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标的方向》浮先生

1、第一章 天堂还是地狱

　　“孩子，到了冬至日，你顺着风向标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就能到达一个新的世界。在那里，你能获得无尽的财富，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先生，那里是什么地方？离我们远吗？”
　　“这，就要看你的机缘了。只有执着的人才能到达风向标所指的世界。值得一搏，不是吗？你还年轻啊……咳咳。”
　　“先生，您又咳血了，要我去请郎中吗？”
　　“不……不必……”
　　“先生！先生！你醒醒啊……”
　　“啊！”衣衫褴褛的少年猛地从铺垫上坐起，他望了望破窗子外黑乎乎的天空，然后小声嘟囔，“原来是梦，话说每到冬至日都会梦到先生的嘱托啊。”
　　“苗知风！你小子又做噩梦了是不是？还让不让人睡了。摊上你这小东西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睡在旁边铺垫上的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坐起身来，点着了身旁的油灯。
　　“对，对不住啊郝大哥，我梦到故人了……”苗知风挠着后脑勺，连连向那位被惊起的男人道歉。
　　“罢了。”郝大哥拿起水囊丢给苗知风，“喝些吧，睡得舒服。又到冬至了，睡足了好赶路。”
　　苗知风喝过一些清水，果然顿感心胸舒畅。他在寒风之中蜷缩着躺下，沉沉地进入了睡梦。睡着了就不冷了……
　　第二天清晨，苗知风从梦中醒来。果然，郝大哥的狼皮大衣又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苗子！快出来！其他追风人都走干净了！真是一群勤勉的家伙啊！”
　　苗知风顿时清醒过来，他当即翻身下床收拾起了铺盖。
　　“郝大哥，那个狼皮衣，还给你。”
　　“嗨，你穿着吧，路上别冻哭了鼻子。”
　　“那你……”
　　“让你穿你就穿！哪那么多废话！我可没你这么容易生病。”说着，郝大哥把苗知风的背囊和铺盖都揽到自己胸前，“我拿着。你背起来就走得慢了，路上拖累我。”
　　“郝大哥，你又那么说……”
　　“话说你走了几个冬至了？”
　　“我十三岁时就开始走了，现在大概十六岁了，不加今天已经三个冬至了。郝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到啊。”
　　“相信我，不会太久的。到了那个世界，我一定把你送进最好的学堂读书。你小子比我机灵，我看得不错！”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艰难跋涉。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然见晚，路边也出现了很多冻伤的人。冻伤者们绝望地哀嚎着，他们失去了将近一年苦工换来的粮食，而夺走他们粮食的正是其他的探索者。
　　“郝大哥，他们会死在这里的。”
　　“傻苗子！你把我们的口粮给了他们，我们就会死的！更别说去什么新世界了！”
　　“哦哦。”
　　“嗯？苗子，你听见什么了吗？好像是争斗声。有刀剑碰撞声，是械斗！”
　　“好像听见了，哪边？”
　　“是风向标指的方向。该死，我们今年只能到这了，粮食可不能被这些狗东西抢去喽！”
　　“嗯嗯。”
　　两人调转了方向又走了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一个满是窟窿的破烂房屋。郝大哥在屋内生起篝火，然后从包中取出已经被冻成硬疙瘩的干粮放在火上烘烤。苗知风则从屋外捡来一些木枝填到篝火堆中，好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郝大哥，冬至的风真地会引领我们吗？”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疑惑，老人们的传说漏洞不少。”郝大哥叹了口气，“我甚至听到我们村里一个号称去过那个世界的疯子说那个所谓的富足世界其实是鬼怪窟窿。但我还是走下去了。”
　　“唔，大哥，烤糊了。”
　　“啊啊啊啊！”
　　“……”
　　半夜时，苗知风突然感到一阵内急，于是便起身到屋外解决。方便完后，他看到远处的地面上泛出了点点金光。是金子吗？苗知风兴奋起来，他在雪地里朝远处狂奔。
　　那金光像是在耍他一样，无论苗知风的速度多么快都追不上它。苗知风魔怔了一般朝前方狂奔着，尽管他的脚已经沉重得像是灌了铁水，但他还是在瑟瑟寒风中不住向前挺进。
　　终于，他瘦弱地身板挺不住了，重重地摔在了厚实的雪地中。那道金光代替大雪覆盖了他冰冷的身体。“我好像在往下落，我这是死了吗？”

　　“你醒啦！”
　　苗知风听到了一个略显刚强的女声。他努力地抬起眼皮，一个精致的面庞出现在他的视野。
　　“这……是……”
　　“这是你们那里所说的新世界。本世纪最大的难题之一就是你们是怎样跑到我们世界里来的。”面容姣好的女孩开口了，伴随着苗知风从未嗅到过的香味。
