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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别了,桐寓 ...


  •   第十一章别了,桐寓

      几天后,举行了黑猫小乌的葬礼。
      猫冢的地点是父亲宇翔亲自在地图上画出来的。小小的棺材用洁白的布裹卷着,棺材的一侧,为小猫哭了很久的玖琅特意安上了一只美丽的玩具风车。风车不停地旋转,翼片涂成五色,旋转时却呈现出一致的颜色。由两个仆人抬着的白棺材不停地晃着美丽的风车从红家走了出去。玖琅和黎深被长老们严厉训斥,不得轻易出府邸。邵可跟着只有两人的送葬队列,远远地目送了一段,随后折回医馆。
      仅仅过了几天,就不断察觉不舒服的气息。
      清理完染血的纱布,走在路上,如同走在封闭的地下城市。让人觉得,不会是自许久之前就像是停止了什么宝贵的东西,正缓缓坏死下去般,一点一点从边缘腐烂殆尽吧?
      即便是瞧见行人或是商旅,也丝毫感觉不到他们活着。一切都暗淡地映射着灰色。但自己,也是这样的吧?也呈现出如死去般的面孔吧。
      没有在明面上争吵,突然变得过于和气的家族也是同样奇怪,就算有人存在着,甚至冲自己亲昵地微笑,但只觉得像是长年累月淤积的几重之多的淤泥,将人一点点扭曲、封闭,释放出甜蜜的腐臭,从一端一点一点地坏死最终死去。父亲宇翔那种杀身成仁的和平主义者也很奇怪,但及时恢复成什么都不插手的状态,也能称得上是正常,但是,其他人——

      “哈,你说什么!”
      一身武者打扮的鬼姬激动地揪住一个看似温和无害的男人的领子。
      “这位大爷,请你冷静一点啊!我只不过说现在任何出桐寓城的船只都被禁止出海了而已啊!”
      “所以才问为什么啊!好端端地为什么船只会被禁止啊!!”
      “这我哪知道啊,是上头今天早上突然告诉所有船夫的。据说是州牧府亲自颁布的,我们这些小人物根本连理由都不能被告知,哪能告诉您啊!”
      “那个臭老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啊?”鬼姬嘟哝着,一边放开了船夫的领子。 “我去找州牧说理!”
      “这位大爷,我说——”
      被耽误行程,汇集在运河渡口附近的旅客骂声鼎沸起来。
      “柳逸升,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话,我就立刻以耽误王使公务的罪名把你吊在桐寓城门口,往你鼻子里灌辣椒油!”
      虚张气势一脚踹开了州牧办公室的大门,比鬼姬还要一脸怨念的幽灵化老年生物盘踞在雪片般的公文深处,亮出了比恶鬼还要凶狠的眼神。
      “你来得正好,看看那个笨蛋王上把天下治理成什么样子!”
      一张过于潦草的信笺从书桌那扔过来,鬼姬赶紧抓住,展开细看:“水贼祸害极为严重,先头部队已经全部覆灭,恳请州牧大人立刻封闭水路运输要道!”
      “隶属州牧府排除的官兵都被歼灭了吗?”
      “没错,不知道谁把这个消息传遍各大码头,所有的大船家扬言不得到州牧府的保护,他们决不把物资运出桐寓。桐寓的航路几乎全线停运,这对于靠水吃饭的红州人而言这是个多么大的损失,贵阳的家伙知道吗?可恶,我曾上书要求朝廷向红州这里多驻扎一些兵力,偏偏红家那群恶棍不停在问我奏期间下绊子,不允许增兵。这下好了,如果水贼集中乌合之众来袭,州府衙门连抵挡的兵力都不够,只好禁止人们出海!州府颜面何在,颜面何在!”
      “你上次虽然说水贼猖狂,可没有说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啊。”鬼姬左右闪躲,避开柳州牧掷来的公文。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背后的力量构成可能完全不一样了!而且——”
      不妙,不妙,鬼姬暗中摆好姿势,准备接受下一波公文袭击。
      果然——
      “据探子来报,为害的水贼不只有红州本地水贼,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从紫州转移至此的流民,对此,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这位王季大人!?”
