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长安》壹只狐狸

21、第二十一章 大秦明月自当空

　　凤仪阁内，韩云正安顿凌汐睡下。此番西域大捷的消息传来，凌汐的心情更糟糕了，又逢大雨多日不歇，天气骤降便病倒了。
　　就着那微弱的灯烛光芒，韩云见凌汐脸色微有红晕，恬静地沉沉睡着，脸刚刚擦拭过，颧骨消瘦突起，唯有这一刻，她还尚存依稀过往美丽。
　　“大夫瞧过，没有别的不妥，公主就是最近嗜睡。”云若在旁轻轻说。
　　韩云看了看她，低声道：“最近天气冷了，又听到这样的消息，公主心情不佳，难免会病。所幸有你在公主身边照顾，我也能安心些。”
　　云若眼圈一红，微有哽咽：“姑姑别这么说，公主对奴婢太好了。我，我……怎能不尽心尽力，这都是我分内之事。只是可怜公主……”眼珠转动，落下泪来。
　　韩云握住云若的手，皱眉道：“你说什么傻话，公主所受之苦，与你何干？幸好公主没有听到你说这般话，公主再要听你这样这样说，可要生气了。”云若伏在韩云身上，先是抽泣，终于慢慢哭出声。
　　深深熟睡的凌汐并未听到二人的对话，她正神游梦中。
　　梦里他眉尖一扬，含笑看她。她也含笑，由他的面庞，再望向天际一轮新月。心中，终究还有一份怅然，他看不见。
　　自凌汐于睡梦中苏醒，回忆梦境，却不见与他半分相干。皆是过往，凌汐梦到父皇，梦见南奕光复。她曾数次遥想南奕攻克长安，父皇受万民景仰跨马入城情形，心旌激荡。
　　大秦已平定西辽，普天之下只有一个漠北未定了。父皇依旧身陷囹圄，凌汐阖上双目，实不敢卒想未来……
　　十一月二十七日，其时天气晴好，碧空虽有大片云彩盘踞，阳光穿透云层所焕光芒，异样绚烂。
　　正午时分，西征大军终于驶入长安。
　　兵部尚书籍偃与礼部尚书周明忠自辰时起就奉旨候于便桥。待大军来到，引三军自延秋门入城，方走至城门锦绣灯笼下，始闻城中喧天鼓乐。
　　浩荡绵长的队列徐徐往城中驶去，宽阔的街道两侧，站着许多执戟肃立的兵士，兵士身后就是乌洋洋的百姓，人头攒动，长安百姓夹道欢迎绵延不绝，欢呼雀跃，声音振聋发聩。
　　“大秦万年！”
　　“大秦万年！”
　　队伍浩浩汤汤，一路前进，每走到一处，一处的百姓就神色激动地大喊着大秦万年，声音震耳欲聋。
　　听着周围百姓的呐喊，感受着他们对大秦发自内心的热爱，对大秦的无比信任，以及身为大秦子民的荣耀，所有人都很动容。
　　听得外边欢呼雀跃，原本静坐凤仪阁二楼的凌汐不免心情躁动。按捺不住好奇，掀起窗口一角帷帘，新鲜的阳光差些让凌汐睁不开眼。
　　再看第二眼，触目皆是人，人山人海。人群中个个都精神焕发，衣着光鲜，身后是琳琅满目、纷然杂陈的店铺商肆，他们眼中闪动的无不是欣喜，喜之若狂，喜之难禁，如此真切，如此真实——自大秦立国定都长安以来，长安百姓从未受过战乱抢掠的苦楚；也正因这天下遭受百年战乱，中原动荡，异族入侵，而长安却独享盛世，大秦之精髓骨脉早已植入天下万民之心，这般的昄依之情，绝非南奕的越京城可望企及。
　　凌汐更是深深觉得，这才是应该费尽心力守护的天下，不仅有着任何朝代都无法媲美的凝聚力，更有着让无数人愿意为之奋斗，甚至献出生命的魔力。
　　借兵女真引狼入室的是奕国皇室，仓皇辞庙丢弃中原山河的是奕国皇室，南渡偏安苟且偷生的还是奕国皇室。不是天下抛弃了南奕，而且南奕抛弃了天下。
　　纵然父皇有励精图治收复中原的雄心壮志，可一生心血，到头来还是付之东流，为后世笑。大秦却是再造山河，收复失地，重整江山的千古流芳。
　　胡虏无百年之运，可终结这百年之运的不是南奕，明月还是那个明月，可它属于大秦。
　　越京城她真的再也回不去了，没有以前了。
　　当年的秦将秦华率兵三百人与十倍于己之敌周旋，坚守不退，将士英勇无畏，不仅杀敌近半而且还只伤亡数人。试问南奕可曾有这样的将士，更多的是人人畏死，个个庸碌。