　　“我终于来到新世界了吗？不知郝大哥他……”苗知风咬了咬嘴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既然你已经清醒了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哦。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来到充满财富的世界，为了更好的生活。”
　　“嗨。又是个被坑惨了的可怜人啊。”女孩长叹一声，然后打了个响指。原本只能照亮女孩和苗知风的光线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苗知风惊讶地看着四周，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上下一白”的房间里：摆放自己的床是白的，天花板是白的，地面是白的，很多自己没见过的器械也是白的，一个房间里似乎只有自己和面前的女孩不是纯白的。
　　就在苗知风感到自己正沉浸在纯白的梦幻中时，女孩又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狠狠地打了第二个响指。正对着苗知风的那面纯白墙壁突然“透明”了，显露出了房间外的景象。
　　房间外的土地荒芜、贫瘠、满目疮痍。一道道“铁柱子”歪扭七八的插在地面上，就像这个时代的纪念碑一样。突然从附近传来一声咆吼，随后一个形态怪异的“人”满目狰狞地撞到透明后的墙壁上。
　　“哇啊！这……这时什么？”苗知风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有些庆幸自己并不内急，要不然现在可就闹大笑话了。
　　“如你所见，你被骗了。你们这些人我们称为越界者，有调查显示每个越界者的目的都是寻找充满财富的天堂。这里哪是什么天堂，这里分明是地狱！”
　　“不，不，我不相信你！先生平素里最疼我了，他不会骗我的！”
　　“那就是先生被其他人骗了，总之，总是有人被骗了。”
　　“那个，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大块头的越界者？他胸口有块疤痕。”
　　“就你一个。当时我把你救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你一个人。更何况现在只出现过单人越界的案例。你先冷静一下吧，其实我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冷静的越界者了。当然，其他越界者的精神状态我只是通过新闻了解到的。”
　　“呼，郝大哥没来就好。敢问姑娘怎样称呼？”苗知风逐渐控制住了心中的五味杂陈。
　　“叫我虹就是啦，彩虹的虹。你怎么称呼？”
　　“我叫苗知风。”他缓缓地从床上挪下来，对着眼前的少女鞠躬，“感谢虹姑娘的解释，请问我该怎么回到原来的世界呢？”
　　“才刚来就像走？”虹略显调皮地笑了笑，“好好呆着吧，至今没有越界者出去过哦。你的前辈们现在大多数都成为核废土的一份子了吧。”
　　苗知风闻听此言，顿感五雷轰顶，他想到了郝大哥，想到了教育自己的先生。现在他只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既来之则安之。把上衣穿上。”虹从房间的角落里提起一件大衣递给苗知风——正是郝大哥的那件狼皮大衣。苗知风摸了摸大衣内的口袋发现那些干粮还在。
　　“走，我带你去餐厅吃些东西。”虹拍了拍苗知风的肩膀。
　　去餐厅的路上，苗知风看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比如会走路的铁疙瘩等。他还看到了很多服饰很花哨的人，相比之下，他感觉虹穿得更像精干的战士，而略显男性化的服饰反而凸显了她优美的身体线条。
　　“看着我发愣做什么？快进去吃饭吧。”通过长而宽的钢铁廊道，虹最终走进了一家画有餐具图标的房间。苗知风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然后被虹拽住手腕拉了进去。
　　餐馆里人声鼎沸，无数装束怪异的男女在喧哗声、歌舞声和呕吐声中慷慨举杯，畅所欲言。
　　“哦哦，是虹小姐，快请就坐。”店主一边热情地招呼虹和苗知风落座一边指挥机械服务生过去服务点菜。
　　“呦，虹小姐什么品味，竟找了个那么没品的男人作男朋友。是不是平时太暴躁，找不到男朋友了？”一个头型奇特腰部带着辅助装置的男人调笑道，“没关系，我要你啊，虹小姐的容貌和身材可是在我们A3聚集点里数一数二的。”餐厅内顿时爆发了嘲笑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恶心！”虹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她从腿部刀鞘中抽出一把黑漆漆的匕首，然后猛然发力捅穿了由新型护甲材料制成的餐桌。
　　餐厅里顿时鸦雀无声，人们都怔怔地看着那把餐桌上的匕首。
　　“女士，您的食物到了，请查收。”机械服务生镇定自若地走到餐桌旁，把餐盘摆在桌上，
　　“请用。”
　　“吃呀。”虹的语气柔和地对苗知风说。这时，餐厅的气氛也终于缓和过来，众人仍是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菜的吃菜，好像刚才的事全然没有发生一样。
　　苗知风瞪圆了眼睛盯着眼前的那几坨“菜”，完全失去了吃饭的兴趣。
