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死后攻略了半个仙界》狛只

6、第6章

　　这绝对是林知十六年来，听到的最令她动心的一句话。

　　以往在孤儿院的岁月中，身边所有人都在向她强调一个忍字。

　　要忍受章雪的欺凌，因为她是院长的女儿，反抗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要忍受学校里某些同学交头接耳的议论，因为她是被父母抛弃，患有心疾的孩子，即使受了委屈，身后也永远不会有人为她撑腰；

　　要忍受某些异性的下|流的目光，因为她样貌出众，就算被调戏一二也是人之常情，决不能把事情闹大，在院里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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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豫过，迷茫过，也在黑夜里躲在角落偷偷哭泣过。
　　但她就像个漂亮的小疯子一样，每次受了欺负总会眼里含泪，无比凶狠地打回去。

　　每次不论原因，事后她都会被叫到院长办公室。在那个散发着腐朽味道的房间里，在三两个工作人员的白眼中，一边被打手心，一边听院长在她头上冷冷地训斥：

　　“忍一忍就过去了的事，非要上赶着给我们找麻烦！你当你是谁？老实规矩点儿，这儿可没给你撑腰的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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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炽灯的冷光在视网膜上模糊成一团银色的光影。办公室里陈旧的潮气混合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几乎要渗入到她的每一个细胞里。

　　她咬牙高昂着头，就是不肯认错。

　　一次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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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掌心传来的痛楚仿佛形成了肌肉记忆。每当她想反抗什么的时候，如同断言也像诅咒的那句“没人给你撑腰”都会在脑海中反复响起，伴随着手心也条件反射性地微微发抖。

　　她一直都是没人要的孩子。

　　可今天有人温柔地对她说，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大杀四方。从此不必再有什么拘束。

　　——“你身后有师父在呢。”

　　真要命。
　　百合一样清丽的少女站在月光和花雨里，含泪怔怔地想。

　　她可以在所有的明枪暗箭前骄傲地高昂起头。但面对温柔和信任时，却忍不住像小动物一样露出柔软的肚皮。

　　夜色下，这个陌生而黑暗的世外之世，此刻突然让她有了家的感觉。

　　“师父，你人真好。”
　　林知眼圈通红着吸了吸鼻子，郑重其事地接过《好词好句好段》，脸上幼崽一样十足信赖的表情足以融化任何人的心防：“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早点成才回报你。”

　　祁决明咳嗽了一声，拍了拍办公桌旁摞成一座山的待办文件：“那你抓点紧。我担心看不到你拿文凭毕业那天，师父就先过劳死了……你头顶粘了什么东西？”

　　他边说边蹙起眉头招呼林知过去，修长如玉的手指从她发丝间夹下几片落花。轮廓分明的脸在月光和灯光的交相辉映里，更显得俊美异常。

　　“师父，我在你身上找到了家人一样的温暖。”林知看着祁决明的侧脸喃喃自语，“就好像是——”

　　她搜罗了一圈小说里形容词，诚恳补充说明：“好像男妈妈一样。”

　　那只正在给她正衣领的手忽然一停。

　　“话不要乱说啊，小徒弟。”
　　祁决明幽幽开口，俊美的脸上多了一丝无奈，“按仙界和人间之间相对时间的流动比例计算，我也就二十四岁，怎么就突然——”

　　他卡了一下壳，觉得当爹或当妈用在这里都不太妥当，只能无奈地揉了揉林知的头：“反正不要乱形容。我现在还没跟异性结缘过呢，传出去影响不好。”

　　林知却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一处纰漏，

　　“可是师父你刚刚不是还嘲笑师兄没人追，是因为仙子们都不是瞎子吗？那师父你到现在没脱单，是因为——”

　　这话没能问完。

　　林知眼前最后看到的场景是祁决明微微眯起的眸子。

　　下一秒，她就从书房里被紧急传送了出去。

　　**

　　“师父单身这么多年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夏时律边说边抓起一把瓜子，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想知道的话，塞两只桃子进来我就告诉你。”

　　虽然昨晚的闹剧被证实为一场误会，祁决明还是以他惊扰师妹为由，关了他一天禁闭。
　　眼下他一步也出不去屋子，也用不了灵力，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透过窗户跟林知聊天，顺便骗吃骗喝。

　　林知：“……”

　　她本能地觉得这个师兄在把她当小孩子糊弄。不过看着夏时律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大金毛一样期待的眼神，她还是翻开了《好词好句好段》，嘴上敷衍应和：

　　“我找找，不过超出一个字的改动我就无能为力了……有了！”

　　林知的目光赫然停留在《好词好句好段》亲情篇的第一页上。看到某一行字时，心脏倏然一跳。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几个橘子。”」

　　中学语文课本里的《背影》？她可以用这句话来试试自己的灵力深浅吗？

　　林知深呼吸了一口气。

　　一手握书，一手执笔。面容清丽的少女微微低头，心神专注地在“橘”上覆写了一个“桃”字。

　　灵力逸出指尖的那一刻，虽然四下晴好无风，但书页却微微颤抖起来。那行被林知选中的描写在纸上隐约透出微弱的清光，“桃”字变得模糊不清。紧接着，她手里突然多出了两个沉甸甸的东西。