　　国有铁肩，方能担起万钧江山，甘洒碧血，蔽遮半壁山河，光耀日月。而那些朝臣，又做了些什么？竟是一无是处，汗颜不堪。南奕亡国之际，只听闻寥寥几人为国捐躯，慨然殉国，其余的，俱作鸟兽散，奴颜卑膝俯首降秦。
　　这样的恢弘天下，这般的殷殷子民，怎可落入奸佞之手，怎可沉寂湮灭。
　　九重宫阙渐远，她最混沌的一页已然掀开，命运之轨仿佛正朝彷徨无依处驶去。她此时心中沉沉忧郁，只觉深秋景致萧索，凛凛甲士兵戈渐行渐远，沉思瞑然，苍天悠悠憾事无限。
　　朱雀门下代帝前来迎接的李元徵同样春光满面，见到威武雄壮，缓慢前行的队伍，心情甚是激动，有着这样的将士，大秦何愁不兴啊！
　　威武的大秦将士，就这么在百姓的注视下，走过长长的朱雀大街，来到了朱雀门前。
　　到朱雀门上的华盖，众将立刻翻身下马，整理好衣冠，双膝跪地。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到将士们这浑厚有力的声音，李元徵不禁心神激荡。
　　“众将军请起！孤代陛下在此恭迎诸位将军！今日一睹众位将军风采，孤心中甚是高兴，想我大秦有诸位将军，有满朝忠良，我大秦何愁不兴！”
　　“谢太子殿下夸奖！”
　　这一番话，是李元徵由心而发，他是太子自然爱这大秦天下，身上亦肩负兴盛大秦的使命，他自然会为大秦的强大而高兴。而李元徵的话，瞬间鼓舞了在场所有的将士，他们自发喊起了大秦万岁，而后，百姓也跟着将士们一起大喊，大秦万岁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长安。
　　“如今大家凯旋而归，陛下已在崇政殿等候大家！”
　　“臣等谢陛下！”
　　朱雀门就在大家眼前缓缓打开，大家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在李元徵的带领下西征将士径直进入宫城，往崇政殿方向而去。武皇帝于崇政殿召见群臣。
　　崇政殿上，文武百官肃立一旁，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御座上的武皇帝，看着阶下的将士，笑容满面。
　　二十二年征战，天下重归一统。武皇帝盼这一天太久了，大秦的臣民盼这一天太久了，天下苍生盼这一天太久了。
　　终于等到了。黄沙飞扬，将士驰骋天下，只为如今三军卸甲，四海升平。年华悲怆，铿锵温柔，忠义绵绸，此情幽幽。将士把鲜血洒向大地，只求太平重至。往事烦忧，人生如秋。聚散悲欢，都是为了江山。
　　贺捷大典，武皇帝率领文武群臣祭祀天地社稷宗庙，举行献俘仪式。其后便是论功行赏的封赏大典。这场封赏大典不仅仅只是针对此次西征，而是武皇帝对多年来跟随他南征北战的所有文臣武将的恩典。
　　开国以来，武皇帝仅进行过两次封赏功臣。登基伊始，武皇帝首封二十九位侯爵，世袭罔替，以拥护功劳分出等级。天统二年，武皇帝西征西辽班师回朝，有感多位功臣故去，便大封功臣并恩荫后代。在世的侯爵，或提升等级，或进封国公但有世和流之分。已经辞世的除了给他们本人追升等级，还命子孙袭爵，原恩不动。
　　这几年，大秦军队几乎横扫天下，能征善战的将军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而那些依旧在为朝廷效力的功臣们也该加封。借这次机会，武皇帝正好重新分封有功之臣，提拔新生力量，为朝堂和军中补充新鲜血液。当然，这也是朝堂军队势力重新洗牌的开始。
　　冠军侯许永义以功最高进大将军，授太子太保，封霍国公；大将军许延礼进位司空，授太子太傅；临江王秦华为宁武军行军大总管，执掌蓝田大营；岳振封沛国公，太子少保，朔方道行军大总管，执掌朔方大营；毕再遇为左威卫将军，袭爵谯国公；陈彬进封齐国公；赵倬为右威卫将军；赵广为左武卫将军；赵端为右武卫将军；慕容炤为武靖军制置使，加太子太保。裴襄为玉门关防御使，封三等威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