      的确,从紫州到桐寓距离好像太远了一点。
      “这种事,还是该找户部负责吧。。。。。。”鬼姬自知理亏地蹲下身收拾在地上滚得乱七八糟的片片白纸。
      “户部没发挥作用,这也是王的失职对吧!紫州没治理好就算了,还纵容不法分子跑到红州来为非作歹,贵阳官员如果只吃皇粮不用工作,不如全部给我派去白州挖煤,多少还能干一件对百姓有利的事!”
      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得把宝贵的时间全都浪费在听这个老头子发牢骚上了。鬼姬硬着头皮直截了当说明来意,“三日之内,能恢复航运吗。一旦红家有变,我必须先他们一步回禀贵阳。州牧府请务必协助在下。”
      “这我办不到!”
      “在王钦赐的佩剑面前,你胆敢这样说吗。”鬼姬故意亮出装饰优雅的剑柄。
      柳州牧咬紧了牙关。“不行!在红州,必须贯彻我的命令,一旦露出虚弱的样子,大部分人都会倒戈,去请求红家的援助。我已经给全红州的船只下达了禁止出航的命令,再单独让官吏陪同你这样的庶民出城,手下人一定会起疑。如果谁打小报告给红家,摊上麻烦的可不是你自己,连我都得跟着受害!”
      “柳逸升,你别忘了,我不是你们这样的州官,而是直接效命于王的使者,如果我不能及时赶回贵阳,留在红州任人宰割,这样的局面,你能担负吗!?”
      鬼姬的语气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威胁,而柳逸升也毫不示弱地反击:“那又如何,下官眼前必须捍卫红州百姓的生命安全!”
      鬼姬无法反驳柳逸升的话,从争论的一开始自己的立场就是错的。
      ——嘴上夸说是为了王的命令,但这不是凌驾于百姓之上的理由。
      “什么时候可以解除禁令。”
      “等到水贼危患解除为止。”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下官也不知道,但必定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
      鬼姬瞪着老州牧,恨不能看清他到底是站在贵阳的一侧,还是背地里向红家丢盔弃甲,认输求饶。偏偏在红家内部的风向起了变化,不愿意交出第二子黎深作人质的强硬关节,红州转眼间变成脱离贵阳控制的孤城。
      “不过,有一个方法能让禁令快点解除——”柳逸升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用精明的小眼睛偷偷瞥向鬼姬。
      “什么办法?”
      “协助我们剿灭所有水贼!以您的身手,绝不成问题吧!”
      “。。。。。。”
      真实意图已经传达,但风之狼并非能浮上明面,同官吏一起作战的急救兵。
      如果把风之狼当成区区武艺高强的战士团体就大错特错了!
      “我拒绝,我不能在红州拖延太久,船的问题我自己会想法解决。”
      鬼姬拂袖而去。但在解决船的问题前,红家的动向必须重新观察一遍。

      就在那一片过于宽广的水域之中。正中心浮着不系之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被固定在那里呢。
      无论做什么,都没被家族称赞过的自己某一天被过于优秀只可惜不生为男子的姐姐推上了无数人艳羡的宗主位置。然后令人惊异地长久坐在这个位置上,心安理得地被姐姐操纵着。
      不会反抗,只奉行和平主义的宗主傀儡或许这才是真正对红家有用的吧,红家需要的不是毫无耀眼之处的自己,而是玉环大人。只有按照玉环大人的意旨去做,才能真正帮助到红家,这是作为宗主的自己唯一的责任。
      但,还是不知不觉中依赖起把权力紧紧握在手中的感觉。
      权力就是这种东西,如罂粟一般,人一旦品尝过就很难再放开。
      这权力是玉环大人给予自己的,她也同样可以把它收回手中,只是时候未到。不,现在还不可以放开这权力,一旦放开权位,一直如履薄冰而守护的事物在放开宗主大权的瞬间都会脆弱地碎散吧。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守护的事物,必须继续这样下去,想要守护的事物已经失去一次了,所以在此身消亡前再请让尽自己所能保护他们吧。

      邵可推开门,坐在房中的是从议事会退下来一身正装的红家宗主。
      “父亲,不,宗主大人。”
      关于邵可的前途的宣判,会由父亲代表整个家族发言。
      “邵可,离开红家去外面游历一番再回来吧。”
      “?”
