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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朝恒先生 ...

  •   “这是你第几次玩忽职守了,鬼姬?”
      一回到阔别已久的女官处所,鬼姬过于凑巧地撞见了抢占了自己唯一一把木椅,擅用别人的茶杯,喝着自己珍藏多年的“玄露茶”的彩云国国王紫戬华。
      如果是平常的女官看到一国之君突然造访自己的处所大概会惊喜得昏厥过去,但鬼姬的淡定自若充分证明了她不是女官,不在乎一国之君和自己扯上什么“暧昧”的关联。但鬼姬还是带着一些不满的语气说道:“您半夜闯入我的处所,教其他女官知道了的话,我还不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啊——”
      “就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那也是寡人下赐给你的恩遇。这可不是人人都享受得到的啊。”戬华蛮横地回应道。
      “这种恩遇,谁需要”。
      鬼姬踱着步子绕到自己的床榻跟前,然后轻飘飘地坐了下去——正好和戬华的背影隔着一小段距离相望着。似乎是诚心和鬼姬过不去,鬼姬刚坐下,戬华就嚷道:“头好疼啊,喂,快给孤揉一揉!”
      看到鬼姬不反驳,戬华真是越发得寸进尺了。不过别看鬼姬暂时顺从地站了起来绕到戬华身后,做出一副职业梳头娘的样子,谁知道她心里正想着什么欺负回戬华的法子呢?
      “头痛的话,大概是熬夜过频吧。松松宝冠,让妾身帮您梳梳头吧。。。。。。”
      不在意鬼姬话音里少见的温柔,戬华几乎是没有思考就点头答应了。
      象征王的尊贵宝冠被温柔地卸下,紧紧束缚了发丝的宝紫色发带也一一被从发丝中剔除开去。顺直的琥珀金发丝四散开贴到了耳畔。只有在这个时候霸王戬华才会蜕化成一个普通的青年。
      俊美的青年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这世上唯一信任的女性摆布。
      王族的头发一般终生不会修剪。戬华的头发没有经过特殊保养,也显得质感很好,发丝不掺一点杂色。蓬蓬卷起来的发尾抓在手里还跟小孩子的时候一样。
      弟弟及冠以后的漂亮直发也想这么摸摸看。
      从父亲那遗传的微卷头发当然也很不错,可惜在家门败落之后紫发紫瞳的女人只会被世人视为妖孽般的存在。
      造成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呢。
      “很好闻。”闭着眼的青年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欸?”
      “你的身上有一种很干脆爽朗的香味。”
      鬼姬干笑了一声,“您闻到的不是死者灵魂逝去留下的味道,便是这身女官服熏的桃香吧。”
      “如果是那种讨厌的味道,就不会特意叫你靠这么近了。。。。。。”
      青年戬华用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抱怨起来。
      “您如果嫌妾身梳得不好,请大声点告诉妾身!”
      “你你——痛,你对孤的头发做了什么?”
      全然不知情的鬼姬在“不小心”地扯掉戬华一整根琥珀金色发丝后还摆出一脸愧疚地说:“哎呀,妾身竟不小心扯掉了您一根头发,妾身真是罪该万死。不过这也难怪,妾身近日一直想着红邵可那孩子的安排,思前想后以致心神不宁。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梳头怎能不出纰漏呢?”
      “你指的是南斗那小子吗?他的话当然是从组里的杂役做起——跟着另一个小鬼一边受朔方的教育,一边给你们这些前辈做点端茶送水洗衣服之类的活。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哪有你那么多可操心的!”戬华相当不耐烦地答道。
      “呐,那孩子可是妾身我带回来的,怎么命名大权落到您手里来了。让身为举荐人的我再担任那个孩子的老师不是更适宜一点吗?”
      ——凭朔方的性子要教育好北斗还是没问题的。但如果遇上红邵可这样的孩子,那就真不知道到时是谁教育谁了。
      “随便你。”
      从来对这种小事漠不关心的王,轻易地把这种人事工作踢给了鬼姬。
      戬华再次闭上了眼睛,难得地如此放心入睡了。但鬼姬不知为什么又“不小心”地扯掉戬华第二根发丝后,摆出相同的表情,说出了相同的格式。
      “哎呀,妾身竟不小心扯掉了您一根头发,妾身真是罪该万死。不过这也难怪,妾身近日只要一想到幼弟还是不能涉足国事,只能缩在御膳房洗碗。一想到这,妾身便心如刀割以致心神不宁。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梳头怎能不出纰漏呢?”