　　色泽嫣红，饱满甜香的桃子，凭空落入了林知的怀里。

　　灵力化形成功后，《好词好句好段》上批注的字迹又倏然消失，又变成了崭新的一页。林知略带惊讶地把桃子顺着窗户抛给夏时律，又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书：

　　“好神奇……居然真的成功了！”

　　“别的不说，我们文仙一脉就是参考书多。”

　　俊俏的少年趴在窗台上啃着桃子，含糊不清地林知讲解，“现在你用的辅导书还是《好词好句好段》。等以后能力精进，可以改动的字数越来越多，你能操控的灵力也就越来越强。”

　　“等突破了借用仿写的阶段，就可以自行创作了。不光能灵力化形，还可以创造幻境；再往上升一阶，你甚至可以用言语影响人的意识。”

　　林知听得入了迷：“那再往上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夏时律双手一摊，坏笑着说，“我现在实习没通过，没法升阶。等我有朝一日成功毕业了再告诉你。”

　　“——哎哎别走啊！关于师父的八卦，你要不要听？”见林知转身，他急匆匆地扬声挽留。

　　林知作势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直线倒退回窗边。

　　这世界上真有人能拒绝八卦吗？
　　作为一个飞升前常在微博豆瓣上第一时间的吃瓜的少女，林知还是没能抵挡住好奇心的诱惑。她接过夏时律递给她的瓜子，兴致勃勃地询问：“那你都知道些什么呢？”

　　“师父这么多年异性缘不好的原因是他身子太虚了。”

　　夏时律凑到林知耳畔，小声开口，“虽然在世外之世的仙君里，师父是长得最风流温柔的一个。但你也看到了，他总是一副病弱懒散的样子，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靠不住，遇到强势攻击肯定要边打边吐血。”

　　“最近的仙子们都喜欢身强力壮的小狼狗仙君，动不动就能把人摁在墙上亲的那种。师父这种跟反派boss一样的病美人，已经过时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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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真是朴实无华的理由。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邪。”

　　林知：“人生苦短，我居然在你身上浪费了宝贵的十分钟。”

　　“这可不是我瞎编乱造的啊！”

　　黑发少年急匆匆地把桃核一吐，火急火燎地为自己正名，“世外之世818论坛里都是这么说的！你到论坛里登录看一眼！”

　　他边说边指挥林知点开智能手环的某个图标。手铐造型的通讯手环一亮，两人眼前即刻投影出一方小小的屏幕来。

　　“「失物招领」「工作通知」「仙物买卖」……在这里！「情感匿名墙」！”

　　他指挥林知点进那个小小的心形图标。

　　「情感匿名墙」是论坛里活跃度最高的板块，各类留言和帖子层出不穷。

　　在一片『今年司火仙君的灵力供暖根本不热，是否卷走功德跟小姨子逃跑了』『刑术仙君的小弟子因为突患近视脾气变得好暴躁』『如何用三千功德在世外之世生活一个月』里，夏时律眯起眼睛，终于找到了自家师父相关的帖子。

　　——「不懂就问，现在世外之世里人气一骑绝尘的仙君还是祁决明吗？」

　　下面的回答也是众说纷纭：

　　仙友一：本座觉得不是。他明显已经被弯道超车了。

　　仙友二：同意楼上。文仙一脉的人看着就身体羸弱，经不起折腾，感觉谈起恋爱来也得处处小心。反正我是不想这么心累的。

　　仙友三：都说审美是个轮回。也许再过三百年，祁决明能重回顶流吧……但这周还要找他帮我写定制同人，这话我也就在论坛里附和一下，注定是不能在他面前说的。

　　仙友四：这周？找他产粮的队不是已经排到明年五月份了吗？你是不是加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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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就说这些话不是我凭空捏造。”

　　成功证明完自己所言非虚。夏时律偏头，略带得意地看向林知：“怎么样，对得起你那两个桃子吧？……你怎么了？小师妹？”

　　他边说边紧张地在神情恍惚的林知眼前晃了晃手，“灵力消耗过度了？”

　　林知扭头，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挺好的，我没事，就是滤镜碎了。”

　　抛开仙气飘飘的外貌加成和几千年的传说包装，实际上的神仙跟凡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差。

　　一样喜欢八卦，全民颜狗，为多挣几个功德苦恼，还闲来无事就等着会创作的大手产粮吃。

　　“也就凡间飞升的泥腿子才能说出这种话。”

　　从墙头上突然遥遥传来另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

　　林知抬头，正对上一双轻蔑的眼睛。

　　来人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形矫健，模样锐利，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只鎏金飞鸟正栖息在他肩头，红色无机质的眼睛直视着林知的方向，莫名让人感觉森冷。

　　“本来是来派发超速罚单的，倒叫我听见一只小土狗汪汪乱叫。”

　　他一腿垂下坐在墙头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知，语带鄙夷：

　　“怎么，你就是那个连户口都还没上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