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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盛世清明社稷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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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歌舞地,今日未游巡。幽咽龙池水,凄凉御榻尘。随风秋树叶,对月老宫人。万事如桑海,悲来欲恸神。’此诗倒甚是应景啊!若非唐玄宗晚年宠信奸佞,耽于享乐,辉煌煊赫的大唐王朝又岂会盛极而衰,他也不会晚景这般凄凉。”
一驾马车隆隆驶开,李元徵坐在车上望着不远处的唐时兴庆宫遗址有感而发。李元徵凝视着身边的楚嫣道:“嫣儿,你熟读诗书可知方才孤所吟之诗出自何人之手啊?”
楚嫣自出了宫便一直暗自出神,听闻李元徵询问,楚嫣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不知不觉间,楚嫣被马车外的人声鼎沸一惊回过神来。李元徵见马车缓缓停下,笑道:“好了,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今日本就是让你出来散散心的,怎好徒增烦恼。别想了,下车吧!”说完,他扶着楚嫣下车。
楚嫣打量四周,马车竟停在了一处闹市旁。这里客商云集,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宛然一副盛世太平的繁荣景象。长安城已无昔日坊市界限,商铺多依街而开,这里鱼龙混杂,花样繁多。三教九流都混迹于此,并有胡人、波斯人、渤海人、蒙兀人、东瀛人在此经商。
李元徵握住楚嫣的手:“这几年不是忙于政务就是出征在外,很少同你出宫逛逛。平日里你除了去给太后与母后请安,大多都待在东宫,偶尔出宫不是去别苑就是去进香,也鲜有这样的机会。今日正好休沐,便带你出宫来集市上逛逛的。这里人流众多,你握紧我的手,切莫与我失散了。”
两人缓步前行,楚嫣的目光渐渐被集市上的各种摊子吸引。有捏面人,吹糖人,做胡饼的食水摊子,也有杂耍卖艺、行走江湖的艺人,更有各种异国商品,千奇百怪,琳琅满目。街角处,还有骆驼贩子在售卖驼马,驼铃叮当作响,清脆悦耳。茶尞妓馆大开其门招揽客人,依稀能看到门内舞台上有波斯舞姬在跳胡舞。这些地方并非做皮肉生意的下流污浊指出,而是供文人雅士、富豪商贾来此舞文弄墨,欣赏歌舞的场所。
大秦民风开放,社会对女子的限制少之又少。街市中常能看到女子或骑马或步行,与男子一样在街上穿行。
楚嫣幼时长于江南,江南民风与长安诸多不同。此时看着街景觉得十分新鲜有趣。左顾右盼,每每到一有趣之处,便流连忘返,舍不得前行。
李元徵看的有趣,笑道:“如你这般下去,就是到天亮也逛不完这集市的十分之一。”
楚嫣好奇问道:“这集市有多大啊?”
李元徵指着一家商铺说道:“昔日唐时西市占地约一千六百余亩,如这般的铺子有四万多间,二百二十行都能见于此市。至于流动摊贩数量便不得而知了,大约也数以万计了。到如今坊市界限早已打破,商铺临街而开,除了早市还有夜市、草市,繁华热闹直到深夜。”
思及数年前,进得南奕的越京城后,城中这样的繁华却毁于战火,李元徵不禁怆然。也不知道那些百姓商贾,当时是如何安身的?
是日此时,国宾馆内,乌苏使团下榻处。
乌满都走入正厅座上,缓缓坐下,道:“今日这枝头上的鹊鸣得甚好,原是有贵客登门。”他眼神自来人面上掠过,见萧疾神采奕奕,一抹欣喜之色转瞬即逝,便又回到平静无波。
萧疾朝乌满都揖手行礼,口称:“外臣萧疾参见可汗。”
乌满都略一抬手,笑道:“萧相免礼,请坐下说话!”
昨日,乌满都已上了国书,言说离开王庭日久,政务繁多,积压甚重,故将择日与可敦启程返回乌苏。特向皇帝告别。这萧疾身为大秦外相,邦交大事素来为他所负责,想必今日前来是代表皇帝传达旨意,并送行的。
正想着,只听萧疾说道:“可汗与可敦此次出访大秦,足以说明乌苏与大秦亲近友睦,和平相处!陛下对可汗亲善的诚意甚是高兴,特命外臣前来传达对可汗与乌苏的谢意。也希望双方的和平能够一直保持下去!”
即使已经听过多遍,乌满都依然为这句话激动不已。他起身冲萧疾拱手道:“萧相,大秦公主乃乌满都之妻,乌苏可敦,乌满都之子亦有大秦血脉。大秦与乌苏自是亲如一家,本汗更是敬大秦陛下如君如父。请萧相转告陛下,大秦乌苏已为翁婿,此半子也。父有命,子定从之,凡不敬君父者,子为之讨。”
萧疾凝视着乌满都的眼,正色道:“可汗真乃明智之举,他日大秦与乌苏定能将和平延续下去。今日,外臣来是有一事想请教可汗。敢问可汗,鞑靼也速可汗之子鞑靼太子阔丹,可汗可知其人如何?”