      一听到“幼弟”这个词,戬华秀美的眉毛顿时拧成一个八字。声音一下子变得硬邦邦的。
      “那家伙不是改成旺姓了吗,不用他以儆效尤,贵族的傲慢性子就不会软化。”
      “您还真是手下不留情啊。”
      (孤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那小子入朝为官的。)
      固然心中不快,戬华还是接着躺入了睡神的怀抱里。而鬼姬“不小心”地由扯掉戬华第三根发丝。在鬼姬搬出“扯发体”之前,戬华先挑明了“有话快说,不要再绕弯子了!”但鬼姬坚持摆出相同的表情,说出了相同的格式。
      “哎呀,妾身竟不小心扯掉了您一根头发,妾身真是罪该万死。不过这也难怪,您现在既没有工作下达给妾身却赖在妾身这不走。倘若明天叫众女官知道了,哎,一想到后宫这么多可杀人的流言蜚语,妾身便忧从中来以致心神不宁。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梳头怎能不出纰漏呢?”
      鬼姬的话令戬华陷入了沉默中。良久,
      “第一妾妃似乎怀上了皇子。”
      “哦。”
      执梳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半空中多停了一秒。
      登上王位伊始,为了获得北国的支持,戬华便迎娶了黑家献出来的女儿。像这种在彩八家中地位不高但掌握了兵权的上等贵族最值得拉拢。因为武家女多性格刚烈,不允许戬华的后宫中再迎入其他家门的女子,所以至今只有一位不怎么受王待见的妃子。后宫中即使有受到恩宠的女官,也不过是被封为特别女官,绝不可能成为妃子。
      唯一的第一妾妃谈不上绝色佳人,也不甚聪颖,莫名其妙地被送入后宫,又被众女官传言成善妒的悍妇,实际上不过是个王的耳目监视下孤立无援的贵族大小姐罢了,如果她能怀上孩子,处境反而能变好一些。
      “看来我真该恭喜您了。”鬼姬的语气听起来可不带祝喜的色彩。
      戬华自己抚了抚后脑勺,“孤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也不想去其他的女官那里,所以——”
      “所以?”
      “让孤今夜好好安静一下。”
      鬼姬的动作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目送着年轻的王靠在椅背上陷入迷梦。
      是梦,总会有醒的时刻。
      鬼姬叹了口气,吹灭了灯光。

      翌日早晨。
      “哎,旺季你听说了吗?圣上撇开了黑家的公主,新(1)临(2)幸一个低微女官的事。”御用仓库内,与同病相怜的好友孙陵王一边核对箱子的摆放位置,一边若无其事地说起当今圣上的风流债。
      “我对那种事没有兴趣。”理性如千年寒冰的旺季则是连头都没有从自己清扫出来的一大推废(百度)物上抬一下。
      “怎么,心情不好吗?”
      旺季没有回答,只是拼命地用手中的扫把,狂风扫落叶似地卷起一堆堆灰尘和无数杂物。
      十天了,自从姐姐的探望之后,许尚书又变本加厉地给旺季和陵王两人找麻烦。这回好不容易被他逮着一个机会,把两人一块派遣到御用仓库做打扫工作。今天已经是派遣到仓库来的第十天。
      “你们两个总算由洗碗工晋升为仓库管理员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临走前,许尚书虚伪的“祝贺”仍回荡在耳边。
      可恶,由洗碗工晋升为仓库管理员到底有什么可喜可贺的!
      “别急着那么快说没兴趣嘛。根据同是黑州出身的小侍从那的情报,那位被圣上临幸的女官美若桃李,不对,美貌甚至能让花朵在她面前羞惭得凋落!个子生得很高,蓬松的秀发跟云朵一样。个性尤其洒脱,冬天的时候摘下梅花去泡茶,夏天的时候跑来跑去收集不同的草本植物编成装饰品。”望着陵王那张凑近而放大无限倍的脸庞,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爬上了旺季的心头。
      不,不会是——
      “。。。。。。是名为花落姬的女官哟!”
      咔嚓,旺季感到自己大脑里那根叫做“理性”的弦彻底断裂。他甚至无从判断自己的姐姐是不是真如传言中有闭月羞花的美貌。
      陵王站在一边,好笑地望着旺季脸上难得一见的一阵青一阵白的有趣表情。
      “果然和你在一起工作最容易消磨时间!”陵王暗自低语。不过,紧跟着,“喂,怎么了旺季?”