      “我说的话听不明白吗。我以一族宗主之名命令你今日内离开桐寓。”
      窗外刮起狂风,山雨欲来风满楼。大雨,很快就会下起来。
      情绪突然丰沛起来的父亲,看起来就是个陌生人在眼前喋喋不休:“这个样子的红家已经不是光靠宗主之名就可以控制住的魔物,一直受玉环大人培养的你必须具有了能够独立处理新局面的能力才可以放心地把这个位置让与你。”
      但,邵可担心的根本不是宗主之位的继承。
      “王,他要做什么吗?”
      能够威胁到红家的,除了不断扫清各大贵族的王以外也没有别的人了吧。王一旦下定决心动手,就不会放过红家任何一个人。
      归根到底还是红家自己的错,如果老老实实地呆在桐寓作为普通的一门豪族也不至于此等横祸。
      “是玉环大人吗,她想要现在反叛王吗?”
      “这不是你配谈论的事情!”宇翔转过头严厉地呵斥道。“快点整理好行装离开这。”
      邵可低声询问:“如果玉环大姑母真得付诸行动,留在红家的黎深和玖琅会怎么样。”
      宇翔没有做出正面回答,他也在艰难思考着什么,最后在邵可面前编造了一套美好的说辞:“红家会保证他们性命不受伤害,你就放心好了——出了西城门,你就会看到一叶小舟,船夫是我所安排好的,他会带你离开。等到在外面学到足够的学识在回到红家吧,但在此之前别让我知道你又惹出事端。”
      呵,几乎快笑出来。
      自己原来是以“游学”的名义故意被父亲赶出家门。这样也没有关系,摆脱了红之名的自己终于可以做些什么了。
      邵可安静地离开自己居住了十多年的房间,顺便把门也给轻轻地带上了。
      生也好,死也罢,现在都已无所谓了。
      “哥哥!”
      黎琛死死地拖着年幼的玖琅的手,径直向着邵可奔去。
      “请……”
      “请?”
      在明知他是想说“请不要走”这句话的前提下,邵可却故意装作不知道。聪明的黎琛光凭这一点就察觉到,就算再怎么说也是没用的。
      “请、请你、路上小心……”
      任性而妄自尊大的黎琛之所以只会轻易对邵可屈服,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邵可从以前开始就比黎琛更顽固、更任性的关系。
      “……玖琅!你也来送行吧!”
      和黎深不同,玖琅以认真的表情侧着脑袋说道:
      “您要外出吗,邵可哥哥。晚上是很危险的,而且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邵可微笑着,把玖琅高高抱起。
      “的确是呢,不过,我是一定要去的。你要跟黎琛一起好好过哦。”
      “您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这个嘛……等到大雨下完、太阳露出脸来的时候吧。”
      “那么,我会做许多许多晴天娃娃,等着您回来。希望雨快点停,邵哥哥能快点回来。那样的话,就请您再跟我说许多传说故事,还有弹琵琶给我听吧。”
      听了那以生疏的声音说出的温柔话语,邵可露出了微笑,抱紧了玖琅。接着,他把黎琛拉了过来,同样用一只手抱住了他。
      “……我要走了。黎琛 ,玖琅就拜托你了。要替我给他弹琵琶哦。”
      邵可从来就不会吝惜给弟弟们留下希望,哪怕是个再渺小不过的希望。
      丢下两个弟弟离家出走的那一刻,邵可没有回头,也没有一丝留恋。虽然并非打算舍弃一切,但抛弃全部而离开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对邵可而言,抛弃的是两个弟弟、百合、琵琶的音色还有自己的未来。抛弃的是那座府邸中所有的一切。

      鬼姬把脸从冰冷的洗脸水抬了起来。浅紫色的眸子流光浮动。
      好一会眸色沉淀为玫瑰紫,流光也终不再浮动。
      “让那个孩子给逃掉了吗,红宇翔你果然是个危险沼泽型的男人。”
      鬼姬小心地用手抚了抚双眼,残留的痛觉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神所赋予的非同寻常的感知力。只要有适合的介质存在,哪怕是未来的事都能预知到。绝不逊于仙多少的感知能力却是用来为王来提供情报,如果缥家知道的话一定会被痛斥为“堕落到底”吧。强大的异能,一旦与强大的结界相冲,术士的□□必须承担起死亡的风险。在有结界守护的城市里鲁莽动用了千里眼的能力,却能安然无事不得不说鬼姬的运气实在过好。
      “幸好桐寓没有像贵阳那样张开那么强的结界,不然得献出一只眼睛。”
      鬼姬随意地把用来作介质的洗脸水倒在了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客栈地板上。在选择洗脸水作为介质的时候,她也是这般随意。
      不过,终于展开行动了。
      鬼姬披上妇人常用来遮阳避雨的外衫向西城门赶去。

      倾盆大雨正在瓢泼而下。
      一叶小舟在汹涌的激浪中向北方飘去。
      邵可坐在船头,向着未知的远方望去。看不见天和水的界限,到处都是一片灰茫茫的。
      “到贵阳还有多久呢?”