　　“你不饿吗？别客气，这可是这家店的招牌菜哦。”
　　盛情难却，苗知风用从未使用过的银亮亮的筷子挑起一点“菜”，然后迅速塞入嘴中。在舌尖与“菜”触碰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逝去的先生在向他招手……
　　“果然……挺好吃，不过可能是刚刚醒来的原因，我现在感觉还是适应不了啊，哈哈。”苗知风冒着冷汗解释道。
　　“嗯，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虹边说边吃，看样子好像十分享受这顿饭。
　　苗知风无奈地点了点头，随后他从狼皮大衣中摸出一块干粮，默不作声地咀嚼着。周围的人朝他投来怪异的目光。
　　大概是在这种地方吃干粮的确不怎么入流吧，苗知风如是想道。
　　终于，这种异样的目光引起了虹的注意。她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所有人甚至包括刚才的那个佩带腰辅的男人都用极为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和苗知风。
　　虹疑惑地看向苗知风。随后她震惊地发现苗知风正捧着一块干粮大嚼着！
　　“虹小姐果然是本店的贵人啊，您男朋友的到来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店主满面堆笑地说。
　　“跟我来！”虹小姐见状，拉起不知所措的苗知风飞速地离开了。
　　当苗知风在虹小姐的牵引下跑回到苏醒的地方时，他已经快要昏厥了。郝大哥都没那么能跑！苗知风在心中暗自佩服面前这位“负重”疾跑却毫无疲惫之色的姑娘。
　　“喂！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懂得享受！像你手中的美食不佩些美酒怎么行！”虹在墙壁上点了几下，白色的墙壁瞬间出现了一套验证界面。
　　“验证成功，隔离墙打开。”和刚才机械服务生一样声线的声音传出从墙壁中传出来。只听轰隆一声，墙壁向一侧移去。一个规模宏大的房间显现出来。
　　“哇！这……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间！”
　　“这就对了嘛，现在让姐姐教你什么是享受。”虹拉着苗知风走进房间，每走一步地面都现出星光；每走一步，墙壁上就多出一段正在移动的星空。
　　苗知风哪里见过如此景象，现在他嘴都合不拢了，眼睛更是瞪得滚圆，而刚才看到的恐怖景象更是在他脑中一扫而空。
　　“怎么样？我的客厅还不错吧。请坐。”
　　虹安排苗知风入座，随后她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两只酒杯以及两只餐盘摆在桌上。
　　“把你的食物放到盘内，开始我们的宴会吧。”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她像在参加一次高档舞会，如此的“淑女”，如此的优雅。
　　此时的苗知风已经把干粮分成了两份放在盘中。“虹小姐，干粮有什么好吃的？这是我们那里走远路的穷人吃的。”
　　“这就是你们向往的新世界啊。”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盘中的干粮切成小块，“你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我们这里，有比贫穷和饥饿更恐怖的事。哦，对了，这时候就该有些艺术与浪漫。”说罢，虹在桌上按出一块发着幽蓝光的屏幕。
　　“今日新闻，军方焦土小队在中度放射区执行清理任务时遭……”桌子里传出声音，这着实吓到了苗知风。
　　见状虹及时地调小了声音，她安慰苗知风：“别担心，这是连桌广播，安全的。”随后她熟练地把新闻广播调到了艺术广播。
　　广播中一个声线成熟的男士正用歌剧唱腔颂读着诗文：
　　亲爱的，让我们歌颂这时代，
　　废土上的时代，
　　呕吐物的时代。
　　五颜六色的河流汇成的黑色，
　　废旧钢铁上闪烁异样的光，
　　渲染着这伟大的时代。

　　亲爱的，让我们为这时代起舞，
　　能歌善舞的时代，
　　癫狂娱乐的时代 。
　　……
　　在华丽的歌唱声中，苗知风与虹小姐推杯换盏。虚拟墙壁上的星空将少年和少女包裹起来，就像诗集把诗和远方囊括其中一样。
　　“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能吃到一级安全区都引以为贵的食物。”虹热泪盈眶道，“为了报答你，我准备给你提供一份工作，在你回不去的情况下，你总是要养活自己的。”
　　“那个工作是……”
　　“辐射清理师，我们那里正好缺一位辐射处理师。不过这个工作有些危险，战场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仔细考虑一下。”
　　“唔，毕竟我不了解这个世界，还要养活自己的，所以我也没法拒绝。”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的。别太担心，我会在战场上罩着你的。”虹放下刀叉笑着说，
　　“休息一下我带你去认识我们的战友，然后给你植入一些识别器和终端。呃……还有一系列培训，相信我，这个工作学起来很简单的。”
　　苗知风点了点头。大概是不胜酒力，他很快就瘫在椅子上睡了过去。