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冬》一锅咸粥

3、3.

　　3.

　　下课后，李苏叶毫不意外的被‘请’去办公室谈心。

　　语文老师喝了口热茶先冷静一下，她看着一脸平静的李苏叶，温声道：“李苏叶，老师也理解你目前的状态肯定压力很大，但是课堂上玩手机这种事情，不仅是对老师的不尊重，也是对你自己不负责任的一种表现，对不对？”

　　语文老师心里清楚，别看李苏叶冷面，其实只要说些软话，保准听得进去。她其实也一直挺喜欢李苏叶的，复读前就是她在教李苏叶，这小孩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好像古怪一些，行事作风也如她本人的性格一般偶尔会令人摸不着头脑。

　　尽管她在学校内被学生们议论或者如何，老师们以及领导层对于她本人却没有很多的负面评价，除成绩外，唯一令校领导和老师们头疼的是——李苏叶太特立独行了。

　　她又不是那种因打架斗殴带坏学校风气的问题学生，相反，她彬彬有礼，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教室，认真上课做笔记，按时交作业，这样几乎能够算作老师眼中的乖学生，可偏偏在大考中拿到不及格的成绩。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而为，每次各科目老师拿着她的考试卷子，总是唉声叹气，一边觉得可气，一边又有些怜惜的意思。

　　再谈及她的特立独行，高一刚开学那会儿，李苏叶喜欢每日带妆上学，倒不是浓妆艳抹，就浅浅的带几笔眼线都会令她整个人气场更足，更耀眼瞩目。每每被逮住，李苏叶也不怵老师，无所谓笑笑，拿出自个儿书包里备的一包卸妆湿巾，就敢当着大家面将全脸妆卸的顶点儿不剩。

　　但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找时间将妆面补回来，在学校走廊上频频引人注目。这样反反复复，警告多次也没有用，反而她还会好脾气的说对不起，弄的老师们像一脚踢在豆腐上，软绵绵的力道。
　　左右李苏叶不似其他问题学生，没做过出格的事情，比如和老师顶嘴，同学打架或者搞校园暴力那一套，而校方又碍于她父亲的情面，到后来也拿她没辙。

　　李苏叶就像是每个女孩子在学生时代羡慕又嫉妒的那类人，张扬的漂亮却很有分寸。

　　又因为这样，她才会如此招同校女生们的记恨。

　　……

　　语文老师继续在座位上说的唾沫横天。

　　“嗯。”李苏叶乖巧的应着，语文老师对她这种态度表示很满意，继续长篇大论，想用温柔的心灵鸡汤感化她。
　　她盯着自己鞋面，鞋头的位置沾上了什么，脏兮兮的，她想着明天上学路上得把这双鞋扔到家附近的鞋吧去清理一下，于是语文老师说什么她一个字没听见，全程走神儿，耳朵只捕捉到最后那句‘行了，先回去上课吧’。

　　“谢谢老师。”她松了口气。

　　李苏叶转身要离开前，语文老师又喊住她：“诶等等，那个手机得留下来，放学再还给你。”
　　她没反驳，只说现在没带在身上，待会儿再来送手机。

　　回到教室后，李苏叶从书包隔层里摸出来一部手机，是同一个品牌两年前的旧款，早就不能开机了。将旧手机拿去给了语文老师，对方也没怀疑，看她不扭捏的模样，更乐呵着嘱咐她调整好心态。

　　——
　　李苏叶是走读生，被允许九点半就晚自习结束放学回家，而其他住宿生要等到十点半才能回寝室，离校前她去办公室找老师要回来那部手机，礼貌的说了声谢谢才离开。

　　她走后，语文老师和对桌还在批改卷子的年轻老师八卦着：“你说李苏叶这小姑娘，哪儿哪儿都好，怎么就是对自己成绩不上心呢？”

　　年轻老师放下手头的红色水性笔，从格挡边探出脑袋，她是李苏叶班上的生物老师，对于这位女同学也是印象深刻。
　　她神神秘秘的说：“其实她挺聪明的，但是……我听说哈，高考的时候她好像是数学，连及格线都没过，其他几科的成绩倒是还不错，就挺离谱的。”

　　“啊。”语文老师喝了口水，“我之前和他们数学老师也聊过，说她也不是跟不上呀，有一次模拟考还进了班里前十呢，怎么高考掉链子了。”
　　“谁知道呢。成绩出来的时候我们还猜测过，可能是故意没答题，但是这种事情也不能乱说，毕竟再胡闹也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呀。”

　　语文老师眼前浮现出李苏叶的身影，她顿了顿，拐了话题：“你还不回家？”
　　生物老师叹了口气：“最后两张了，改完我就撤。”
　　“那行，晚上回去注意点，我老公来接我，我先走了。”
　　“明天见蕾姐。”

　　——

　　由于学校在比较市中心的位置，于是李苏叶便就近租了一套房子，附近生活交通都很便利。

　　这片学区房建设的时间比较早，所以小区房子有些老旧，偶尔还会因为供电不足而跳闸，李苏叶每每都需要到楼下将自己家电闸扳回原位。

　　今晚也不例外，她刚将衣服一股脑儿的塞进洗衣机里，按下启动键，没过半分钟，整间房子陷入黑暗。
　　忘记客厅里开着空调这回事儿了。

　　她暗骂，又踢了一脚无辜的洗衣机，摸黑找到放在水池上面储物格里的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在睡衣外套了件外套就匆匆忙忙下楼。