      非常轻的声音,一下子就淹没在风声雨声中。谁也不会回答少年的疑问。
      “啊——”
      身后划船的老者发出一声惨叫,邵可回头只看到鲜血从老人的脖子处喷射出来,在一片灰茫中显得格外刺目。不知什么时候从紧跟在船尾的另一条小船上跃到甲板上的男人露出狰狞的笑容
      “没想到居然能劫到红家的人,真是钓到大鱼了!”
      (是水贼!)
      越来越多的水贼跳到了小船上,超过承载重量的小船在浪潮中颠簸起来。但因为和水贼的空船锁在一起,暂时没有翻沉下去。
      “放开你们的脏手!”
      自卫失败的邵可尝试想要甩开水贼扭住自己胳臂的手,但相反只是让水贼掐的更用力而已。紧接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刃架在了邵可的脖子上。
      “像你这样不听话,离家出走的小鬼该好好教训一下才行。该从哪里下手后呢,是逐步把你的四肢肢解,还是从这里一刀一刀地随意刺下去,用慢刀子把你的喉咙割断。”
      稍一用力,血珠立刻从邵可的脖子上滑到了刀刃上。与先前被杀的老者的猩红的血块融在了一起。
      “大哥,依我看砍死这小子实在是太划算他了。红家本来也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干脆轮番修理一遍这小白脸,再慢慢地掐死他,看看他痛苦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死去。。。。。。”
      “!”
      邵可几乎已经听见自己的颈骨正在水贼的手下发出断裂时的“咔咔”声。
      死前居然还要受比死更难堪的侮辱吗。
      在痛苦中意识一点一点模糊的他想起的是自己两个弟弟。
      那两个人现在一定在自己的房间里拼命做着雨晴娘吧。
      若是这样,当时倒不如不和他们约定就好了。
      雨水落在了脸上,看上去就如泪水。
      然后,“啪” 地一声,什么东西狠狠砸了过来。扼制邵可脖颈的手一下子从邵可脖颈上脱落下来。
      邵可睁开眼,映入眼帘救了他一命的居然是一只女鞋!
      “哟,总算赶上了呢!”
      撑着一条浸了半船舱水的破烂渔船的鬼姬居然嫌不够热闹似地出现在邵可视野里。
      鬼姬只有一个人,而且身边能作为武器的只有船桨而已——不对还有鞋子。
      当邵可注意到鬼姬只穿着一只鞋子,而且那只穿着的鞋子和救了他一命的鞋子一模一样时,他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不过
      ——为什么在外头每次见到这个女人,她都是这样衣冠不整呢?
      但重点不是这个,
      “你这人到底在干什么,快点逃啊!这群家伙可是穷凶极恶的水贼呢,你一个女子赤手空拳想要被他们杀掉吗?”