      旺季把自己手中的扫把往空闲着的陵王手中一扔,掉头走出仓库。
      “你该不会要偷懒吧!?”陵王好脾气地喊住了他。
      旺季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必须去府库一趟。”便把目瞪口呆的陵王一个人丢在凌乱的仓库里。
      当此关头,不让身为武家后裔的热血青年看看古籍冷却下来,他怕是忍不住拿扫帚当白刃杀进宫中将那糟蹋良家妇女的昏君碎尸万段。

      “府库啊,是在左边还是在右边,或者是在中间呢?”
      装扮成年轻侍从的北斗带着同样打扮的邵可,站在好几座一模一样的大门前纠结不已。
      “呐,邵可,你说走那扇门才是正确的呢?”——在到了贵阳也是世界第一唯我独尊大少爷红邵可的辣腕下,北斗终于改掉了管后辈叫“南斗”的毛病。
      “我从来没在宫里转过,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哦,这也对啊。诶诶,要是地图这种东西可以吃下肚子里就好了。”
      “就算吃下肚子里,北斗这种人也会把它忘得一干二净吧。”邵可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一点。
      “好过分啊,邵可。。。。。。”
      还没来得及北斗说完,粗鲁的开门声便插(百度)入了两人的对话中间。
      “喂,对面那个长得像红毛刺猬的家伙,到这来把这堆废纸整理一下。”
      从打开来的左边的一扇门里,探出一个年轻官员的脑袋。他趾高气扬地指使起留着红发的北斗来。
      红毛刺猬,这个比喻真可谓是恰到好处——邵可把脸侧向一边,偷笑了起来。
      “是,这位大人,小的这就来~~”
      一旦进入角色扮演,北斗这孩子就会忘了自己本该是风之狼里冷血无情的杀手。他也顾不上管邵可,径直窜进了左边那扇门。不过等门关上后,邵可才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要是待会有人把自己当成小侍从,指挥来指挥去该怎么办呢?
      邵可思考了一会,毅然决定凭自己的直感走去府库藏起来再说。
      邵可闭上眼睛,面朝向那几扇大门,双手向前展开。猛然间他感觉到了一个目标,“往那里吧!”他闭上了眼睛,径直进入了最中间的那扇大门。走了进去,左拐右拐来到了一扇门前,他睁开了眼睛,这里是——府库。
      没想到真能走到府库来。既然已经走到了府库了不如呆在这里看书守株待兔地等待北斗。
      一番思量后,邵可熟练地推开了府库的大门。
      扫了府库一眼,确认内部无人之后,邵可不禁有些惊讶。
      府库性质虽然接近内廷,事实上属于外廷机构。后宫的宫女或侍从擅自前来等于触犯大忌,不过现在正是工作时间官员们都不会来这,但连府库主管都不在这,恐怕就有点奇怪了。
      也许藏在琳琅满目的书架里的一角说不定。
      邵可翻了一下放在最外头的目录书志,在书架间漫游起来,边走边小声念着这些书籍的名字。
      “《随园诗集》、《虞初新志》。。。。。。《尉犁子》、《小仓山文集》。”
      书目到此戛然而止,书虽多却并没有邵可想要借阅的《点石斋述》。于是邵可颇有不甘地倒着回来再查一次。
      “《小仓山文集》、《尉犁子》。。。。。。。《虞初新志》、《随园诗集》。”
      看来并不是邵可看漏了眼,而是确实没有《点石斋述》这本书。王家的书库里也会出现盗窃或挪用吗。
      正当邵可困惑不已时,在书架重重叠叠之处,传来了一个充满“慈性”的声音。
      “你要找什么书吗?”
