，语调阴冷，“你不必说，本汗也知道，中原不是我们草原人能久待的。就这汉人的仇视，我们就得时刻提防着。”
　　拖勒纳无奈地叹了口气，向他走近两步，眸色极为恳切道：“我鞑靼铁骑勇猛善战，但是本汗也知道大秦的军队……那也不是一场两场败仗就能被击破的对手。所以本汗要全军南下，不留余力，将大秦的四十万大军一击即溃。”
　　赵鸣谦唇间血色渐淡，微微咬住了牙根道：“原来可汗什么事都知道，那又何必要赌，就不能稳扎稳打吗？”
　　“世子殿下觉得我们鞑靼能稳扎稳打吗？”顿莫克急躁了起来，语调瞬间转厉：“边境早已被封锁了，我们的牧民已经没有盐和茶叶了，快撑不住了……”
　　“靖王和世子现在应该理解本汗为什么要挥师南下了吧？”拖勒纳毫不在意地一挥手，默然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过两位的话，本汗一定会慎重考虑。对于那个大秦太子，本汗绝不会轻敌！”
　　“谢可汗！”赵悰拱手谢过。
　　前方斥候传回的和林王庭大宴上的骄狂呼喊，时时刻刻都激怒着秦军将士。
　　此时的秦军已经持续行军三个多月，抵达了契胡与鞑靼边境安营扎寨。现今的大漠边疆老幼人口早已疏散，秦军也派出数十名飞骑斥候做远端探察，同时秦军还整修大型军械，检视壕沟与预先谋划好的伏击战场。
　　李元徵与许延礼率领的大军一路稳扎稳打，挥师北上，蒙兀各部都主动让道使秦军能如入无人之境。毕再遇与辛焕辰两路大军从左右两翼进发，一路之上，所遇鞑靼小股骑兵骚扰，俱全歼。唯独秦华一路遇合出、顿莫克所部，双方激战数次，各有损伤，然鞑靼消耗更大。
　　秦军与鞑靼主力至今还没有真正的进行一场大战，后方的朝堂之上不免人心浮动。朝臣们都期盼着大捷的消息。
　　长安城里，快要到年节了。
　　为了缓解一下数月来紧张的气氛，除夕当日，武皇帝在宫中摆下家宴，让在长安的皇子公主入宫守岁。
　　往年这种事赴宴的就是太子和代王两府人，可今年太子出征漠北，代王又抱恙在床，所以武皇帝又召了两位公主进宫。
　　家宴设在太后的宁寿宫，楚嫣带着李愥兄妹还有宋芷瑶母子三人一同前往，在宁寿宫门口碰见李馨和昭仁公主李冰联袂而来，恰见两人不知在谈些什么，反正脸色都不好看。想来也是，此次出征，不仅李元徵去了，随军出征的还有右丞相陆言长子，也就是李冰的驸马陆宏衍，李馨的驸马岳晨。武皇帝把自己两个女儿的驸马都派去了战场，这团圆的时候，她们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李馨姐妹见着楚嫣一行人来了，二话不说就快步迎了上来。
　　“皇嫂，恭喜你啊。”李馨笑着看着楚嫣隆起的肚子，咧嘴笑着：“看来，年后我又能再添一个小侄子……”
　　楚嫣闻话不禁羞赧，李元徵走了一个多月，她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就唤太医来诊脉，太医一诊脉说是有喜了。她听到消息时都愣了，没想到才生完李崇恂没多久，就又怀孕了。这个孩子来的太意外了。不过她还是挺高兴的，只是为了不让李元徵分心还没有告诉他。
　　楚嫣静静地看着同样肚子隆起老大的李馨，嘴角一扬：“你怎么知道是侄子，万一是侄女呢？再说了，你不是马上也要生了吗。上一胎是儿子，想必你这次一定希望是个女儿吧！”
　　“二姐姐，你可听见了，皇嫂可说这是个女儿，你刚才说的不对……”李馨对着李冰喋喋不休，楚嫣却拉住李馨，只说别让父皇母后等，于是几人又嬉笑着入内了。
　　忽前头徐徐而来一女子，盈盈一腰，绯红衣衫衬出容色秀丽，见着楚嫣，缓缓一拜：“臣女拜见太子妃娘娘，昭仁公主，昭仪公主。”那是华阳长公主带进宫的，楚嫣有次来宁寿宫请安时见过，记得好像叫，吕明秀。
　　一众人进殿，待皇帝皇后与太后坐定，正是人齐了。
　　楚嫣抬眸看去，适才还迎在门前的吕明秀不知何时已坐在上首，陪在太后身边，低眉浅笑，不知在与太后说些什么，偶尔一阵轻笑，像是相谈甚欢。
　　当下丝竹悦耳，武皇帝与太后说了些家常的事，赵皇后也接了过来。
　　“楚嫣？”太后看着下头，唤了唤。
　　殿内暖意融融，可太后一声唤却如一阵凉风而来，倒有些冷，楚嫣应了应，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这些年东宫就只有你和芷瑶两个，也是辛苦你们了。如今你又有了身孕，芷瑶一个人也不知道忙得过来吗？”太后装作玩笑，意有所指道。
　　“母后说的是，想来，是得帮楚嫣和芷瑶分担分担。”华阳长公主也是玩笑地说了句。
　　宋芷瑶眼角余光看着那吕明秀，楚嫣自然察觉出太后和华阳长公主有别的意思，顺着宋芷瑶目光看去，恰是那个在一旁侍奉的吕明秀，她转而看向宋芷瑶，见她难得的一副气愤样子，立时觉得心里那口气顺畅的很，浅笑隐隐。
　　这话题被太后母女提起，又是一番言语，太后趁势又说了句：“是呀，东宫里好些年都没有进新人了。”
　　坐在上首的武皇帝一直面色凛冽，一旁的赵皇后听得笑容也略微变得有的尴尬，轻咳几声道：“母后，这从何说起？楚嫣和芷瑶这几年不是给东宫添了好几个新人吗？”
　　此时，坐在远处的李崇宇端起酒杯走出来，来到皇帝皇后面前敬酒，他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话想也没想就出口：“老祖宗旁边这位姐姐，怎么没见过，真漂亮。”
　　楚嫣不禁扶额，看着代王妃摇摇头，代王妃顿时了然，正要去拽李崇宇，可这话已出口，太后正好抓住这时机，笑道：“瞧这孩子真会说话。哦，哀家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华阳长公主的外甥女，明秀，还不见过太子妃和宋良娣。”
　　吕明秀得了这话，娉娉婷婷地走上前来，对着楚嫣，宋芷瑶二人，徐徐一礼，大家闺秀气度尽显。
　　楚嫣一时咳的厉害，脑子飞快地转着，忽然一阵作呕，后头侍奉的明萱连忙上前，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她又是作呕，又是头晕，坐都坐不稳的样子，旁座的李冰连忙走过来扶住她，一时焦急，连忙就要传太医过来，却见她在自己怀中眨了眨眼，李冰心下了然，舒出一口气，可神色还是慌乱，也不顾这宴席，只将楚嫣扶起身来，“皇祖母，父皇，母后，皇嫂身子重，想是累着了，还是先让她回去，请太医来瞧瞧。”
　　武皇帝自然也忧心，连忙吩咐速传太医前来，这家宴当然也只能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