      “哦,原来这就是柳州牧他说的那群为非作歹的水贼啊。”鬼姬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到这样表情的鬼姬,邵可突然很想跳到护城河里自尽算了。
      “你这女人居然敢打伤我们的弟兄,看我不把你——”
      “无聊!”鬼姬随手用船桨横扫过去,嚣张喊话的水贼瞬时被打落进湍急的水流中。
      “老大,救我~~~”
      “该求的人是我吧。”
      鬼姬轻轻一跃,顺便踩了一脚还浮在水面挣扎的水贼的脑袋,迎风立在水贼们所劫持的船舷上。然后,突然伸长了舌头,做了个可怕的鬼脸
      “哇。”最靠近船舷的水贼惊得向后退去。
      “呐,放开那个少年,不然我会让你们全部葬身于水底。”
      鬼姬的仪态同往常一样平静。但邵可知道这是血腥贵族们动手前最后一次警告。
      “哼!不过会一点三脚猫功夫的女人。你们,一起上就能解决她!”
      一听到老大号召的水贼们顿时纷纷亮出大刀如狼似虎地像鬼姬扑了过来。
      亮出刀刃了是吗,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既然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就让在下送汝等下黄泉吧!
      鬼姬睁开双眼,眸子里满是骇人的杀气。
      就在那一瞬间,有一股极富压迫感的剑气从鬼姬的袖子里散了出来。邵可突然想到上次给鬼姬上药时,就感觉到鬼姬身上藏着什么凶器。不过没想到鬼姬居然可以把长剑藏在袖子里到处走来走去。
      耀眼的刀光让邵可不禁闭上了眼睛,电光影里斩春风。
      时间好像都静止在这一刻。刚才还如狼似虎的水贼们此刻全都木然地立在甲板上,随着鬼姬缓缓地把连一丝血迹都没沾染上的青锋剑插回刀鞘。水贼们一齐倒在甲板上,暗红色的血液从脖颈要害处最微小的切口流出。
      这一切就宛如一场拙劣的魔术。
      但船板上遍布着的尸体又证明了这是不折不扣的真实。雨水把红色冲去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味。
      这边船上活着的人只剩鬼姬,邵可还有单手钳住邵可,没冲上前战斗而侥幸捡得一条命的水贼头目而已。
      水贼头目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一边用刀刃往邵可的脖颈处更贴近了一点。
      “那个老船夫,是你杀的?”
      鬼姬的眼眸已经不带有任何人类的表情,有的只是连灵魂也忍不住战栗的冷酷与无情。
      “那个老头子不是我杀的,是章二十四那个家伙杀的,和我没有关系!”
      “那也是听了你命令吧。”
      鬼姬越走越近,水贼头目本想跳回自己的船上逃命。但,鬼姬的剑尖指着他,随时可能一剑刺过去。
      水泽头目只好喊道:“喂!你再往前走一步这小鬼的命就没了!”
      “居然要靠人质才能活命。哼,你们这种杂鱼小队是受了哪个家伙的嘱托追上来吗。”
      “上面吩咐,要拿下这小子的脑袋。。。。”
      红家有人和水贼势力勾结在一起,甚至快得当天就能出卖邵可的行踪。
      “是哪位贵族,你知道吗。说不定我会放你一马,不然——”
      “是管理船队的黑头发男人。”走投无路的水贼头目把邵可推向鬼姬,就要跳进护城河中逃走,然而,在他转身的瞬间,鬼姬捡起地上的大刀,单手在他背后狠狠地补了一刀。
      刹那间,四溅的血花模糊了邵可的双眼。下意识从脸上抹去,手心也沾上了血红。
      “。。。。。。。”
      侧边看去死鱼一样扑棱扑棱开合的嘴巴是想质问鬼姬“明明说好放过我”之类。
      然而,
      “胆敢向我亮出刀刃的家伙,没资格谈条件。”
      水贼头目的尸体因为失重滚进了水流之中。
      鬼姬屈膝接住了虚弱的邵可,手轻轻地抚摸过少年染血的面颊。
      “十二岁呐。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已经被血腥所污染,真该说是这个时代的过错,还是该说是你个人的悲哀呢?”