      邵可随声向书架深处望去,却被一束光线直射入双眼,看什么都一片模糊。但当他定下神来便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来人虽不能列入中年的行列,但也不能说是年轻了。姑且将他算进青年的行列吧。这位青年大概三十出头,中等身材,有些过分苍白的脸庞也可以用“清秀”“温文尔雅”之类的词来形容,但明显与那种令人惊艳的美男子(例如戬华王和霄尚书令)不在一个层次上。唯一不寻常的是这幅看似温吞寻常的脸上却戴着一架这个年代少见的圆框眼镜。虽然仅有十二岁的邵可那时尚不知“眼镜”为何物,但他多少可以推测出来这是一种昂贵的舶来品。不过从这位青年君暗淡的灰褐色衣衿及长久以来都窝在府库一角看来,这位大人毫无疑问也是朝廷众多花瓶官员中的一员了。
      邵可的胸中升起了同情混合着轻贱的心情。
      “你要找什么书吗?”青年君为邵可的无反应又重复了一遍话语,不过对方脸上亲切的微笑,还有话语里的慈性却丝毫未变。
      “《点石斋述》。”
      “是松亭本的吗?如果是那本的话,请等一下。”
      青年君不甚灵敏地转身走向他所熟悉的书架的深处;肥大的袖子一刮,不小心把一本斜置着的薄本给带了下来——好在立刻这本薄本又被小心地再放回去。邵可站在书架前漠然地听着书架深处传来“哗啦哗啦”的诡异声音。好不容易,当这位青年君再次出现在邵可面前时,手上已多了一本页面泛黄、纸张干脆的手抄本。
      “松亭本,这里只藏有一本。虽然已经旧的不成样子了,不过到底是真品,和外面的伪物是不同的。”
      “。。。。。。谢谢。”
      “这本书原本也在“清本”这里,不过读的人太少又有点旧的样子,我就把它清洁了一下,放进书柜里头保养。如果下次要看的话,直接去第九个书柜,第七栏的夹层那去拿就方便多了。书就放在夹层的第二格上。”
      邵可捧着轻易就被借出的书籍竟有点不知所措。接着他不禁疑惑地问道:“您是,府库主管吗?”
      “应该是吧。毕竟我在没得到外廷大部分官员认可的情况下,就因为某位大人的授意,接替起看管这里的职务了。”
      轻易地把珍本出借就算了,还坦诚地告诉对方自己是被人踢到这个毫无人烟的府库担任管理工作。到底要多么迟钝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来。不过邵可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在其实也是和面前的青年一样迟钝。
      “不赶时间的话,要留在这里看吗?”青年君的问话里似乎充满期待。这反而让邵可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正在这时,府库的门又被用力推开,进来的又是一个不速之客。
      “打扰了。”
      走进来的是新科进士旺季。

      阴郁着脸色,一身白色进士服的活地藏菩萨矗立在门口。对方似乎被府库有人在这一点十分见外。——其实像府库这种正儿八经的工作场所空无一人更使人见外吧。不知是不是多想了,邵可总觉得旺季在看到青年主管的那一瞬间便想夺门而逃。
      “哦,今天也来了吗,旺进士。”
      不知是太迟钝还是故意视而不见,总之青年君完全忽略了旺季看到他活像看到了幽灵的表情,主动地地扬起手打招呼。
      “今天也要麻烦您了,晁衡先生。”这是旺季非常勉强的回答。
      看着旺季在书桌一角坐下,青年,不,现在要叫晁衡先生——为帮旺季找书,愉快地再一次淹没在书架里,邵可安静地捡了一隅坐下来读自己的《点石斋》。
      以书盖住脸,邵可的视线常不由自主地往旺季身上飘去。今年科举考试高中状元的天才正襟危坐于不远处,向“侍从”邵可摆出一副贵族式高高在上的姿态。
      “哼,自以为是的家伙。”
      纵使看见旺季和鬼姬发色相近,甚至五官也有所相似,邵可依然不愿把两人联系在一起。这也难怪,这两位可一位是豪放不拘小节的女剑士,另一位则是死守贵族尊严的新晋文官,但凡正常的人都不会想到这两人是有如此亲密的血缘关系。
      反过来,也能明白为了挽救贵族家门,选择修罗道的人最后会变得多么与原来的家族格格不入。
      “总算找到了!”晁衡先生发出了喜悦的呼声。
      邵可和旺季不约而同地同时把视线投向书架深处的身影。只见这位左手抱着一打旺季要找的书,但另一只手却抓着一只奇特的茶壶,正向两人走来。
      之所以用奇特来形容这只茶壶,是因为这只茶壶破损得实在是远超其同辈。盖子没了,壶嘴也断了一截,壶身遍布不知从何而来的裂纹,壶底也有明显因为主人煮茶时疏忽了火候而留下的黑漆漆的印痕。茶壶破损到这个程度还在用,实在不能不感慨主人的执着,或者,是过度贫穷。
      “不介意的话一起喝一杯茶如何?”晁衡先生的语气里危险地充满了更加强烈的期待。邵可和旺季望着晁衡先生慷慨出借的书籍,勉为其难地点了一下头。
      “请问茶叶在哪里?”旺季提出了一个必要的问题。
      “对,还有茶叶!奇怪,在哪里呢。。。。。。诶,找到了!”