　　老式小区没有电梯，李苏叶住顶层，六楼，电闸系统开关在一楼入单元门口的侧墙上。
　　因为楼道里声控灯都是居民们自己安装的，导致每层的灯泡颜色都不同，眼前一会儿暖黄色，一会儿冷白色。

　　她一边下楼，一边勤跺脚，保持着每层的灯光都是亮起的。
　　下到一楼月台时才发现原来一层灯泡也坏了，可能就是刚发生的，因为晚上下课回来时还是亮着的，两户住家还没来得及更换灯泡，漆黑一片。

　　李苏叶借着手电筒的光，找到电闸开关，一排小按钮，最右边那个是她家的，她娴熟的将按钮拨上去，“啪”的一声，里头擦出小火花，她迅速将手移开。

　　刚巧这时有人拉开单元门的大门，李苏叶下意识转头，手电筒的光线随之一并打过去，灯光晃的来人抬手挡在眼前，她反应过来，猛地头转回去，将手电筒关掉。

　　刺眼的光一瞬间消失，那人放下手臂，听到刚刚的罪魁祸朝自己道歉：“……真不好意思。”

　　这黑灯瞎火的对方肯定也不会是故意的，他没太在意，随口嗯一声，摸着黑路过始作俑者径直往楼上走。

　　李苏叶关上外面的电闸门，又摁开手电筒，这次她将光线朝下照着地面，只借着弱光想抬头确认，视线却只从头顶的缓步台缝隙间捕捉到一片掠过的白色衣角。

　　还有一阵颇为熟悉的味道。

　　——

　　陈拆今晚回老房子取东西，这套房子虽然从父母离世往后再也没住过，但他偶尔会回来简单打扫打扫，不至于落灰到呛人的地步。

　　屋里空荡荡，除了客厅还摆着一台蒙上布的钢琴，就只有书房还有一整面墙的书架。

　　他开了灯，书架最左侧一层上有一只保险箱，已经十分老旧，陈拆输好密码，将里面的透明文件袋取出来，再锁上保险箱。

　　关灯前，他又回头看了眼这间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房子，搭在门把手上的左手紧了紧，一狠心，关上灯和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下楼，停在旁边的一台车立即打了远光灯，车里的人似乎有心逗他，还特意闪两下。

　　陈拆大步走过去开门上车，没好气道：“要死啊你。”
　　十分钟内被强光闪了两次眼睛，他不气死才怪。

　　“那也必须拉你做垫背啊！”
　　石南嘿嘿乐，也不着急将车子发动，胳膊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瞥到他手里的文件袋，收起玩笑话，声音沉了几分：“我说，你真想好了啊？”

　　“干嘛？”陈拆睨他一眼，显然没把他那话当回事儿，“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靠！”石南气的骂，“你行不行，哥们儿这不替你担心？这可是姨夫姨妈留给你最后的东西，我是怕你将来会后悔，到时候就晚了。”

　　“知道。”陈拆手摸着底座卡扣，将车椅靠背调至最低，整个人舒舒服服的躺下去，双手交叉抱在脑后，阖眼道：“我已经打算好了。”

　　石南了解他，既然陈拆已经这么斩钉截铁，自己再说些别的也不会令他扭转心意，索性一点头，换话题：“成。去哪？今晚你是不是要去？”

　　“今天我休息。”
　　“那感情好。那今晚怎么的，回我那儿？”
　　“送我回店里。”
　　“……”

　　石南将车子驶出小区，往大道上开，“不是，那你也不能就这么着吧，天天住在店里算怎么回事儿？”

　　“？”
　　陈拆睁眼，坐直身子。

　　石南感觉背后一股凉气，他又‘靠’了一声，话都说不利索：“不、不是，那店好歹也是我俩合伙开，招牌上也是挂的我们两个名字，但你天天霸占着二楼，合着还真把店当自己家了？”

　　陈拆又躺下，轻飘飘吐出一个字来：“对。”

　　前面信号灯刚好变红，石南被他这回答气的借机猛踩了一脚刹车。

　　陈拆将椅背调到正常角度，拿起脚边的矿泉水瓶，也没看石南的表情，自顾自拧开喝了一大口。

　　石南回头，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他眼睛开始有些红，收起前面吊儿郎当的态度，鲜少实心实意的喊了一声：“哥。”
　　“嗯。”陈拆拧瓶盖的手一顿，淡淡应着，表示在听。

　　“你这是跟我置气呢？”
　　“没有。”他回答的还算心平气和。

　　“陈拆，你到底还是没把我当——”

　　最后三个字石南没说出来，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渐白，他想从陈拆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可没有，后者还是一副冷面，只是轻声说了句：“看路。”

　　信号灯变绿。

　　石南心里憋着气，也像是跟陈拆较上劲，一路加速开到理发店门口，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陈拆下了车，刚把车门带上，石南一脚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他站在店门前，看着那辆车在黑夜里越驶越远，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原地立了能有半分多钟，店门从里头被打开，黄毛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不确定的出声音喊他：“拆哥？”

　　陈拆应了一声，黄毛帮他撑着门，他揉了一把脸，进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