      邵可倔强地扭头躲开鬼姬变温柔的触摸。
      “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之狼组织的首领黑狼。不过别的人会称我为鬼姬。”
      “鬼姬。。。。。。”
      邵可默念起这个名字来。同百合截然相反,浸染腥风血雨的名字,虽然不能算真名,但也称不上是虚构的假名。
      “威胁红家的恶鬼原来指的是你。不过,作为那个动不动就心想扫清各大贵族的王的下属,你应该没有理由救身为红家直系的我才对。”
      “原本是这样没错,但我来红州是为了增加风之狼的成员,玉环大人选出来充当牺牲的那个孩子刚好是红家的天才黎深。”
      “怎么会——”
      如果不接受如同亲手杀死自己孩子一般黑暗残酷的牺牲,红家就会被视作对王不忠。但如果让桀骜不驯的黎深被风之狼带走——
      是的,鬼姬绝对不是慈悲为怀的女菩萨,她是传闻里受神明诅咒的恶女,“你呀,应该明白,嘴上夸某个孩子是天才,大人想的不过是家族手里更有用的棋子而已。邵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忘记刚才发生的事,你继续你的游学,可能会半路就死去,但如果能活着回到红家便会成为了不起的一家之主;第二条路就是回到红家在玉环大人的庇护下乖乖地捂紧耳朵藏起来直到那个王打算洗清一族为止。怎么样,你要选哪一条?”
      倾盆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然而前进的道路还是一片迷茫。
      短暂思考之后,邵可向鬼姬提出,“我选择第三条路,我要去贵阳。去见一见那个王。”
      生也好,死也罢,都无所谓了。
      邵可的心里,一直是这样认为的。而且,他还觉得,从今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改变。成为自己这种“缺陷品”未婚妻的百合,毫无疑问是非常可怜的。邵可也曾经在心里希望,有朝一日她将会摆脱红家,和自己以外的人在一起获得幸福。他希望,那是个比自己更加认真的男子。
      邵可没有珍惜过自己,对爱着自己的两个弟弟也没有认真地回馈过什么爱意。这样的一个自己,绝不可能会让“某个人”获得幸福,哪怕有朝一日会爱上什么人,也不可能一起生活,一起组成家庭。冥冥之中,邵可一直这么认为。
      “如果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感到后悔的话,就和我一起来吧……说不定,你面临的是比死亡更为恐怖的命运。”
      ……邵可没有考虑过这些。
      鬼姬拉住了邵可伸出的手,露出了像七夕夜晴朗星空般的微笑。
      “要去贵阳的话,就快点上船吧。你这条船已经沾染污秽,别再使用了。”
      “啰嗦。”
      即使知道鬼姬的真实身份,邵可还是对她尊重不起来。
      邵可先行爬上水贼旧船的甲板,一回头看到鬼姬的黑发中夹着零碎的紫蓝色。
      “你的头发——”
      鬼姬顺手往头发上抹了一把,原本乌黑的头发大片变成了紫蓝,同时手上覆盖了一层黑色胶状物。
      鬼姬瞬间恢复了天然呆的属性:“啊,红州买的染发剂质量还真不好,被雨水一冲就脱色了。魂淡奸商,还我买染料的钱!”
      “我说你这人怎么总喜欢在无聊的事上浪费时间,既然要去贵阳,那你就赶快上船!”
      这回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带谁去贵阳了。
      鬼姬穿上了自己甩出去当武器的鞋子,在满是尸体的船舷边斩断水贼套上的绳索,身轻如燕越过水面,脚稳稳地踩在了船头。
      “拿着船桨往西北划就好!”
      “那位老者明明说去贵阳直接往正北方划的。”
      “诶?那位老者居然告诉你正北方是贵阳。。。。。。”
      北方之国其实并非弥漫着血腥的贵阳而是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平静安宁的壶关。
      “红邵可,你那个拜托一个不会武功的老者照顾你的糊涂父亲其实也是个温柔的人呢。”
      “这种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嘛!”
      鬼姬没拆穿某个少年的口是心非,站在前端轻快地撑起船来。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水面变得宽阔起来,小船离桐寓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用回头,只在心里诉说,“别了,桐寓。这次的离别,不知我还能不能再回到这里。”

      (本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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