      看着晁衡先生从自己的贴身衣袋里掏出一小包茶叶,邵可和旺季同时对晁衡的茶艺产生了巨大的怀疑。最要命的是,晁恒先生在误解了两人的意思后,自觉地解释道:“原本昨天也想来喝一杯的,不过昨天找到了茶叶找不到茶壶,只好暂时把茶叶放自己身上,但好像后来又忘記這回事了。。。。。。”听了这么一席话,邵可真想立刻抽身就走,但在旺季冰雪般的目光下,还是忍了下来。
      “哎呀,水壶里没水了!”
      再怎么遵奉完美礼仪,终于忍无可忍的旺季站起来接过水壶说道:“不介意的话,请让我去向厨房借些热水。”
      旺季打开门后,门后的小侍从慌忙向他作揖。不知道自己被众人嫌弃的晁衡先生欣慰地自言自语道:“旺进士真是个可靠的人,将来一定会成为非常优秀的官吏吧。”这种说辞在邵可听来无疑是在宣示自己是个既平庸又无能的官吏。
      “哦,原来邵可你倒先跑到府库来了。”
      刚被年轻官吏差遣完一遍的小侍从北斗从门后钻了进来。
      “欸,朝恒先生您真的在府库啊。不是说要去东大寺参拜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为收到那位大人的信,我便赶回来了。”被北斗叫做“朝恒”的府库主管重新微笑着打了招呼“好久不见,北斗。”
      邵可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外表文弱得不行的书生居然也是杀手组织风之狼的一员。从那时起直到诀别之刻,邵可从来没有把府库主管晁衡和风之狼一员朝恒当成同一个人。
      “喂喂,邵可,我不是跟你说了要见一位大人物吗?”
      “你的下一句可是——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府库,不管了,先去府库碰个运气再说。”邵可不留情地出卖了北斗的原话。
      当事者的朝恒先生宽宏大量地一笑而过。
      “《点石斋》里揭露了当时朝廷的腐败,也记录了大量的有趣的社会风俗。可惜现在一般人都忘记此书的存在。看看制作精美的画报也能学不少东西,邵可真是个求知欲强的孩子。”
      “。。。。。。”
      朝恒先生不顾邵可的冷脸,便蹲下身来,亲切地拍起了邵可的脑袋。“你今年多大了,八岁还是九岁?”
      邵可的脸顿时像刚出炉的包子那样股了起来。“我十二岁了!”

      “所以,又见到书籍的千年幽灵吗?”
      “这么说太失礼了!”
      “抱歉,又见到府库里的学问之神吗?这次还送了你个破茶壶。”
      旺季把茶倒进茶杯里。陵王却抢先一步把茶一饮而尽。
      “不担心有毒吗。”
      “喂喂,你一冷静下来就要当阴谋家吗。别这样,就当是我帮你打扫的报酬好了。”
      陵王调侃道。
      旺季白了好友一样,添了一个茶杯,往两人份的茶杯里倒上茶。
      “现在掌管府库的是个叫晁衡的官吏。”
      “如何,传说中的学问之神是跟本大爷一样玉树临风。还是跟书籍的千年幽灵一样是个干巴巴的老头子。”
      “你竟然信那种无稽之谈。”
      在新科进士间流行着一个传说“居住在府库的学问之神,只要见到他就可以飞黄腾达。”当时旺季根本对此不屑一顾,陵王还嘲笑信徒们“那个学问之神该不是书籍的千年幽灵吧!”。但就在几天后,旺季就在府库邂逅了这位传说的学问之神。本体只是一介平凡的人类,但凭着渊博的知识,被称为学问之神也无可厚非。只不过这位学问之神常常府库蒸发,例如这次当旺季端着茶壶回到府库时,里面空无一人,桌上一张字迹端正的纸条写着“临时有事外出,还请原谅。”
      “是个还不错的读书人。但也是普通人而已,神神鬼鬼的传言不足为信。”
      “传言也说你姐姐是闭月羞花绝世佳人呢。”
      旺季没有作声,却赤手覆住滚烫的茶壶,好像出气筒一样。
      陵王立刻转移了话题:“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被当成学习之神的官吏为什么沦落到龟缩府库当花瓶官员。府库这个地方很调查一番。”
      “这么多无聊的想法,你为什么不进入御史台呢!”
      “御史台吗,这也不错。”陵王嬉笑着再次捡起旺季扔过来的扫把。
      同样神秘的府库,传说中的学问之神就藏身于此。
      (本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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