即使最后一句话萧疾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二人可闻,乌满都仍惊出一身冷汗,忙低声问道:“萧相,不知这是何意?”
漠北鞑靼九部与漠南蒙兀十八部相争多年,漠北早已为鞑靼所统一,而蒙兀各部却一直征战不休。如今蒙兀以柔冉、乌苏、契胡三部为实力最强,其他各部则实力较弱。柔冉多年来持续对各部进行打击,意图统一蒙兀。乌苏虽也有此心,奈何实力有限,故唯有向南寻求帮助,借助大秦的支持,联合契胡等部,共同压制柔冉,以此达成蒙兀各部势力的平衡。
蒙兀北有鞑靼,南有大秦,要想实现一统,根本不可能。要想在夹缝中生存,必须要寻找最强大的靠山。而这个靠山,自然是大秦最合适,乌满都的祖父莫檀可汗在世时便看出了这一点。
莫檀可汗也算是雄才大略,在位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东征西讨,在与柔冉及其他各部的战事中一直保持不败之地。他晚年时,却正逢大秦一统北方图谋天下一统之时,莫檀可汗深知以乌苏的实力与大秦争一时之长短可行,可绝非长久之计。
汉地非胡人久居之地,同理,塞外也非汉人久待之所。故大秦不会让乌苏灭亡,只会与乌苏和睦相处。乌苏要想长久,必须要与大秦靠拢。故莫檀可汗不惜以交出汗位为代价也要达成与大秦的联姻。
乌满都才干比莫檀可汗逊色许多,他虽也有强大乌苏之心,奈何时势不济,他又能力有限,而且他还是主和的。尤其在前往长安见识了大秦的繁华富庶,他深知不能与大秦为敌,迎娶江夏公主之后更坚定了他延续莫檀可汗的政策的信心。
大秦与鞑靼互为忌惮,乌满都也知双方早晚必有一战,只是不知萧疾此问是否另有深意。莫非是大秦陛下怀疑乌苏与鞑靼暗通款曲,意图对大秦不利。乌满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萧疾见乌满都多心,叹了口气,看着他面色凝重,便说道:“可汗可知,鞑靼也速可汗年事已高,近来又传其身体抱恙,太子阔丹继位在即。大秦与鞑靼必有一战,如若阔丹能力出众,鞑靼之实力,可汗也知道,任其做大,必为我大秦心腹大患。他日,怕是也会危及蒙兀各部的安危。故陛下请外臣来问问,阔丹其人到底如何?”
乌满都本以为大秦在此事上对他心生怀疑,见萧疾如此解释,忙说道:“好教萧相得知,我乌苏部百姓与漠北私下里也素有往来,从鞑靼回来的商人口中得知,鞑靼太子阔丹工于骑射,善谋略,更因为可敦所出长子,在宗室之中威望很高。”
萧疾点点头:“如此看来,阔丹如果继位,则非我大秦之幸。不知,可汗以为除阔丹外,也速可汗诸子中还有何人可与阔丹相抗,又或者,鞑靼王庭之中可还有对阔丹不满者?”
乌满都略一思忖,迟疑道:“也速可汗膝下二子,长子阔丹已立为太子,但他很少领兵出征所以军功不多,倒是也速可汗的次子合出虽年少却能征善战勇武过人。不过他刚愎自用、有勇无谋,就是一介武夫罢了。至于鞑靼其他人,那就是也速可汗的几个弟弟……”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
萧疾缓缓点头:“可汗明鉴,鞑靼骑兵数十万,纵是大秦倾举国之力出击也未必能获全胜,稍有不慎便有灭国之危。打赢了,大秦从此高枕无忧;打输了,别说从头再来休养生息怕是边境从此永无宁日,战火不休啊!而蒙兀各部怕也不能置身事外啊!可汗应当明白,那时乌苏将面临何种境地。”
乌满都略有些郁郁:“萧相放心,我乌苏绝对以大秦马首是瞻!他日若大秦对鞑靼用兵,我乌苏一定尽全力助大秦一臂之力!先汗在世时,也速可汗便对乌苏多有欺凌打压,鞑靼兵士也有劫掠乌苏百姓之举,鞑靼亦是乌苏的死敌。”说着,他的眼中掠过一道冷芒:“本汗之父与两位叔叔皆丧命于鞑靼人之手,此仇不共戴天!”
萧疾本就是这策略场中的老手,哪能不明白乌满都的意思?他微一拱手,安抚道:“请可汗宽心,鞑靼是大秦与乌苏共同的敌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待到时机成熟,大秦必会出兵一举荡平漠北。届时,还请可汗襄助!”
乌满都正色道:“萧相放心,本汗愿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